第50章 雪梨銀耳
“來做什麽?”江忱予把手從朱鏡辭的頭頂拿下來,掌心裏發絲的觸感還殘留着,像是探入了春日的溪澤,水流在指縫間倏忽而過,淙淙流淌着離開,光滑而柔軟。他的手垂在身側,指尖不自覺地撚了撚。
“來追人!”朱鏡辭笑盈盈地舉起手裏的飯盒,朝江忱予晃了晃,“順便來我男朋友工作的地方宣示主權。”
“嗯?”江忱予挑了挑眉,正準備開口,朱鏡辭預感到他要說什麽,搶先裝可憐,“我知道我還沒追到人,還沒轉正呢,我想先說說過過嘴瘾嘛。”
“話都讓你說完了。”江忱予拿他這副無賴樣子沒辦法,用了點勁地在他頭頂揉了揉,看他被打理的整整齊齊的額發散在額前,不像剛來時一本正經的樣子,才覺得滿意。一手拿過飯盒,領着朱鏡辭往電梯走。
朱鏡辭快走了兩步,挨挨蹭蹭地湊到江忱予身邊,手在身側試探性地伸出,在江忱予指尖碰了碰。看到身邊人沒什麽明顯的反應,又大膽了一些,虛虛地搭上了他的手指。
兩個人規規矩矩地站在電梯口前,垂着頭,不知道為什麽,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空氣中充斥着莫名的暧昧氛圍。
江忱予手指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傳了過來,朱鏡辭感到指尖的溫暖,手指曲了曲,想要攥住對方的手,猶豫了一下,又松落下來。
這是江忱予的學校,來來往往的人,他不想江忱予被人議論,被有心人用帶着惡意的話揣測、诽謗、中傷。
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合該一直幹幹淨淨地在太陽下,擁有一切甜蜜的,美好的期待,他不舍得江忱予沾到不幹淨的流言,半點都不舍得。
江忱予察覺到身邊人的小動作,呼吸微微一滞,眼睫垂着,是讓人看不懂的神色。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猝不及防地,江忱予一把拉過朱鏡辭的手,狠狠攥在掌心,帶點賭氣的意味似的,把人拉進了電梯裏。
電梯門徐徐合上。朱鏡辭有一瞬間的訝然,扭頭去看江忱予。後者的下颌線條緊繃,嘴角的弧度向下,一副不太高興的模樣,手卻牽得很緊。
江忱予的掌心溫暖幹燥,朱鏡辭只覺得心口都在微微發燙。
他怎麽會這麽叫人喜歡呢?朱鏡辭想着,嘴角忍不住翹起來,他微微踮起腳,睫毛顫抖着,羞怯又堅定地,親在了江忱予的唇角。
親完了,擡頭看被輕薄的人,一張臉瞧起來端莊自持,耳尖卻染上了一層薄紅。
朱鏡辭佯作沒發現,手指在江忱予掌心舒展開,一根根地插進指縫裏,十指相扣,“我可以親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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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都親過了……”江忱予不自在地偏了偏頭,唇角還留着潋滟的水光。
“可我想再親一次。”朱鏡辭拉着江忱予的手,繞到他身前去,硬要正對上他的目光。
“我如果不答應呢?”
“啊,這樣的話,”朱鏡辭牽着他的手晃了晃,語氣有些遺憾,“那我就一會兒再問一次。”
江忱予打量着眼前的人,似乎要确認他說的話可信度有幾分,末了,垂下眼,用一種很平常的語氣說道,“晚上回去再親。”
這句話說得輕且快,尾音沾了沾耳朵就不見,像是主人剛脫口就後悔得想要吞下肚去。
“真的嗎?”朱鏡辭眼睛一亮,怕他反悔一般,幹脆抱住了他的手臂,整個人都攀了上去,“我聽到了,小魚兒要說話算話。”
“嗯。”江忱予低低地應了一聲,瞧着胳膊上挂着的人,像是剛剛從窩裏探出頭來的負鼠,懵懵懂懂又不自知的可憐,只知道牢牢巴着自己最信賴的人不放手。
兩人正糾纏着,電梯門突然在眼前打開,一個一米八的糙漢拎着外賣袋子,站在電梯外面和他們對視,面面相觑。
……合着倆人進了電梯這麽久,誰都沒想到按樓層鍵。
糙漢看向他們的目光有點複雜,朱鏡辭在旁人面前向來是不落下風,當下就要惡狠狠地瞪回去,被江忱予在身後隐秘地扯了扯衣角。
他有些疑惑,正要回頭,就聽到江忱予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波瀾不驚,也只有對他太熟悉的朱鏡辭能聽出來裏面的底氣不足,“師兄好。”
師……師兄?催着江忱予一直回來做項目的師兄?
朱鏡辭默默回憶了一下自己今天打算來送飯時的心理活動。除了追人外,更隐秘的目的就是來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師兄。畢竟師兄當時的電話和微信催命似地來,他一度懷疑這個人打着做實驗的幌子,其實是只撬牆腳的妖精。
腦海中的形象和眼前人對比鮮明,身高180,體重180,半個月沒好好洗過臉的師兄頂着一頭雞窩般的亂發和一下巴青色的胡茬幽魂一樣看向他,朱鏡辭被那一眼看得一哆嗦,往後踉跄了下,險些沒仰過去,多虧江忱予在他腰後撐了一把。
“小江,”師兄顯然剛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剛剛說,對象來送飯?”
“嗯。”江忱予回答的很鎮靜,一副這有什麽值得驚訝的語氣。察覺了身邊人的緊張和要把手收回的意圖,牽着的力度又緊了緊,把他的手牢牢扣在手掌裏。
“所以,”師兄有些艱難地開口,不死心地求證,“這是你對象?”
江忱予嘴角微微翹着,點了點頭。朱鏡辭便只好硬着頭皮也同師兄打招呼,笑得春風拂面,毫無破綻,“師兄好。”
“啊,你好。”師兄晃了晃頭,如夢初醒。江忱予看到師兄的動作,聯想到師兄不知道多久沒洗的油頭。謹慎地後退了一步。
尴尬的寒暄裏,電梯門又緩緩打開了。
……所以這次電梯裏的三個人依舊沒有誰能想起來按一下樓層鍵。江忱予松了手默默扶額,上前兩步按了25樓。
實驗室裏只有江忱予和師兄留守,也沒什麽忌諱,實驗臺一清直接就在上面吃飯了。朱鏡辭今天做了蒜香臘肉、香辣蝦和白灼芥蘭,另外炖了一盅雪梨銀耳敗火。蓋子一揭,滿實驗室都是香味,引得旁邊桌的師兄目光頻頻掃過來。
這時候師兄也顧不上疑惑同門師弟對象的性別了,單單那手好廚藝都足夠讓人嫉妒的眼睛發綠。心裏直感慨有對象的人實在不一樣,對比一下自己的外賣簡直食不下咽。
朱鏡辭瞧出師兄眼神下欲語還休的心思,另外揀了幹淨的飯盒和筷子,每樣菜撥了些,送到師兄桌上。
師兄本來也不是什麽壞心眼的人,打從心底就挺欣賞江忱予這個小師弟,如今吃人家的嘴短,更是拿出了比平時多幾分的熱情對這位師弟的對象,他伸胳膊掃蕩了桌面,把零零碎碎的東西扒拉下去,又從犄角旮旯裏翻出只一次性杯子,倒了熱水擺在朱鏡辭面前。
“我們實驗室幾次晚上聚會,小江總不來,問就說要回去陪家屬。起哄說讓他把家屬帶來,他又總說你怕生,都不舍得帶出來讓我們瞧一次。”怕他拘謹,師兄又說道,“随便看随便逛,看上什麽就拿走。”仿佛一個優秀的雜貨店主在攬客。
朱鏡辭被一句“家屬”說的渾身舒暢,每個毛孔裏都透着得意洋洋。他趁着師兄不注意的時候,扭頭和江忱予咬耳朵,故作矜持地說,“你怎麽和師兄說我是你家屬呀?”
江忱予剛剛吃完了飯,正倚在桌邊端着雪梨銀耳不緊不慢地啜,聽他說話,挑了挑眉,“怎麽,不樂意?”又故意逗他,“那我這就和他說一聲,讓他改口。”
他作勢要走,朱鏡辭慌了,急忙伸手挽住他的小臂,挨挨蹭蹭地湊過去,“別嘛,讓人家改口多不禮貌呀,”他拉着江忱予的手臂晃了晃,一點都不心虛地繼續說道,“我就勉為其難聽着吧。”
“那可真是難為你了。”江忱予把他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也不拆穿,只伸手胡嚕了一下他的頭發,看他淩亂的額發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手忍不住又有些發癢。
江忱予拿來把椅子放在自己座位旁邊,又從抽屜裏扒出來幾包零食放到桌面上,示意朱鏡辭自己玩,就又坐到電腦前開始跑數據。
朱鏡辭也沒在實驗室多轉,乖巧地坐在江忱予旁邊,拆了包薯片,喂自己一口,再往江忱予嘴裏送一口,吃得不亦樂乎。吃完了正準備起身去找個地方洗手,旁邊的江忱予精準地遞過來一包濕巾。
他有些驚訝地偏頭看,身邊人盯着電腦目不斜視,仿佛桌子上那包濕巾是自動冒出來的,和江忱予本人沒有沒有半毛錢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