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戀人是可以撒嬌的

1、

仁王是一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

這聽起來像個笑話。

仁王雅治,欺詐師,嘴裏沒一句實話,最愛捉弄人,但被人罵到臉上也能安之若素,看似對一切都很冷淡也看似用玩樂的态度對待一切。

這樣的人,共情能力很強?

但要從另一個角度去理解呢?

如果不是共情能力很強,他是怎麽做到在短期內了解一個人的網球打法和過去的經歷,去與本人的情感和精神達到共鳴,完成“幻影”呢?

欺詐和入戲也沒什麽區別。

所以仁王是個标準的體驗派。

2、

晚飯的時候教練組公布了第二天對戰德國隊的出場名單。

仁王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杜克前輩一起。

實際上上一輪結束後他就知道了,教練提前和他說了,杜克前輩也帶他去看過和加缪的比賽,他後來還和加缪單獨交流過。

仁王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教練和前輩們希望自己做到什麽。

而這原本也和他自己的意願有重疊的地方,所以他去做了,乖巧的。

可名單真的定下來公布時,他又突然覺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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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裏累呢?

他也說不清楚。

3、

“去走走吧。”

柳生找到他時他才剛洗完澡,頭發被電吹風吹的半幹。

他不是很情願,但也沒有拒絕。

仔細把電吹風的線纏好,他用放在洗手臺上的發繩把發尾全紮起來,是一個低馬尾。

夜裏有些涼了,他只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運動褲,涼風将半幹的頭發吹起來,頭皮有些發麻。

他因為這一點涼而感到雀躍。

“我明天要上場了。”他說。

柳生和他隔着半米的距離,聞言側過頭來看他:“我知道。”

4、

酒店附近日本隊租下來的球場沒有關門。

第二天要比賽,日本隊又是連着打到半決賽,缺兵少将的,大家都很疲憊,因此此時球場裏沒有人。但射燈是打開的,球網也拉的緊,一筐網球和備用球拍就擺在球場邊。

也不是故意往這個方向走,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球場來。

仁王這才承認自己有些緊張。

他現在不想打球。

他連球拍都沒帶。

“上去吧。”

柳生在他沒說話之前指了指旁邊的觀衆席。

仁王癟了癟嘴,跟着柳生走了上去。

階梯觀衆席旁邊的隔離層是四方桌,被擋雨罩擋的嚴嚴實實。此時那裏沒有光,與球場相隔出兩個世界。仁王率先邁了兩步走進去,讓自己陷在黑暗裏。

其實也沒有很暗,至少能看到方形的桌椅。

但長長的欄杆和頭頂的雨篷仿佛将世界與球場隔開了,是一個陰冷又寂寞的世界。

仁王走在前面,走到長廊中間,轉身坐在了長凳上,背對着四方形的桌子。

柳生慢悠悠跟在他後面,這時候又慢悠悠走到他面前。

穿着短袖又因為夜裏涼而搭上了一件披風,顯得打扮與平日裏不同的柳生低頭看仁王,語氣有些無奈:“仁王君,我們這是在約會,開心一點。”

“噗哩。”

5、

夜裏一定要兩個人出來走一走,或是在酒店找個地方聊一聊的習慣,是到了澳大利亞才開始的。

全國大賽以後他們吵了一架,在U17剛開始時正處在冷戰中。

那時候他們還是普通朋友,但隐隐約約也感覺到對方有哪裏不同。

和跡部打完一軍挑戰賽的雙打後,柳生到醫務室來找過他,他們在醫務室又吵了一架。

他的手包紮過,那幾天有些不方便,柳生幫他拿東西,看着他去醫務室做日常檢查,沉默地跟着他。

仁王不知道柳生是不是在比他們誰更沉得住氣。

但仁王受不了這個。

“你到底打算做什麽?”從訓練營解散回去休息的那天仁王在自己家門口問柳生。

那時候柳生幫他拎了行李一路回了家。

“不請我進去嗎?”

仁王想,幹脆說清楚算了。

別再僵持了。

太沒意思了。

他是這麽想着,話到了嘴邊又收回去。

然而柳生似乎看穿了他那瞬間的想法,在他準備轉身直接進家門的瞬間往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仁王君,別裝傻了。”柳生說,“我在做什麽,你難道不清楚嗎?”

“我不知道。”仁王打算裝傻到底。

然後柳生露出一個介于無奈和釋然之間的表情。

“仁王。”他換了稱謂,丢掉了敬語,“我喜歡你,要試着交往嗎?”

6、

互相喜歡這種事,仁王早就知道的。

他以為他和柳生有默契,因此什麽都沒說。

但柳生後來在一次閑聊時,說“鐳射光束”的名字是為了展示對暗戀的學姐的熾熱的感情。

冷戰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仁王一開始覺得太尴尬了,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嗎?

但他冷靜下來又覺得,去他的自作多情,他感受到的那些暧昧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是欺詐師反而被別人欺騙了嗎?

仁王承認自己在遷怒,但他無法說服自己。

然後他去找了幸村,說要單打。

全國大賽決賽名單出來時柳生堵住他,問為什麽突然冷戰,為什麽突然變成了單打。

仁王難道說是因為我氣我自己自作多情嗎?別逗了,太傻了。

“我早就打算單打了啊,比呂士。”仁王說。

他們幾乎在社辦打起來,真正的不歡而散。

所以後來在U17的七球對決,比賽中走神被看穿,不得不去敗者組時,仁王也只是咬緊了牙,和自己說你不能再被他影響了。

但他怎麽能不委屈呢。

7、

“你在耍我嗎。”仁王在自己家門口眯起眼睛,“你難道不是暗戀學姐嗎?”

“你為什麽就不問問我這暗戀是什麽時候的事呢?”

“你的鐳射光束什麽時候練成的我難道不知道嗎?”

“是。”柳生嘆了口氣,“所以,你難道要我和大家說,‘鐳射光束’這個名字,代表了我為了和你告白做的自我鼓勁嗎?”

仁王抿了抿唇。

“要交往嗎?”柳生看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靜。

仁王真讨厭他這樣。

但能怎麽辦呢?他就是喜歡他啊。

“行啊。”他舔了舔自己後槽牙,眯起眼,“那就交往吧。”

8、

算是小心翼翼地開始交往了,兩個人。

所以在澳大利亞也會騰出時間來,每天聚一聚。

算不算約會,大概是算的,總歸是只有兩個人的場合,聊一些和網球相關或無關的事。

有時候也覺得別扭,但壓力大的時候仁王也會暗地裏慶幸還好有柳生在。

變的軟弱了,仁王自己也知道。

但他控制不住。

“這次比賽,是我最後一次用幻影了。”仁王說。

在柳生的注視下不知不覺說出了這樣的話。

而面前站着的人突然就變了臉色:“你……仁王,你是認真的?”

看到柳生的驚訝表情,仁王反而放松下來。

可以算是抱怨,也可以算是心裏話,有些事是可以和男朋友說的:“迄今為止,我幻影了很多人。越是逼近真人,越是能看清那些人的挫折,思想和人生經歷……有些郁悶。”

有些累了。

心理上的負擔,或者也不能說是心理上的負擔。

但情感的投入和疲憊是真實的,短期內積攢了太多無法發洩,讓人想要發瘋。

仁王不是會因為別人的感情而傷到自己的類型。

但為了幻影将共情力拉到極限,不得不在很短的時間內投入一個人最極端的情感,這種事多做幾次也會有恍惚的時候。

仁王站起來,走到扶手那裏去。

今夜的月亮很亮,還是滿月。

這個季節為什麽會有滿月?

誰知道呢,但總之月光很美。

而将積攢在心裏很久的話說出來,就像是一下子丢掉了一個大包裹。

身體都輕松了很多。

算了,就是一時壓力太大有些不适應吧。

仁王想,為了這點小事和男朋友撒嬌也太軟弱了。

我和柳生在一起以後怎麽就這麽軟弱呢?

他正打算轉過身找點其他話題,就聽到柳生在他身後說:“仁王君,要不要久違地來打一場?”

9、

七球對決過後他們沒有再打過比賽了。

七球對決也不算他們的正式比賽。

仁王不是很想運動,因為他洗過澡了,不想再出汗再洗澡。

但柳生拉着他去了球場上。

一開始不情不願的,但很快他意識到柳生在給他喂球。

他突然就生氣起來,神色也不知不覺變得認真了。

沒有幻影,和柳生打比賽是最不需要用到幻影的。因為最适合做柳生對手的永遠是他仁王雅治本人。他們的打法有相似的部分,嚴格說起來并不算非常互補的那種搭檔,這也是他當時和幸村說想要單打,幸村沒有深入問原因就答應的理由。

有時候仁王想,自己堅持和柳生雙打,是不是就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做點什麽。

但實際上他們什麽也沒有做,就連現在看似圓滿的結果都是在不再搭檔雙打以後才有的。

比起搭檔,他們更契合的身份是對手。

仁王因為這個認知而呼吸變得急促。

他開始出汗了,夏天的夜裏再涼,也還是夏天。

但汗水又帶走了他一部分煩躁的情緒。

他看着對面的柳生,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在無理取鬧。

10、

沒有人計分,因此仁王在打過一個球後突然停了下來。

他喘着氣,扶着膝蓋站了一會兒後往地下一躺,視線避開刺眼的射燈,去看天上圓圓的月亮。

這麽适合約會的天氣,為什麽要打網球啊?

他忍不住想。

柳生從球場那頭走過來,走到他面前:“怎麽了?”

仁王不想打球。

他也沒有說話。

然後柳生很輕地嘆了口氣,蹲下來:“好了,別再撒嬌了。”

你才在撒嬌呢。

剛才還自己在心裏承認了自己在撒嬌的仁王,聽到這句話時忍不住在心裏怼了一下。

他又不承認自己是在撒嬌了。

然後他對上柳生的眼神。

在鏡片下,在射燈的光下,在月光下,有點過分溫柔了。

這簡直是犯規。

我要罵髒話了,仁王想。

柳生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要抱一下嗎?”

仁王抿了抿唇,抓住了柳生的手,借力站起來。

他弓着背,覺得出了一點汗身上黏糊糊的太不舒服了。

但柳生在他面前張開了手。

……那就抱一下吧。

他這麽想着,幾乎是用撞的沖進了柳生的懷裏。

他低頭在柳生肩頭蹭了蹭:“……噗哩,你居然還噴了香水。”

“嗯,是。”柳生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明天的比賽,請加油。”

“……用不着你說。”仁王擡起頭。

他看着柳生的側臉,突然有些挫敗。

“親一下吧。”他說,“我們接過吻嗎?”

柳生眨了眨眼:“你想嗎?”

“今夜月色這麽美。”仁王說,“我們每天都約會,還沒接過吻,也太遜了。”

“好。”柳生笑起來。

11、

他們又抱了一會兒,然後仁王掙開柳生的懷抱。

太蠢了。

我今天怎麽能這麽蠢。

終于從賢者時間裏恢複過來,仁王有些難以直視剛才的自己。

“回去了。”

他想,明天的比賽可不能像現在這樣。

12、

回房間時他心情又突然好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XXJ了,怎麽這麽純情,我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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