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蜘蛛網

1、

仁王雅治和柳生比呂士是很好的朋友。

這幾乎成了一個真理,仁王身邊的人,柳生身邊的人,都知道。

但這真理是什麽時候被論證的呢?

沒有人仔細想過。

畢竟他們從中學開始就是最佳搭檔——雖然在國中的時候也吵過架冷戰過,但人不就是在磨合過後才能進入一段親密無間的關系嗎?

就連仁王本人,也并不清楚,什麽時候柳生變成了和他最親密的那個朋友。

總覺得最開始,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很鮮明的?

但漸漸就成了最親密的那個。

一起打球,一起升學,大學時在同一個城市所以經常約出來打球和聚會,畢業後雖然兩個人職業不同但考慮到東京的房價合租了房子,最開始甚至是兩個人租的單間,放了個架子床睡上下鋪,後來換成了兩室一廳的公寓。生活在一起太久,就連呼吸都變的默契了,更別說本身他們在讀書時為了網球上的默契特意做了很久的訓練。

所以是什麽時候變成這麽親密的關系了呢?

沒有人知道答案。

2、

是在某一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的。

仁王剛做完一個大型項目的設計繪圖。設計院接了一個國際比賽的場館設計工作,他是主設計師,沒日沒夜在單位幾乎不閉眼地忙了兩個多月,終于進入比較和緩的階段。

這是他工作五年來第一次在大型項目裏做主設計師,算作一個階段性的進步,因此順利進入項目中段時他也難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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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用加班了。

回去睡個覺吧。

還是簡單慶祝一下?

他猶豫的時候項目組的其他人也趁着剛下班的收拾東西的時間聊了起來。

今天沒有人要加班,這是個值得狂歡的事。

“去聚一下?一起吃個飯?”

“項目結束還要吃慶功飯的,今天去酒吧嘛。”

“萬一晚上被客戶連環call呢?”

“那就經理多擔待一點啦。”

“哎,其實忙了這麽久,最想回去休息。想回去睡覺。”

“所以就不出去聚了嗎?”

聊着的時候仁王手下帶着的剛畢業沒多久跟着他見習的見習生有些怯怯地轉過頭來問他:“仁王桑呢?一起玩嗎?”

“啊……”仁王張了張口,眨了眨眼。

項目負責業務的組長是個業務能力很強,比仁王更年長,好不容易才做到組長位置的姐姐。姐姐已經開始塗口紅了,很明顯做好了下班後high一場的準備。她聽了小見習生的話,調侃地看過來:“仁王君要一起來玩嗎?和家裏的那位報備一下?”

“诶?!仁王桑結婚了嗎?”

“不是,是仁王君的‘男朋友’啊。”和仁王比較熟悉的設計師開着玩笑道。

小見習生瞳孔震動:“男朋友?”

仁王連忙打斷:“我單身,他們開玩笑的。你們晚上打算去哪兒?”

他話音剛落,桌子上的手機就叮咚一下。

是柳生來的短信。

問他晚上大概什麽時候回家,晚飯想吃什麽。

仁王愣了一下,就聽到業務組的姐姐笑着開了口:“看,人來催了吧,中午有便當可以帶,晚上回去還有人給做飯,仁王君,這不是家裏有人還能是什麽?我也得給我老公發個消息,不然我晚上玩不了了。”

仁王笑着搖頭,一邊點開聊天頁面一邊打字,一邊回複道:“室友而已。也不是每天都帶便當,他有空才會做。是因為一個人的飯比兩個人難做,才順便也給我裝一份的。”

“那也夠了,我都不給我老公準備便當的。有空也不做。”業務組姐姐笑着說。

“原來給仁王桑做便當的是室友嗎?我還以為是仁王桑的女朋友呢。”小見習生感嘆道。

仁王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好嗔怪地看了一眼開玩笑的設計師朋友。

“十二年的摯友,羨慕不來的。”他們這麽說。

仁王在聊天頁面說了晚上項目組活動,不回去吃晚飯了,回完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養成了“報備”的習慣。從這個角度,“男朋友”這個詞也不是不貼切的,所以仁王在被調侃時也從來不覺得有什麽。不過剛才小見習生那一瞬間聽到“男朋友”的表情突然就觸動了他的雷達。

真的有點過頭了嗎?

仁王似乎第一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然後他反駁同事們的說法:“十三年。”

3、

晚上在酒吧裏喝了點酒。

項目組的大家都很放松。

仁王适應這種社交場合。他也說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總之他是擅長的。以他的資歷能在這個年紀就擔任設計院大型項目的主設計師,當然也有社交技能純熟的緣故。

他其實沒怎麽醉,但他在酒吧門口站着思考了一會兒,還是選擇給柳生打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才被接通。

“你在忙嗎?”他放輕了聲音問。

已經快半夜十二點了,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找室友其實是頗為失禮的一件事。但仁王覺得自己只是在試探,至于要試探什麽,其實他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

更別提他确實沒喝醉,但也确實喝了酒了。

“你喝多了?”柳生在電話那頭冷冷地說,“喝多了也別打電話找我,我可沒空去接你。”

“我又沒醉。而且我沒開車上班。”仁王說。

柳生在電話那頭就沉默了兩秒,說:“我給你叫出租,你把地址發給我。”

4、

仁王在出租車上閉上了眼睛。

三個月前他剛好在為項目做前期準備,屬于工作比較閑的階段。主設計師已經定下來是他了,但項目具體的合同還沒走完流程,業務在敲定最後的合同和文檔,設計師則在做項目準備。

那天晚上柳生值夜班,他在家裏的書房(是的,他和柳生的合租的房子已經進展到可以租三室一廳的房子并且把最小的朝北的房間布置成書房的程度了,聽起來和住起來都挺奢侈的)看項目相關的資料。

書房裏他和柳生的專業書籍是混雜着放的,各自還夾着資料集,打印出來的論文之類的。最開始其實分了區域,但漸漸也混在一起了。書總是不會拿錯的,重要的資料則貼了标簽。

書房算是默認的“公共場合”。有保密性的材料他們通常會放在自己的卧室裏,放在自己的包裏。總之,放在書房的部分是默認“都可以看“的東西。

仁王在整理材料時想起有篇挺冷門的論文,他打印出來看過,又收了起來,上面有一個理論和案例和這次的項目十分相關。他站起來在書架上翻找着。

找出了一本手賬本。

這不是我的東西。仁王在看到手賬本的第一眼就知道。但柳生是會用手賬本的人嗎?

黑色的牛皮本面,沒帶鎖只是用牛皮繩綁了兩圈,在仁王眼裏就是沒上鎖的神秘盒子。

他實在太好奇了。

仁王站在原地思考了幾秒,最終還是因為書房的“公開法則”而伸手解開了繞在手賬本上的牛皮繩。

這是默認“可以看的“,不算隐私。

這麽想着的仁王翻開手賬本,就愣住了。

是畫,黑色簽字筆畫的手繪。

大概是柳生畫的,仁王見過柳生的美術作業。

最前面的幾頁能從紙的顏色看出年代頗為久遠,因此筆觸也有些生疏。

逐漸地變得娴熟起來,畫風也越來越寫實了。

如果仁王眼睛沒有問題,認知也沒有問題,那他理所當然就能看出來畫裏的人是誰。

他當然沒有任何問題,所以他看出來了。

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一張張上面都是他自己的臉。

被同居室友畫畫像這件事是好是壞呢?

仁王翻到了手賬本靠後的位置。

學醫的人筆觸越來越冷淡了,紙上的人的身軀透視也變得過于寫實,甚至都可以用來做人體透視圖的範例。

心髒的部分被刻意從身軀和骨骼裏勾勒出來。

脊椎的骨頭有幾張畫的特別仔細,還标注了骨骼的名稱。

如果不是那張臉和自己一模一樣,仁王完全可以把這本手賬本當做是柳生自學人體骨骼的“課堂筆記”。

他合上手賬本,一會兒又翻開,試探地摸了摸手賬本皮面護套的裏面。

他從封底的位置摸出兩張照片。

一張是他和柳生在高中重新拿到全國大賽冠軍時和立海大其他人一起拍的合照。

另一張是他的側顏。

仁王看着照片裏的自己,側着躺在房間的床上,閉着眼大概是在睡着。從光線和睡衣來看分明就是近期被拍的。

但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5、

仁王到家時沒有用鑰匙開門而是直接按了門鈴。

沒等兩分鐘柳生就過來開了門。

客廳的大燈是開着的,柳生換了居家服,腰上還為了圍裙,見了他有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來喝湯。”

“你煮了什麽?”仁王笑着問,脫了鞋以後自然而然張開手臂,撲到就站在門口的柳生身上。

柳生同樣自然而然撐住他,把他往裏一拖,反手拉上了房門。

“你喝了多少?”他有些嫌棄地微微皺眉,低頭看仁王的眼神也有些涼,“雪梨湯。你前兩天不是在咳嗽嗎?”

“風吹的,又沒感冒。”仁王在他肩上蹭了蹭,聞到熟悉的衣物柔順劑的味道。

柳生任由他在肩膀蹭了一會兒,才把他撕扯下來丢在沙發上:“喝完去洗澡,太髒了。”

“你嫌棄我啊。”仁王揚起頭笑着看他。

柳生還皺着眉,也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自顧自摘下圍裙,把一碗湯端了放在茶幾上,又回廚房去洗了手才走出來。

仁王在他去廚房的時間裏打量了一下客廳。

他們半年前搬進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沙發,茶幾,地毯都是他們選的,一點一點置換成他們滿意的樣子。

還有燈,燈也是後來換的。

和房東簽了長租,也是打算在這套有些奢侈的房子裏多待兩年。

其實他們也都二十七歲了,差不多到了适婚年齡,因此搬家前仁王也試探着問柳生還要不要繼續合租。

柳生那時反問,說難道仁王君你打算和別人合租嗎?

那說不定我哪天就有了女朋友呢?雖然東京的房子是買不起的。

柳生那時沉默了兩秒,回應道,至少我沒打算這麽早成家立業。

确實是。柳生實際上半年前搬家那會兒才剛剛博士畢業。醫生的職業培養是需要很長時間的,比較起來他作為建築設計師一大學畢業就進入設計院,職業進程就快得多了。

仁王因為這個也沒覺得有不對的地方。既然柳生還打算繼續合租,那他當然願意繼續和柳生做室友。畢竟仔細算起來他們倆住在一起是柳生遷就他比較多。

仁王端起碗,喝湯的時候打量着客廳。

沙發對面牆上的那副畫是什麽時候買的?他加班的時候嗎?

有點像那副有名的吶喊,也有點像有名的那副向日葵,總之是黃色的,有點亮有點刺眼。

仁王瞥過一眼,隐約看清畫框裏的是金黃的麥田。

他想,當初柳生是為什麽和他合租的呢?

他畢業那會兒柳生還在念書,實際上有學校的宿舍可以住。

但當時柳生是怎麽說的來着?在醫院實習住宿舍不方便?

6、

發現那本手賬本的那天晚上他查資料的效率直線下降。

心煩意亂地勉強寫完了計劃長度的文檔和計劃書,又草草睡了過去,沒兩個小時被帶着早餐回來的柳生叫醒。

“起來吃早飯。”

柳生一周值三天夜班,兩次連着白班的坐診,一次沒有排班。這天剛好是沒有排班的,也沒有手術安排,柳生就回來了。仁王起來看手機才發現柳生還提前發了信息,說他會帶早飯回來,讓他等一會兒。

結果還是柳生先到家的,到家時他還沒起床。

這樣一想,就覺得這幾年柳生有些過分體貼了。

他和柳生最初是為了培養搭檔關系每天打電話,吵過架疏遠過又談過心重新親近起來,在打第一次世界杯時他已經能向柳生說些心裏話了。

壓力太大,想打最後一次“幻影”的事也只對柳生一個人說過。

漸漸他們就變成了最親密的朋友,十幾年下來也還是能談心的關系,大學畢業後又做了五年的室友。

但那照片……

要直接問柳生嗎?

不,才不要呢。

仁王咬着面包片看了一眼剛下夜班,黑眼圈連眼鏡都遮不住的柳生。

他什麽都沒問,草草吃完早飯就去上班了。

而後就是兩個月的忙碌期,回家時見到柳生的便簽條比見到柳生本人的次數還多。

轉眼就是今天了。

如果不是下班時提到了柳生,又收到了柳生的信息,他也一時想不起來兩個多月前的那次“書房驚魂記”。

所以……要問嗎?

7、

仁王洗完澡出來有些頭暈。

他想了想晚上喝了多少酒,最後還是得出沒喝多的結論。大概是加班熬夜多了又太久沒喝酒才會這樣的。他這麽想着,擦着頭發又插上了電吹風。

電吹風的熱風裏他昏昏沉沉覺得有些難受。

難不成是喝了酒又吹風感冒了?

仁王沒能想出更多的結論。

他突然全身發軟眼前一黑,手裏的電吹風握不住摔在了地上。

但在他以為自己會摔倒在地之前,一個懷抱擁住了他。

仁王眨了眨眼。

視野隐隐約約恢複了,身體卻還是使不上勁。

抱着他的人關掉了電吹風的開關,也沒有收電吹風的線,而是草草将電吹風放在幹濕分離的洗手臺上。

“柳生……?”

仁王發覺自己的聲音也輕飄飄沒有底氣。

而柳生的聲音落在他耳邊,很輕,卻有些涼:“你喝多了,休息一會兒吧。”

……噗哩,去你的喝多了。

8和9在WP

10、

仁王第二天是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醒來的。

他翻了個身,肌肉的酸疼讓他罵了句髒話。

然後他看到手腕上的紅痕。

操。

操他媽的柳生比呂士。

他翻身坐起來,按照習慣找到手機,看到工作群裏的消息才知道柳生給他請了假,而現在已經過了上班時間。

某個做醫生的家夥甚至還給他開了張病假條,并且已經送到設計院去了。

他工作組的小夥伴都擔心他,讓他好好休息。

“是不是昨天喝了酒以後吹了風啊。”他們這麽猜測着。

仁王把手機扔到床頭,突然又生起悶氣。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重新拿起手機,去點開柳生給他的語音。

“藥和早餐都在餐桌上,記得吃。”

“……治病的藥,你吃了會舒服一點。”

“對不起,但是我今天鎖了反鎖了門,你可能出不去。”

“……晚上回來,我們好好談談吧。”

仁王聽到最後一條翻了個白眼。

他看了一眼日期和時間,給柳生留言。

“王八蛋你今天夜班!”

一個小時後等仁王吃完了早餐和藥,他才重新受到柳生的語音。

“我找人替班了,會準時回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WP的域名改成kimisity

或者去老福特找入口

有些文真的比較麻煩,比如幸仁那篇烈火如刀我就一章都沒有放到JJ上,實在是放不上來,就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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