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張鷟努力把自己擠進逼仄的玄關，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林野給他锃亮的小皮鞋邊放了一雙褪色了的毛絨拖鞋，有些髒兮兮的，但看着很暖和。“你再等等吧？做菜還要好一會兒呢，想吃點什麽？”

張鷟看着他提着的那一大堆菜，趕緊說自己也要幫忙。兩個人就把屋裏大燈小燈都開了，打開電視正準備放新聞聯播，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倒騰出來掐點看春晚。

林野看他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樣子，削個土豆的架勢都能把整個切掉23，還得時時看着怕人割着手，最後還是讓張鷟意思意思洗了幾個碗，就把人趕到自己房間裏了。

不知道這原來是個什麽房間，總覺得有些過于小了，還伴有一股S市特有的潮氣。但收拾的很整潔，只有米色的被子有一點點褶皺。牆上有幾張褪了色的歐美音樂海報，書桌上擺滿了書，有小說有教材，還有獎狀，保存的非常好，四個角都是尖尖的。還有個小櫃子是用來放CD的，他聽Honne和Novo Amor，或是Kings of Convenience，從封面來看他聽的歌好像都很安靜。電腦旁放着一小盆仙人掌，花盆是嫩黃色的很可愛，張鷟不由得想到先前給林野用的那個家裏的馬克杯。遠在另一邊的Soho公寓好像也因為這抹顏色染上了點過年的氣氛。

房間裏有扇小窗，上面有張舊舊的發灰的窗花，不知道到底是哪年的，張鷟倚着牆探出一點腦袋，視線順着狹窄的間隙看到單元樓前的空地上，已經有等不及的孩子在玩煙花。

張鷟此時此刻就站在這，卻還是有些恍惚，一開始看什麽都覺得新鮮好奇，現在卻突然有些不太好受，但又說不上是為了什麽。

這時候林野叫他出去，張鷟也老老實實地擺上碗筷，把一道道熱騰騰的菜端上桌，這時候肚子也正好咕嚕嚕叫起來，電視裏放着喜慶的歌，主持人們開始一成不變的新年開場賀詞，外面傳來了別家年夜飯的香氣和煙火氣。

如果擱在以前，他都是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房間裏玩游戲或是看手機，等着傭人們上來叫吃飯，早有人擺好碗筷了，也不會等到餓了才上桌，家裏的空氣清新得像在森林公園，廚房門都不開的，更別說聞這種硫磺味兒了。至于春晚？說實話，其實沒什麽人看。填飽肚子之後去醫院看看已經很多年不能跟自己說話的父親，再回來洗澡，睡覺，連煙火都沒有。

這個年就算過去了。

但這一切在林野家就好像特別重要，剛才林野說家裏人都出去旅游了，但屋子裏還是早早地就貼了窗花對聯，甚至還留了一些年糕，暖融融的燈光一照顯得特別溫馨。

張鷟盯着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明明更精致更奢華的菜都見過吃過，可還是被這幾道賣相不太好的家常菜勾起了食欲。

見習大廚還在廚房裏忙活，張鷟看着晶瑩剔透的米飯緊了緊筷子問：“林野，你還在忙什麽？趕緊吃飯吧。”他很殷切，但家教讓他得等所有人上桌了才能吃。“菜已經夠多了！”

可不是嗎，什麽都有，四喜烤麸、東坡肉、油焖筍、茄汁蝦仁...甚至還有道魚湯！奶白色的像絲綢一樣，上面撒了點淺綠色的蔥，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這可比他們第一次開火的那餐溏心蛋（裏面有蛋殼）微波方便面要豐盛太多了。

“馬上就來馬上就來，還有最後一道菜！”林野開着抽風機呢，努力在和鍋裏的菜争奪主權，實在聽不清他在講什麽，只是說讓他先吃，這兒沒那麽多規矩。

張鷟把飲料給倒好，他們以前吃飯也是不能喝飲料的，總覺着對孩子身體不好，張鷟自己也沒養成喝碳酸飲料的習慣，但此刻這種碳酸的冰鎮的，倒在杯子裏會冒泡泡的飲料，對于張鷟來說反而吸引力更大，覺得再貴的起泡酒都沒眼前的可樂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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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鷟！”林野那戰火紛飛的廚房終于消停了，“把你面前的那個地方清清。”

張鷟本來給他騰好了一個中間的位置，他搗鼓了這麽半天，總覺着是什麽硬菜，結果林野這麽說他也只好又挪了挪。林野的臉被熏紅了，額頭還沁出點汗，眼睛亮晶晶的像泡過蜂蜜了一樣。他端着一大盤肉，豪邁地放在了張鷟面前。

“唉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學會了之後第一次做，本來今天想自己當小白鼠的，你也真是趕巧。”林野也餓的不行，看着張鷟呆愣愣地盯着那盤菜看，不由好笑道，“快吃啊，你不是心心念念就這口嗎？”

張鷟夾起一塊鮮嫩的雞肉放進嘴裏，火候欠了點，栗子的甜味還沒完全的滲透進去，比項敏華做的差遠了，不過他也知道是時間不夠的問題。

林野也覺得不太理想，評價了幾句就放開吃了，一邊跟着電視裏的相聲小品笑出聲，一邊又忐忑地看張鷟。

張鷟坐在一個逆光的位置，林野只能看清他的鼻尖和嘴唇，還有抹了一下眼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