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還是喜歡我的。

張鷟看着林野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睡臉想到。

這個認知讓他免不得飄飄然起來，他有些忘乎所以，剛才弄出來的動靜引得好些醫生護士湧進來，對着茫然的林野檢查來檢查去，那人麻木地擡手翹腳，但眼睛卻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一定還喜歡我。

張鷟甚至感謝起來，感謝某個不知名的混蛋把視頻捅到孟岐大學的學生會那邊，雖然莫名其妙挨了頓打，但最起碼他确定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他已經讓陸灼去查了，都想給匿名給對方頒個錦旗。他又看了林野一眼，嘴角翹起滿足地窩回被子裏，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林一躍他們就回宿舍洗衣服，林野喝着AD鈣奶點着菜，林一躍什麽都依他。

AD鈣奶算是羅煙的習慣，家裏的小孩兒生了病，如果乖乖治療，就獎勵一排AD鈣奶。那時候的林一躍和林雙稚才多大，AD鈣奶還是個稀罕玩意兒，沒病也盼着有病，因為只有生病的時候媽媽才想着去找這個哄他們。所以後來林野來了之後，羅煙的AD鈣奶又換了個孩子哄，對林家的小朋友百試不厭。

張鷟家的阿姨來替班，後腳跟來的是項敏華，柳緒也風塵仆仆地趕到了。

林野喝AD鈣奶的樣子很好玩，他不拆開，就把吸管弄出來，喝完這瓶再插另一瓶，一根吸管喝完一排奶，并且他喝AD鈣奶的樣子很滿足，以至于他看見進來的幾個人後卡在個愉悅又尴尬的表情上。

林野垂下頭，表情變得很難過，歉疚都快透出他的脊骨和皮肉。

張鷟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他想到自打他們認識以來，林野對于他女朋友的話題就特別執着，哪怕只有他們兩個人，不出三句話肯定要提到他的某一任。一開始張鷟還以為是自己的那些女朋友特別對林野胃口，但現在看來...

他只是在用一些笨拙的方式提醒張鷟，也提醒自己罷了——提醒自己張鷟是個直男，提醒張鷟他不是一個人，他有“XXX男朋友”的身份和責任——他們不可能。

張鷟覺得心髒像被人揪住一樣疼，他都不敢去思考林野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想些什麽，那些“男伴”也只是做戲找來的托，為了證實這一點他擡起頭想去和林野聊聊，項敏華卻開口了：“你就是這麽交朋友的？”話是對張鷟說的，可大家都看到了，林野瑟縮了一下。

“媽，這是個意外...”張鷟努力解釋着。

“這個‘意外’，我已經見了很多次了。”項敏華冷聲道，“你三天兩頭就打架鬥毆，現下更是連你爸爸都不來看了，我真是後悔讓你念這所學校。”

“你調查我？！”張鷟的聲音不可控的拔高，看着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不然呢？”項敏華嗤笑道，“看你和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玩在一塊？看你堕落？甚至看你死在外面？！”

林野連頭都不敢擡了。

他不喜歡項敏華這樣眼高于頂階級至上的家長，但他不能否認她的話，不能否認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切，哪怕這很偏激。

好像的确是這樣的。

張鷟和自己認識這麽久以來，都是被迫卷入某些事件，他笑過張鷟學院派三腳貓的攻擊套路，其實那樣也挺好的，人家學來是為了防身，而不是為了生活。

如果他們不曾認識，張鷟可以繼續他游戲人間的态度，他盡可去學那些花架子擺式，做做題撩撩妹，定期飛去國外感受世界，而不是和他們一起在城郊的角落裏流血、謾罵，肺裏全是沾滿塵埃的空氣。

他長久以來只是不想讓張鷟成為一個艱難的同性戀，但無形裏已經讓人和自己艱難地度日。

張鷟想做點什麽，好讓林野看起來不這麽自責。去拉拉他的手？還是抱抱他？林野是那種有了什麽肢體接觸就會雀躍得很明顯的人，最起碼眼睛是亮晶晶的。真奇怪，以前忽略的一切現在浮現在他的腦海，張鷟甚至想吻他——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想法。

他不合時宜地高興起來，也把頭埋得很低。紛亂的情緒有如疾風驟雨，讓他迅速嘗到了戀愛的美妙。

他迫切地想要求證，他想要林野和自己一樣，他希冀他沒變，還是對自己無比迷戀，他甚至想此時此刻就在這間小小的病房，和柳緒分手，當着他媽的面出一個驚天動地的櫃，他從沒有過這種沖昏頭腦的沖動，這種沖動甚至讓他不惜違背家教想去傷害一個姑娘，帶來這一切的人就睡在他不到兩米的左側。

這一切對張鷟意味着太多，他終于想着給林野一個回應，也想去釋放一個他視作替身的女孩，他第一次有想不顧一切都要追求的東西，他第一次想做到這麽“勇敢”。

項敏華和柳緒等人見這兩位當事人都不說話，僵持了一會也離開了，柳緒走前看林野的那一眼，不贊同的，難過的，有些憤怒的，成為了壓垮林野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野沒感受到身邊人的驚濤駭浪，他不想再把這一切進行下去，他再也不敢閉眼，生怕又作那個血淋淋的夢，他好累，疲憊得沒力氣去看張鷟一眼，但有些事他必須要搞明白。

“張鷟，”他輕聲問道，“你為什麽要把那個視頻流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