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高三下冊無非就是模拟考、排名、講卷子、模拟考的循環。好像還沒考幾場試,S市就迎來了夏天。
S市的夏天濕熱不已,看着黑板上越來越小的數字大家心裏都不由自主地懸起來繃成一條線。燥熱的溫度和愈發緊張的氛圍讓每個人都陷入一種不安中,哪怕是林野這種幾次模拟考文科分數都居高不下的學霸來說都不得不咬緊牙關挑燈夜戰。
他的窗前也挂了一小盆夜來香,晚風拂過的時候能讓人放松一些。羅煙心疼他,整天變着法的搗鼓好吃的;林呈也多給了一些零花錢,生怕他虧待自己;林雙稚本質是宅女,為了林野宅得更厲害了,她當年的語文考了全市最高,這段時間就準時下班在家候着看看能不能幫林野解答什麽問題;林一躍和陳玉山更不用說了,恨不得辭職去陪他高考。
被這麽多人支持着期待着,林野的壓力就更大了。
秦縱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一有時間就過來送東西,各式各樣的冰品,還明裏暗裏打聽林野和張鷟最近見面沒有。弄得林一躍還打趣他,是不是喜歡自己的寶貝弟弟。
其實自那天在咖啡館分開之後他和張鷟那群太子黨沒再有什麽聯系了,也就每次市模拟考結束後可以在名單上看到排名。廖天成的化學還是很牛,陸少的政治也在很靠前的地方了,張鷟是理科特別厲害,理科又比較容易拿滿分,他一不小心就占了好幾樣。
大家都在為這人生為數不多的公平競争暗暗咬牙,哪有那閑工夫搞暧昧。
林野在寫文綜的時候開小差想了一會兒,秦縱這種心理無非就是同情弱者而産生的過度的保護欲,他認為自己能非常理解林野,也對張鷟産生了無法言說的敵意。
不想看自己的朋友再受傷,但不太會把握關心的度,僅此而已。
林野對答案的時候錯了一道選擇題,他啧了一聲,努力把這直男莫名其妙的保護欲摘出腦子。
高考結束的那一天是S市夏季截至目前最熱的一天,張鷟沒有提前交卷的習慣,坐到了最後一刻才出考場,他剛出校門就看到了立在樹蔭下的柳緒。女孩兒穿着白色的紗裙,樹影的枝條在她裙擺蔓延斑駁,她輕輕地笑,站在那等張鷟過來。
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可張鷟覺得他們隔了很遠。
在高考前就說好的,考完要去海邊玩一玩,就算是給柳緒補過先前的生日。張鷟的後座上還放了好些小煙花,還有相機。柳緒搖下車窗吹着風,到海邊的時候正好的傍晚,他們在路邊的小攤上随便吃了點就找地方擺煙花調光線。
柳緒回着文嘉海的微信,看着面前這笨拙擺煙花的大少爺,笑了笑:“你到底會不會啊?”
“快好了,你再等會兒。”張鷟在調快門速度,免得一會全給拍糊了,“過來試試?”
天邊海面有很漂亮的霞光,大片金橙色的在邊緣還帶着點藍紫調,像是被燃燒蒸騰的雞尾酒。
柳緒的輪廓很美,拍了好幾張剪影,張鷟就拿着那些散的仙女棒讓她随便揮,長得好看就是怎麽拍都好看。
最後他們需要拍張鷟擺了半天的那個星形煙花,柳緒蹲在中間,身後是靜谧的海和全然變成淺紫色的天空。張鷟一邊調參數一邊想要點火,柳緒笑道:“點慢點,我想許個願。”
“都最後一些了才許啊?”張鷟笑。
“這個擺的最好看啊,怎麽你有意見啊?”柳緒輕輕閉上眼睛,輕聲說了幾句什麽,淡金色的煙花照亮了她精致的眉眼,這場景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張鷟來不及細想趕緊按下快門。
拍完了後兩個人坐在海灘上喝奶茶選照片,最後那幾張因為是不停連拍的,所以張鷟看到有一些柳緒的口型糊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啊,這幾張照片挺好的,可惜了。”他問。
“...”柳緒沉默了一瞬,緩緩開口,“張鷟,我第一句話是‘希望新的一年,也這麽喜歡你’,
“可緊接着就是‘但我做不到了’。
“你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好。
“戀愛裏的期待和要求其實很簡單很基礎,就是希望你能多多惦念着我,多愛我,時不時吃點小醋表達一下作為另一半的占有欲。哪怕你多唠叨很小心眼又能怎樣呢?我知道你喜歡我,心裏有我柳緒這個人就好了。我甚至都很期待吵架。
“可我們有嗎?像涼白開一樣不溫不火不鹹不淡。
“張鷟,你送我機票口紅奢侈品,在物質上無比縱容我,可我心底永遠是空的。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人,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人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但我累了,我可能等不到了。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很怨毒,因為你不喜歡我,所以我曾詛咒你終有一天嘗到這種看得到得不到的痛苦,但沒過一分鐘又後悔了,那種感覺太難受了,我自己體驗過就好了,畢竟你曾是我喜歡的不得了的男孩。
“我曾經...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柳緒看着月光下的大海,平靜地抹了下頰邊的淚。
“再見啦。”
張鷟沒有送她,準确來說他連柳緒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但每句話他都很認真的聽完了。
柳緒解釋她許願的第一句話的時候,張鷟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後的每一句他都想反駁,他其實有惦念的人,有吃醋的人,有喜歡的人。因為這個人他的确變得很唠叨很小心眼。他覺得自己喜歡別人的樣子也不太好看。
但他明白得太晚,那個人是不是也累了,不想等了。
他渴望柳緒回來,教教他碰上這種難受的感覺的時候要怎麽做才會好一些。
張鷟挑挑揀揀,找到了一根被遺漏的煙花。他點燃它,看着它極為璀璨又短促地燃燒自己,想起了當時林野說的“火樹銀花”。
那都是騙自己的,他其實說的是——
“希望新的一年,也這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