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晚宴

李顯入獄之事,一石激起千層浪,來勢洶洶,李榮成馬不停蹄地到大理寺打理關系,但卻連連碰壁,大理寺似早有準備,任你賄賂或施壓,一概閉門謝絕。

洛家這邊,洛承南到北鎮撫司衙門和刑部各走一趟,皆無作用,大理寺猶如密不透風的牆,沒有丁點兒消息。

深居簡出的老夫人也被此事驚動,眼看着兩三天了還未有動靜,着急得團團轉。洛玉安撫好她,準備暗中找徐紹問問,但徐紹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蹤影全無。

這遭只怕是有甚大事……

當天夜裏,洛西趕回丞相府,他探到一些消息,回來跟洛承南、李榮成商量對策。

洛玉細細琢磨,前世并沒有發生這些事,難道是他重生影響的?所謂若差毫厘,謬以千裏,興許正是他的存在,使得許多既定的事情逐漸産生了變數。

他不由得暗暗心驚,姚勇不過是尚書家的遠房表親,他的死竟牽扯如此之廣,且大理寺那邊的态度也耐人尋味,乍一想來,洛、李兩家還未明确站隊,只章家已歸于大皇子,且八月冊封大典在即,這是皇權鬥争的大浪,沖垮高厚的宮牆,打到權臣們府內了,上頭要拿捏哪家吶……

隔日,陳家兄弟和李顯無罪釋放,洛玉得到消息就趕着去接他們。

吃了幾天牢飯,李顯憔悴落魄,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大理寺将他們仨分開關押,不審不問,牢裏潮濕陰暗,突然見到陽光,刺得他眼泛淚花,恍惚茫然。

可還沒徹底清醒,臉上就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他錯愕,看向李榮成。

李榮成火氣大,見他這副死樣,甩手又是一耳刮子,打得李顯發懵。

李家來的人就這麽望着,還是洛玉跟陳家兄弟趕緊勸,李顯本就心酸委屈,出來沒人噓寒問暖也就算了,還無端端挨打,他讷讷張了張嘴,蒼白破皮的嘴皮子顫動,但還是沒說甚。

洛玉看着形勢不對,忙将李顯拉走。

怒不可遏的李榮成直罵逆子,揚言今晚回府打斷他的腿。

沒法,洛玉只有先把他帶回家,等過兩天李榮成氣消了再送他走。

這一住,就住到春獵前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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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一向記吃不記打,安分了一陣便心癢難耐,偷偷摸摸約幾個狐朋狗友喝花酒,喝完出來被自家大哥逮個正着,拖回家就是一頓棍棒伺候。

先前的命案終于結果,大理寺斷定他醉酒落水,非他人殺害。

暗地裏傳聞,姚勇與春風樓命案有關,而死者乃朝江樓賣唱的伶俐女娃,至于那老頭兒,再沒人見過。

但據洛玉探得的消息,元月末,一批造假官銀流行黑市,而章家與此,關系千絲萬縷,姚勇究竟為誰所殺、為何而死,不得而知。

春獵前一天,文宣帝擺駕闵州長寧山,率一衆文武官員、妃嫔侍從,隊伍猶如擺尾長龍,浩浩蕩蕩,可謂壯觀。

春日出游.行獵,文宣帝心情大好,當晚設篝火晚宴,在長寧山腳同百官慶賀。

洛玉跟幾位熟識的官少爺打堆,坐在皇子世子們後面,韓東林和楊英也在,但在最末尾,淹沒在人堆裏。

晚宴進行到半夜,文宣帝已然有三分醉,侍候他的老太監忙上前,恭敬半跪着呈醒酒湯。文宣帝擺手推開,醉眼迷蒙間偶一瞥見抹熟悉的身影,指着問道:“瞧着有點眼熟,是哪家的?”

老太監跟着望去,是一俊逸英氣的後生,他認得,弓着腰身道:“回陛下,此子乃韓将軍遺孤,韓東林。”

文宣帝一怔:“韓關易瞧着不過三十,兒子都這麽大了。”

老太監僵了僵後背,更加伏低身子,言語裏帶着謹慎:“陛下,韓将軍非骠騎将軍,而是前大将軍韓連成,淮西王長兄。”

回憶半晌,文宣帝才想起韓連成這麽個人物,他執起金樽,抿了口酒,嘆道:“倒有他當年的兩分風采。”

老太監惶恐,僵直着背不敢言語。

“那個……可是洛丞相幼子?”文宣帝又問。

老太監擡頭看,垂首道:“是,洛少爺今年方十四,第一次參加春獵,性子爽朗敦厚,與幾位小皇子關系都挺好。”因着與洛西熟識的關系,他便替洛玉美言兩句。

文宣帝沒說話,溫吞喝了半杯酒,命老太監拿個玉盞與他。老太監陡然一凜,如芒在背,吓得手心出汗,趕忙拿了玉盞呈上。文宣帝親自斟酒,哂道:“賜酒。”

老太監伏低叩首,雙手接玉盞,彎着腰端到洛玉面前,凜聲喊道:“皇上賜酒——”

一瞬間,百官齊刷刷往這兒看,各有思量,表情不一,或探究或尋味,方才還熱鬧吵嚷的宴會,霎時針落有聲。洛玉詫異萬分,來不及思索,出來跪謝接酒:“謝主隆恩。”

俨然,洛玉成了整個晚宴的焦點,接下來的時間,熟悉的陌生的人紛紛向他敬酒,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

這些人,大部分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洛玉不能拒絕,笑吟吟全幹了,李顯、陳家兄弟護着他,替他擋下不少。

文宣帝看得高興,贊揚洛承南教子有方,洛承南誠惶誠恐,忙伏身叩謝。

文宣帝呵呵笑,大臣們跟着笑,大皇子趙天奉與趙天胤神色各異,皆沉默飲酒。也許醉意上頭,頭腦大抵不夠清醒,文宣帝在群臣堆裏巡視掃略,忽而發話:“蘇侍郎鞠躬盡瘁,治理潮縣洪災有功,解朕煩憂,朕還不知如何獎賞,來,也賜酒一杯。”

角落裏的蘇明卓出來叩謝接酒,眸中隐隐不安。

果不然——

“朕思來想去,欲升你為大學士以做賞賜,如何?”文宣帝沉思道,形容嚴肅,不似玩笑。

一語驚雷,在座皆色變,新科狀元進官場便順風順水,一路高升,本就不服衆,且這戶部侍郎的板凳還沒坐熱呢,眼下又擢升,既前所未有,更不合規矩。

蘇明卓還算淡定,行投地大禮,埋頭道:“臣惶恐,潮縣治災乃微臣份內之事,且非微臣一人功勞,實屬尚書大人領導有方,微臣只盡了綿薄之力,不足稱道。”

此時前方端坐的趙天胤面沉如水,死死捏着酒杯,趙天奉從容輕笑,細細觀摩品味這場好戲,侍奉在文宣帝左邊的董貴妃也笑盈盈的,溫柔地把六皇子趙天恒抱到腿上坐着。

“愛卿謙卑,”文宣帝道,斂了肅穆神色,轉而一笑,“那這回的功勞朕給你記下,待下回一并論賞。”

“謝皇上。”蘇明卓道。

“衆位愛卿,”文宣帝收回目光,朝衆臣舉杯,“請!”

緊張的氣氛消散,衆位大臣不疊舉杯相應,齊聲道:“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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