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那小子誰啊?譜那麽大。”

被問到的人搖搖頭:“不認識,聽王導叫他安朗,你聽過這名字嗎?”

另一人想了想,也搖搖頭:“沒聽過。是不是新晉的偶像?最近突然竄出來的小鮮肉可不少。

我猜是‘空降兵’吧。你懂的,帶資進組的那種……”

“有可能,不過臉長得不錯,光靠臉也能紅。”

這是廣告部3號棚,正在進行一組雜志廣告內頁的拍攝,被兩個賦閑的工作人員議論的主角站在濃密的白霧正中,正按照導演的要求作出一系列突出體現夏日勁爽風格的表情和動作。但導演仍不夠滿意:“笑得再開一點!這是夏天,感覺還不夠!水呢?再潑點水,營造出汗流浃背的感覺!”

幹冰引發的霧氣充斥着現場每一個角落,因為不是什麽高品質的貨色,味道有點重,大家都不動聲色的盡量屏住呼吸,劇務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持着噴壺往安朗的胸口,脖頸,手臂又噴了些水。

現在連早春都算不上,加上大量的幹冰,棚裏還是挺冷的,所有人都穿着長袖衣褲,只有被拍攝的主角安朗穿着輕薄的淺色夏裝,再加上剛灑在身上的水珠,簡直勁爽得不要太過。

“恩,現在有點夏天的感覺了,表情——”

随着導演的提示,安朗作出開懷大笑的樣子,随後上鼓風機,又是幾個跳躍的抓拍,一組廣告內頁拍了不知幾十條,最後能用上的大概也就三四幀。

如果真如圍觀人員談論的一般,這是空降的太子爺,那麽何須如此賣力的表現?

可若說他沒背景,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藝人,派頭可是大得很,光看他的助理就可見一斑,倒不是說他帶了多少人,而是就那一個,便稱得上高端大氣上檔次。

拍攝終于告一段落,導演一喊停,安朗便立刻被擁進一條寬大柔軟的白色浴巾裏,同時手裏被塞進一個熱乎乎的東西,低頭一看,是一杯龍眼姜茶。

安朗皺起眉頭:“你知道我不喜歡姜味。”

“我知道您更喜歡熱可可,可是您上次喝過一杯後捶胸頓足了半個小時,嫌棄它熱量太高。”回答他的人戴着一副無邊框眼鏡,看上去堪稱斯文,但聲音低沉醇美。

安朗無奈的喝了一小口,身體的寒氣一點點被驅散:“好吧,就算你說的有道理。”

言談間,男人手下不停的為他擦着身上和頭上的水,剛坐下,男人又端了一盤小點心:“您有十五分鐘吃完這些,然後我們要趕去榮達基地。”

盤子裏是一份三明治和一些水果切片,看到裏面的蘋果,安朗搖搖頭:“我也可以不吃,我寧願用這十五分鐘閉會眼睛。”

“請為自己的身體着想,您需要補充一些能量和糖分。”男人好脾氣的微微躬下身,“再說您可以閉着眼睛吃啊。”

安朗露出明顯不悅的神色,愈加壓低了聲音道:“蘋果,又是蘋果!”

“果然這麽幾片也被你發現了嗎?”男人為難的扶了扶鏡片,最後選擇妥協:“好吧,下不為例。”說着将那幾片蘋果揀了出來,不知随手藏在了哪裏。

安朗這才拾起盤中的食物,嘴上說着不要不要,身體卻很誠實,他三兩口便吞掉一個三明治。拜這副容貌所賜,他大口吞咽食物的樣子也不難看,倒更像在拍什麽食物相關的特輯,立在他旁邊的高大男人始終保持微微躬身的姿勢,随時準備為他遞上餐巾或別的什麽玩意兒。

他是安朗的助理,安朗喚他:D。所以別人就都叫他D先生,正是因為這位D先生的存在,雖然安朗只是個三線望不到頭的小藝人,卻也沒有人敢過分輕視他,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D先生雖然只是個助理,但只要出現在人前就是一襲極考究的黑色西裝配白色襯衣,頭發也整齊得一絲不茍,每一個邊角都拾掇得恰到好處,看起來也就三十不到的年紀,穿着卻有些老派,按說在片場始終杵着這麽一位應該挺有存在感的,但只要不該他出現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而一旦需要他出現的時候,他又立刻擭取了全部的視線——主要是當他和安朗站在一起時的樣子實在太醒目了。

比如此時,安朗閑閑的坐在扶手椅中,一只腳翹着,另一只腳點着一只黑色的化妝箱,發出有節奏的拍擊聲——那是D先生挪來給他當腳踏用的,他披着白色的浴巾,遮擋了大部分身體,露出一線修長的脖頸,頭發烏黑,半濕不幹的,幾縷發梢歪斜的翹着,臉上水光映着殘妝,眼神放空,嘴裏叼着半個聖女果,沒滋味的嚼着,眉頭卻微微皺起,仿佛仍舊不滿意身旁男人的服侍,試圖再挑出一兩樣錯處,他全身無一處安靜,每個細節都不安分的活動着,無論他的身姿還是神态,這一切的一切都和精致優雅無關,但偏就那張臉,實在太好看,他整個人都鮮活明媚起來,因為這張臉,就連他挑剔的姿态都叫人嫌棄不起來,也正是因為這張臉,令他和他身旁那位一身黑色西裝,身姿像被棺材板板過似的男人形成了強烈的鮮明的反差——一動一靜,就像一幀畫面,某個舊時代電影一閃而過的畫面。

“你看,我就說是空降兵吧,這麽一位助理,一個月得多少錢啊!”

目送兩位走出攝影棚,嘆為觀止的場工們才開始八卦。

“恩,還這麽帥。”一個女場務隔空花癡。

“你說安朗還是那個戴眼鏡的助理?”

“當然是安朗啊!那臉長得,都不用修圖!”女場務接道:“那個助理……應該也挺帥,可說不上哪不對勁,可能是派頭太大了,有點生人勿進的感覺。”

另一個人立刻接道:“我覺得可能是戴着那副眼鏡的緣故,顯得太老氣。”

女場務接着道:“我聽說陳少試圖去挖人哎,沒挖動!”

“不會吧?陳少可是大手筆,怎麽可能挖不來?上次不就是他把那個誰誰的整個公關團隊都挖走了嗎!”

有人問:“你說陳少是去挖誰沒挖動?安朗還是助理啊?”

“當然是安朗啊!誰沒事去挖助理?”有人怼他。

“錯!”女場務一臉得意:“還真的是挖助理!但是沒挖動,據說是因為簽了什麽特殊的合同,所以不能違約。”

餘人又是一片驚嘆的噓聲。

“居然真的是挖助理啊?!”

“居然沒挖動!”

“違約又怎樣啊,大不了就是賠錢咯,陳少肯定出得起!”

“看來那個安朗真的來頭不小,肯定很有錢。”

“Nonono!”有人總結性發言:“要真是有背景,怎麽連保姆車還用公司發的?而且,我聽說那個安朗之前還得罪了公司的高層,本來都被雪藏三個月了,一個通告都沒有,可是現在,廣告一個接一個的,還搞了個這麽高大上的助理,這才是奇怪的地方吧!”

被八卦的主角此時正安靜的坐在車裏,黑色的保姆車迅速駛離繁華的商業街,朝安朗所在的公司聚星衆華駛去。

安朗和他的助理D先生都坐在後排,車廂寬大,兩人各安一隅,安朗已經換好衣服,寬松的長袖衫和運動褲簡潔又舒适,脫離妝容的皮膚顯得更好,在幽暗的車廂內發出淡淡的細膩光暈,他閉着眼把頭靠在車窗旁,雙臂抱胸的姿勢拉出修長的脖頸線條,淡色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隐約可見,随着他的呼吸而汩汩脈動。

D先生就坐在聯排座位的另一端,雖然座椅舒适得像沙發一樣,但他依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起初他目不斜視的盯着手中的劄記,似乎在檢視接下來的行程安排,但不一會仿佛被什麽驚擾了似的猛地扭頭看向安朗——雖然後者并沒有發出任何響動,但D先生卻目不轉睛的盯着他露出來的那片頸側,在鏡片的覆蓋下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呼吸聲陡然急促了,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難道旁邊那人細膩皮膚下脈動着的并非血液而是奔騰的洪流?

安朗原本就沒睡着,只是閉目養神而已,但他被突如其來的觸碰吓了一跳,他睜開眼就發現D離他很近,鼻尖幾乎貼上自己的下巴。

“靠!”安朗剛要開罵,下一秒又想起前面的司機,忙壓低了聲音:“你有病吧!”

D說:“我餓了。”一改先前嚴肅高冷的人設,話一出口居然有幾分哀怨的意思:“你故意勾引我。”

丢你老母啊!哪有勾引人只露脖子的!安朗在內心又罵了一句。

“你給我注意點!”安朗低聲吼道,将D推開,迅速朝前排司機瞥了一眼。

D微微笑了一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用擔心:“放輕松,閉聽,你忘了?”說着,他摘下眼鏡。

沒有鏡片的遮蔽,D的面目終于變得清晰,他的面部特征近似于混血,有着微凸的眉弓和深邃的雙眸,鼻梁是高挺不見起伏的筆直,皮膚是偏冷的白色,頭發和眼瞳卻又烏黑,這令他的五官輪廓很是鮮明醒目,但這樣一副樣貌在戴上眼鏡後卻沒有給人留下有關外貌的任何深刻印象,尤其是在這個以顏至上的圈子裏,這一點很是令人費解。

“你……給我收斂一點,明天才是‘發薪日’!”安朗注意到D的眼瞳已經逐漸映出紅色的光芒,這是他想要進食的前兆,安朗下意識捂住脖頸:“我一會還要見人的。”

“好的,主人。”D深吸一口氣,将暗湧的食欲壓住,又無辜的聳聳肩。

看到D眼中的紅色盡數退去,安朗才深吸一口氣,放松下來。

司機仍然心無旁骛的駕駛着,并沒受到影響,甚至都不曾朝後視鏡望上一眼。

閉聽,D的特殊能力之一,能随時屏蔽外物。

“切,該死的超能力!”安朗啐道。

“你對吸血鬼有什麽不滿?”D回過頭來。

“……”

太多了。

安朗輕輕捏住鼻梁,有些頭痛,別的吸血鬼他不熟,但就這一只,簡直了!

逼他吃不喜歡的蘋果,說什麽這樣血液味道會更鮮美;禁止他喝酒,說喝過酒的血裏有股怪味;給他做什麽營養餐,到底有多少營養他不确定,但他很确定肯定吃那些東西能讓血液味道更好。

這個D,簡直是吸血鬼裏的老饕,就這樣一個家夥,居然還好意思指摘自己挑食?!What The Fuck!我挑食但我能吃的種類多啊,只能吃血的家夥,簡直不能更挑!

如果不是這個家夥,自己就不用被監督着吃各種水果,也不用忌酒,更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擔心被人發現自己“開挂”,帶只吸血鬼混娛樂圈,簡直不要太作弊好嗎!

但如果不是這個家夥,自己可能已經窮困潦倒凍死在大街上了。

是的,D是一只吸血鬼,貨真價實的吸血鬼,他的全名叫D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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