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也不是什麽都吃
“啊這……”驚喜來得太突然,安朗還沒準備好,
D繼續說道:“您不是說是因為得罪了人工作才大受影響的嗎?具體情形是怎樣的呢?”
安朗有些支吾:“這個吧,說來話長。”
如果真有造物主,那麽安朗應該是備受青睐的那個,他的容貌是他的利器,卻也同時是戳向自己的一把尖刀,正是因為這副容貌,他才有立足之本,也正是因為這副容貌,從小到大他經受了太多因此惹來的麻煩,那是他童年的噩夢,也是深深刻進靈魂的恥辱和恐懼。
聚星衆華是由若幹大股東共同投資的綜合型影視公司,旗下産業無數,成員關系更是複雜,不定哪個經理看着官不大,卻是某個股東的妹夫的表弟,而安朗得罪的正是這麽一位。
D察言觀色:“怎麽?有不方便說的隐情嗎?”
“唔,其實是這樣的……”作為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觊觎肉體,實在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但既然他和D已經是一根藤上的瓜,那麽也就沒必要隐瞞了。
安朗一五一十的說了。
其實無非就是那個姓張的經理有龍陽之癖,尤其喜歡小嫩草,明裏暗裏潛規則了不少公司裏的新人,這回又把爪子伸向了安朗。
安朗最膩歪這種事,一次兩次的邀約都被他拒絕了,不想那經理的臉皮比城牆拐彎還厚,這一次居然假借劇組的名字請他去聚餐,說是為了拍攝的熱身聯誼。
說來也是這個經理幫他拿到了一個真人秀,安朗原本還挺感激他,作為新人能上這種節目算是非常罕見了,但要一開始就說明是以身體為交易,那安朗是寧肯在十八線餓死也不會答應的。
說回那天,晚上八點,剛推開包廂的門他就愣住了,裏面一片漆黑,緊接着腰就被人從後面摟住了,然後一張熱嘴貼着他的脖子拱上來,濃烈的酒氣和男人的熱氣令安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不知哪來的力氣,身體先一步反應,将那人一個過肩摔按在地上,緊接着又踩着對方的腰把人胳膊給卸了。
那人當然就是張經理。
D聽完後只剩訝異:“真看不出來,你的戰鬥力這麽驚人?”
“咦?重點難道不該是矛盾的起因嗎?你不覺得……這種事很丢人嗎?”
“你是指……男人之間這種事?”D輕聲笑了:“我活了這麽久,什麽事沒見過。”頓了頓,又端詳着安朗的臉道:“再說你的确很美,這可以理解。”
“……”
D的目光很真誠,倒沒有調侃的意味,安朗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咳咳。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那個經理受傷了,就把我的通告給撤了,而且還卡了其他活兒。”
“這樣的話……”D認真的沉吟了一下,緩緩道:“那就殺了他。”
“……我以為你有什麽更好的主意呢!這也太沒技術含量了吧!你還是吸血鬼呢!?”安朗怒道。
“我開玩笑的。”D聳肩:“好了,知道了,就用那個吧。”
“那個是哪個?”安朗好奇。
“‘蠱惑’。”
“蠱惑?那是什麽意思?”安朗追問道。
“就是改變他的想法啊。”
“哇,聽起來很高檔啊!”
“一般吧,所有的吸血鬼都會。”D興致寥寥。
“那具體要怎麽做呢?”安朗興奮得整個人都要從床上探出來了。
不想這時D卻用食指豎在唇前,輕聲道:“到時您就知道了,現在,是就寝時間了,我的主人。”
“……”真是掃興!
“晚安,祝您好夢,我的主人。”D緩步退向房門。
“也沒有很晚啊!”
D指了指時鐘,已經超過了午夜十二點:“睡太晚的話,血會變得不好喝哦。”
“……”能不能不加最後那句啊!!
當晚安朗睡得很不踏實,夢裏都是D陪同自己去找張經理算賬的事,夢裏D穿的可不是那身黑西裝,而是像蝙蝠俠一樣的緊身衣,還帶了超酷頭盔,雖然這種打扮很好笑,但夢裏的他倆可是嚴肅至極的,夢裏的他一會從平地直升上頂層,一會眨眼間又已經站在張經理的辦公室裏了,鮮血在地面蔓延了一片……他從夢魇中驚醒,已經滿頭大汗,看看時間,才不到六點,唉,自從離開福利院後已經很久沒這麽早起過了,都怪那個D,什麽都不和自己說清楚。
不到六點的早上,房間裏安靜極了,安朗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看到D的房門緊閉,雖然平常自己醒來後對方都已做好早餐,但這個時間應該也還是在睡覺吧。
這麽一想,安朗突然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沉睡中的吸血鬼,會是什麽樣子呢?那個家夥不會睡覺時也穿着那身黑色西裝吧?說起來他就沒見D穿過黑西裝白襯衣以外的任何衣物,也許他的衣櫃裏全是同樣的黑西裝?
這麽想着,安朗試探着敲了敲D的房門,沒有得到回應,還沒醒?他又試着推了推,門居然沒鎖,應聲而開。
但房間裏卻沒有人,床鋪也是整整齊齊,一絲不亂,根本不似有人睡過的痕跡,不止如此,房間裏也整潔得夠嗆,完全不像有人居住過的樣子,依然保持着那天D剛打理好的樣子。
D去哪了?難道他每天夜裏其實都不在家嗎?這麽一想還怪瘆人的,安朗決定還是出去為妙,但目光一轉視線卻落在了一只矮櫃上,那是一只床頭櫃,韓緒住在這裏時喜歡把喜歡的貼身的小玩意放在櫃子的抽屜裏,現在櫃子已經被D罩上了黑色絲質桌巾,增加了一絲神秘的意味,那麽這位品味異于常人的吸血鬼先生會把什麽放在裏面呢?
就看一眼吧?趁他現在不在。
安朗的心怦怦跳動着,只掙紮了一小會,還是拉開了抽屜,抽屜裏幹幹淨淨,除了一只黑色的小匣子。
那是一個精致的矩形的小盒子,入手輕飄飄,摸起來冰冰涼,雕刻着一些暗紋,他掂了掂,有東西在裏面晃動,難道是首飾盒?他回想了一下,不記得D有戴過任何裝飾品,除了那副眼鏡。
要不要打開看看呢?好像沒有上鎖。
“主人,早安。”D的聲音忽然從身旁傳來。
吓得安朗整個人原地蹦起來。
“啊!!你你你回來了啊——”
盒子掉落在地上,蓋子被摔開,安朗不及看清裏面的東西,便被D拾了起來。
“我……我……”安朗窘得臉上發燙,“我今天起得早,原本想來叫你起床的……”他結結巴巴的解釋。
D仿佛不甚在意,像往常一樣微笑并躬身:“是這樣啊,早上好。”
誰也沒再提那個盒子的事。
直到吃早餐時安朗才想起來:當時D是從哪出現的?他記得自己明明把門關好了,窗戶也是緊閉着的,要知道,這可是九層哎!
D看出他的疑惑,便問道:“您是有什麽要問的嗎?”
“啊,是,那個,你早上去哪了?”
D放下刀叉:“确切的說,是我整個夜晚都不在。”
“啊?”
“我比較老派,依然保留着夜巡的習慣。”D輕聲說道。
“夜巡?那是什麽?”
“我們夜裏是不睡覺的。”D答道。
安朗點頭:“哦,我想起來了,你們都白天睡,誰在棺材裏。”安朗恍然大悟,早上還想一睹D睡顏的自己真是蠢如豬。
D又繼續說道:“其實白天也不是非睡不可,只是不睡覺也沒處可去。”
說到這,安朗才又想到:“啊對啊,吸血鬼不是都怕陽光嗎?!你這樣不要緊嗎??”他這才注意到客廳大開的百葉窗,大片陽光灑進來,落在餐桌上,兩人的肩上。
D淡定的一動不動:“我們已經進化了。”
“進化?Excuse me?天哪!不怕十字架,不怕大蒜,現在連陽光也不怕了,你們還是吸血鬼嗎?合算就剩超能力了啊!這不是作弊嗎!!”安朗不滿的嚷道。
D搖搖頭:“不,我們也還是有弱點的。”
“哦?”安朗盯着D,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但D就不再說下去了。
迷之尴尬……
是啊,人家怎麽可能把弱點告訴你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類呢?真是太單純!
“咳咳,還是說回夜巡吧,夜巡到底是什麽?”
D接着說下去:“原來的我們,會在人類睡覺的時間去尋找‘獵物’,目标就是那些不好好睡覺的人類,恩……然後我們……”說到此處,D停頓了一下,做了個“你懂的”的手勢,“恩,然後趁機吸取他們的鮮血,這就是夜巡。”
D說得很模糊,但安朗還是明白了,在所有的吸血鬼影片中,無論男女吸血鬼都有一副好皮相,他們擅長在歡好的瞬間奪取對方的性命,被獵殺的人類甚至感覺不到痛楚。
想到這,安朗再次仔細打量了D幾眼。
可能是因為那副眼鏡的緣故,D顯得并不起眼,只依稀看出輪廓是英俊的,但卻令人難以描述,一定是這副眼鏡有什麽玄機。
D這時又補充道:“當然現在我只是保留了夜巡的習慣,并不會做什麽。”仿佛在表忠心。
“可一個人閑逛不是很沒意思麽?又撈不到好處了。”
D看着他:“但是可以用來尋找适合簽訂契約的對象啊。”
“難道……?”
“沒錯,應聘那天并非我第一次見到您。”
“難道就是那天……?”安朗想起最近一次夜裏一個人在街上閑晃,正是被姓張的經理诓騙,跑出飯店那日,真是無巧不成書,從那天開始自己的事業一落千丈,卻也因此被暗夜裏的吸血鬼盯上。“哈,真是有意思,要是那天那個姓張的沒找我,也許就碰不上你了。”
“也不一定,吸血鬼對于自己喜愛的鮮血味道可是很敏感的。”D微微笑着,目光狀似無意的落在安朗的脖頸之側。
“……”陽光很好,但我怎麽感覺有點冷呢!安朗把衣領裹緊了些。
上午九點半,安朗和D一同出現在了聚星衆華。
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但是安朗和D同時現身還是很引人注目的。
D依然穿着他慣常的那套黑色西裝,舉手投足間透出一派難描難敘的紳士風度,而安朗仗着美貌加持,胡亂穿衣也不難看,他在前,D随行左右,無論開門還是開路,都有D為他一馬當先,有了D在身旁,他仿佛搖身一變成了大人物,這種感覺真是拉風。
而D似乎很熟悉聚星衆華的內部格局,一點也不像第一次來訪,一路朝着張經理所在的辦公室走去,連個磕絆都不打。
安朗這才隐隐猜出D昨夜去了哪。
張經理的辦公室安朗來過幾回,但沒有仔細打量過,只記得很豪華,現如今有D跟着,他也更有底氣了,扣門時居然還注意到Manager zhang的銘牌歪了。
“怎麽是你……們?”看到來者,張經理憤怒多于驚訝,他下意識按住右手的手肘:“誰讓你們來的?!”
‘慢慢接近他,主人,吸引他的注意力。’
D的聲音憑空從腦後傳來,低沉又富含磁性,仿佛是從天靈蓋鑽進耳中的。
安朗立刻會意,他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微笑:“這不是來看看您嗎,我是來道歉的啊!”
說着,他試探着移動了腳步。
“哼!”張經理的神色似乎有些緩和,這時他已經忽略了安朗身後的另一個人。
演一個懦弱不安的小人物還難不倒安朗,他眨眨眼,嘆了口氣,随即又道:“都快三個月了,公司是把我給忘了嗎?唉,我早就想跟您道歉,這不是一直拉不下臉來嘛,畢竟那天我……我吓了一跳。”
懦弱中還帶有一點小青澀,張經理可吃這套了。
“呵,是來跟我讨饒的?算了吧,我可不敢當!您多硬氣啊!”張經理鼻孔朝天,眼角卻夾着安朗,一下又一下的朝他臉上掃。
安朗的腳步很慢,慢到已經足夠D繞到對方身後了,奇怪的是,張經理對此卻熟視無睹,仿佛眼前只有他一個安朗似的,難道這又是吸血鬼的什麽技能?
“您別這麽說啊……”安朗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擠,皮笑肉不笑的:“要不您說,想我怎麽賠罪?”
“嘿嘿……你覺着呢?”張經理笑得花枝亂顫,也不捂着胳膊了,甚至騰出功夫理了理那梳得光亮的油頭:“你過來,我告訴你。”
安朗咽了口吐沫,這時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被D吸引了:只見D已經緊貼在張經理身後,并緩慢的低下頭……
不會吧!難道他要吸張經理的血??天哪!這麽血腥的畫面我可沒眼看——安朗屏住了呼吸。
但D只是低垂着頭,雪白的鼻尖落在張經理的右耳下方,同時慢條斯理的摘下了臉上的眼鏡——在他做這一切的同時,張經理一點都沒有察覺,依舊笑吟吟的瞅着安朗,完全沒意識到接下來将面臨什麽。
D似乎吐出了一口氣,畫面便變得很慢,像電視裏的慢鏡頭一樣,只見随着那口氣在耳側徘徊,張經理的瞳孔逐漸放大,直到失去焦距。D從後面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将頭轉向自己,在兩人目光相對的剎那,張經理慢慢合上了雙眼,身體像軟面一般倒下去,摔在了厚實的地毯上。
安朗這才後知後覺的慶幸,因為此人的某些癖好,這裏沒有安裝攝像頭。
整個過程并不長,但卻驚心動魄。
難道這就是“蠱惑”嗎?目睹了整個過程的安朗也陷入了某種奇怪的境地中,他的心髒如擂鼓般沉重的跳動着,心情卻興奮得異常,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清晰的看到D施展能力,摘下眼鏡的D看起來果然和平常不一樣,他的輪廓俊朗,眉眼深邃,他眼中的紅色光芒熾熱而絢麗,仿佛鮮活的繁花,又仿佛流動的星羅,他的唇也是鮮紅的,襯得臉色愈發的白,他整個人都和平時不一樣了,施展蠱惑時的他果然帶有蠱惑人心的風華,是令人可以忽略性別的魅力。
D這時已迅速将眼鏡重新架回到鼻梁上,看了安朗一眼,道:“抱歉,距離太近,害您也受到了一點影響。”
“……”原來這怪異的心跳只是被對方能力所影響了嗎。
安朗大張着嘴,呼出了那口氣,重新看向D,兩人又回到了正常的狀态。
“他,他死了麽?”安朗看着地上的人問道。
“他只是睡過去了。”
“你做了什麽?”
“我抽取了他的一段記憶,現在你們沒有過節了。”
“但是他還是會……”這麽說張經理的狀态回到了他們沒有發生争執之前,就像游戲了重新讀檔一樣?可對方卻仍然對自己懷揣着那樣的心思啊。
“是的,您要知道,并沒有哪一種能力能真正斬斷绮思。”
聽到D的回答,安朗覺得好笑:“绮思?你管這種畸形的邪念叫绮思?”
D的表情沒有變化:“不管是貪慕肉體還是靈魂,同為欲望,并沒有貴賤之分,主人。”
“懶得和你争辯。”安朗讨厭類似的話題,嘆了口氣,又道:“那如果他又來騷擾我呢?難道要一直這麽幹?”
D笑了笑:“現在您有我了呀,他不可能那麽容易找到機會的。”
“對哦。”想到自己現在可是有吸血鬼光環加持的人類,安朗不由傻笑起來:“哈哈,我剛才還以為你要吸他的血呢,吓我一跳!”
D露出驚訝的神色:“主人!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可不是什麽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