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任效應
一般藝人長時間沒有自己的戲份都要去忙別的事，畢竟對他們來說分分秒秒都是錢，但對安朗來說演好這個角色就是目前他最重要的事，所以即使空出的兩周沒有他的戲份他也沒有離開劇組，別人拍攝時他在一旁觀摩，無論是主角的還是配角的，文戲還是武戲，逐漸的導演也對他印象深刻起來，認為他不像一般公司硬塞進來的小鮮肉，這個新人很安靜不驕躁，倒是真的想要好好演戲的樣子，于是導演會把他叫到監視屏旁，給他指點幾句，安朗是缺乏經驗但不缺悟性，連着坐了兩周的板凳後，他對表演已經有了和之前不一樣的認識，雖然自己那個角色實在小得不能再小，但他也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趕緊投入拍攝了。
而他和D的關系也和先前不一樣了，不知道是因為被吸過血還是因為最近兩人都住在同一個房間的緣故，總之，他覺得D現在和自己不再是那種幹巴巴的契約關系了，似乎有點拿他當自己人了，就連他再問起一些諸如你的棺材是什麽材質的偏門問題D也不會再對他一臉無可奉告了。
但底線仍然擺在那。
“所以你上一次簽訂契約是什麽時候的事？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
趴在賓館的小床上，安朗一邊翻劇本一邊随口問道。
D答道：“一百多年前。”
“這麽久啊——然後呢？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
D那邊沒音了。
等了一會沒等到答案，安朗奇怪的朝旁邊望去，只見D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盯着電視機，全情投入的在看婆媳劇。
安朗撇撇嘴，好吧，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哎，你談過戀愛嗎？”不一會，安朗又随口問道。
依然沒有等來答案。
安朗放下劇本坐起來：“喂！和契約對象有關的問題是底線這個我懂，怎麽連私生活也不能打聽啦？這不是閑聊天麽！你這樣會沒朋友的啊！”
嘆了口氣，D幽幽轉過頭來，幹巴巴的蹦出幾個字：“這兩個問題，答案是同一個。”
說完就轉回臉去不再出聲。
這是什麽意思……把這句話在腦中轉了轉，安朗遲鈍的反應過來，捂住嘴，指着D：“哦！你和契約對象談戀愛啊！那不是個人類嗎？！那他現在……”說到這，他猛然住口。
——當然是死了啊。都一百多年了……
這時，他想起那天早上在對方抽屜裏發現的那個不知是什麽的小盒子，他隐約覺得和那個有關，吸血鬼難道是長情的生物？一百多年前簽訂的契約，難道他一直和對方保持着契約和戀人的關系直到對方死去？
再看面前安靜盯着電視屏幕的男人，對方那一身黑色西裝此時也應景的令人聯想到未亡人之類的稱呼，不知為什麽，安朗心裏感覺有點怪怪的。
于是他就問了出來：“那你老穿這身黑西裝，是為了紀念他吧？”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D不耐的再次轉過頭。
“恩！”
安朗點頭如搗蒜。
“因為帥啊。”D輕聲答道，并低頭撣了撣衣領，慢悠悠的說道：“我很喜歡這種風格，線條感強，又不容易過時，省得費心搭配。就是這樣而已。”
“……”
很快就到了安朗第二次“觸電”的時間了，這是一場外景戲，安朗興致特別高，天沒亮就起床了，跟着攝制組的器材第一批來到外景拍攝地，在工作人員布置現場時他就開始在林子裏轉悠。
這出戲講的是顧明玉飾演的方佑恩遭逢變故，思慕的大小姐也下落不明，他去霧雲山拜師學藝，途中巧遇落魄的喬家小公子，也就是安朗所飾演的一出場的小配角。
安朗飾演的喬小公子這時已經和第一次出場有了很大反差，家族沒落，他走投無路，形容憔悴，幸好遇到男主，兩人結伴而行并應邀和對方一起拜入霧雲山學習武功，重振家門。
安朗之所以要提前來到這片林地，就是為了現場實際揣摩角色。
因為劇本裏寫喬小公子一出場就是蓬頭垢面，餓得不行的樣子，他沒本事抓飛禽走獸，最後只能摘點野果子充饑，但爬樹他爬不上去，狠狠摔了幾個大跟頭，他又試着用石子打，準頭又不足，結果一個石子就直接飛到了過路的主角方佑恩頭上。
這林子不大，但景色漂亮，植株也豐富，除了郁郁蔥蔥的低矮灌木外，劇情所需的栗子樹，棗子樹，核桃樹，柿子樹都應有盡有，導演說随便挑一種樹去爬就好，反正上面有沒有結果都無所謂，後期會做，主要是取的景要好看。
福利院長大的安朗可是爬樹小能手，他能一口氣爬到頂再翻個跟頭不帶喘氣的，但這裏需要他演出不但不會，還很狼狽的樣子。
為了這段戲，安朗仔細揣摩過，他認為，喬小公子此時雖然落魄，但骨子裏還是有着當初錦衣玉食供養出的風骨的，即使面對比自己強了不少還有恩與自己的方佑恩，他也不是完全的卑躬屈膝，這個角色後期是要黑化的，那即是說，他現在的潦倒也好，謙卑也罷，其實都是很淺薄的，他始終還要出頭，要再次成為人上人，所以他把“潦倒、狼狽”的重點就放在這段爬樹不成擲石子這段，而在面對方佑恩之後，他的潦倒和狼狽是“藏”起來的。
定下來一顆核桃樹之後，安朗的手心也磨禿嚕了皮，不過總算能拿捏好摔下來的尺度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顧明玉到來。
顧明玉明顯是剛下飛機，風塵仆仆，來了便先進了化妝棚，過了個把小時再出來，上過妝又是一條精神抖擻的俠客。
雖然劇中他的處境不太好，但因為是主角，即使落魄，造型也是精細打造過的，一襲淺灰色長袍配白色中衣，下擺還是不對稱設計，一側的袍角別進褲腰裏，膝蓋以下是皂黑的長靴，彰顯他一米八的大長腿。
這時安朗也早就準備就緒，比起主角，他的造型明顯就沒那麽精心了，一身仿佛被樹杈刮了洞的衣服不知道是從哪個群演身上扒下來的，妝面也灰撲撲的，但因為有五官撐着，依然不難看，甚至有種明珠蒙塵的微妙感覺。
上完妝後他照着鏡子還特地把額前的頭發又抓亂了些。
“哎，小顧，正好，你倆對對戲。”導演特地把他倆叫到一起，拍拍顧明玉的肩膀，又轉頭問安朗：“小夥子，爬樹，有問題嗎？”
安朗笑着答道：“周導，我是不是該說有問題？喬小公子不是不會爬樹嗎！”
“你這小子，是問你需不需要墊個什麽，不得往下摔嗎？”
不是問他爬樹有沒有問題，是問他摔下來有沒有問題。
“不用！我剛才試過了，屁股先着陸就行。”安朗痛快答道。
“成，那争取一遍過啊！”周導又朝顧明玉點點頭，往攝像的方向去了。
看到安朗和導演如此熟稔，顧明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露出笑容：“不錯哦，和劇組都熟起來了。”
“哈，反正我也沒事，這陣子一直在組裏來着。”你要是天天往片場跑，連跑倆禮拜，和誰都能熟。
“真羨慕你，我這幾天跑了好幾個地，都睡在飛機上。”顧明玉活動了下肩頸，朝導演的方向瞟了一眼：“周導讓對戲，你詞都背熟了吧？”
“恩。”小角色沒那麽多臺詞，主要靠顧明玉帶劇情。
“其實沒什麽好對的，都是‘動作戲’，一見面我就先把你摁地上。”說到這，顧明玉笑起來，挑眉道：“你說咱倆這角色，怎麽每回都不能好好打招呼呢？”
“還真是。”安朗也笑了。
上次一出場就被顧明玉一拳打飛，這次出場沒多久又要挨揍。
顧明玉飾演的方佑恩一路上風餐露宿又渾身戒備，這時卻被喬小公子亂擲過來的石子砸中了腦袋，前者誤以為遇到了仇家，當即便向石子飛來的方向撲過去，一把将始作俑者壓在身下
喬小公子哪裏是他的對手，當即嘶聲讨饒，這麽一來一去，兩人同是江湖淪落人，也顧不上什麽前仇舊恨了，當即便決定同行一程。
其實越是動作戲越需要提前對好，到時你拳頭從哪來，我從哪個位置招架，彼此投入幾分力道，都得商量好才行，可顧明玉明擺着不想和他對戲，安朗心裏也有了數，便沒再強求。
他的助理D先生依舊站在人群之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上去态度疏離，但只要安朗那邊一有什麽需要，他又馬上便能出現，這次已經有小部分工作人員注意到他了，這麽熱的天兒出外景，這人怎麽還穿一身西裝襯衫皮鞋呢？一個扣兒都不帶松的，他不熱嗎？而且別的助理都是大包小包的馱着箱子，這位什麽時候都是兩手空空，可是需要用什麽的時候也不見他捉襟見肘，那只黑色的小皮箱忽然就出現在了手邊，而且看他的狀态，哪像伺候人的，倒像被伺候慣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