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體驗
“閉嘴。”白葉舟冰冷着臉,只重重地喊出了這兩個字。
眼前比他高半個頭的男人都沒來得及沖他做個兇煞的表情,臉部的肌肉已經開始抽搐了。氣息早已紊亂。
多年行醫的經驗告訴白葉舟,這是心梗的預兆,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藍天時對這聲冒然的呵斥連一聲反駁都發不出音。
嗓子好疼,跟火燒一樣,痛的都沒法喊出個“啊”,就這麽直挺挺的後仰了下去。
根本來不及掙紮,剎那間無法呼吸。
眼睑合攏前的最後一秒,藍天時只記得身後被攏了起來,眼前是一大片淡灰色的豎條襯衫。
昏厥彌蒙中,藍天時覺得自己的腳似乎離了地,身子飄起來了。
Anderson&Sheppard的上衣被粗魯的扔在地上,領帶被扯了,馬甲被扒了,怎麽腰上的皮帶都覺得松了……
這世上,有足夠幸運的氣運之子,就有足夠背運的倒黴蛋兒。
偏偏就發生在還愣着神兒的白葉舟眼皮子底下。
白葉舟單手扶住男人後仰的肩膀,另一只手娴熟的剝落了外套,拉開了領口,抽掉了男人腰間的皮帶。
從心悸到藥物性心肌梗死不過才幾秒鐘。
突發性心梗,搶救及時的話,白葉舟有信心現場給學生們展示任何一種救援措施。
可是,他眼前的現場,除了他自己兜裏剛剛放進去的一把12.5厘米的小刀柄,沒有一件能稱得上醫療器戒的東西。
喂藥?能緩解心梗的硝酸酯類藥,任何奇跡也不可能從軟飲機裏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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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着男人後背的手上,力度越來越大,不用确認,白葉舟就知道,這男人已經快沒意識了。
他在無助的後仰。
如果是一直穩居江城的臨床大夫,此時恐怕只能随着患者體重下壓的力度,屈身下去,就地解決。
可白葉舟是個硝煙裏滾打出來的戰地醫生。
平時別說護工,條件有限,護士也不是随叫随到,所以手術後,不管活人死人都是自己扛着的。
沒了意識的人,體重不變,挪動起來,其實感受重量是加倍的。
看着削瘦的白葉舟,身上的力道可是着實吓人。
他屈下身,另一只手往男人的膝下一插,憋足了氣,還真把這龐然大物橫抱了起來。
白葉舟不但把人抱了起來,還飛了起來。
兩步拐出樓道,剛好一片空地,直接把人放平了。
此時的白葉舟,已經停止了所有的顧慮和消沉,他又成了一個純粹的醫者。
藥物引發的心梗,在确認患者無意識之後,必須采取的唯一措施就是心髒複蘇急救。
行醫多年,從未想過他也會有赤手空拳形同江湖郎中的這一天——他要身體力行的做人工呼吸了。
已經沒有研究如何給訂制的高級襯衫解扣子的時間了,扔了馬甲就讓白葉舟覺得西裝如此煩瑣,到了襯衫,幹脆兩只手扯着衣衫往兩側一拉。
刺啦一聲,露出了一件黑色貼身背心。隔着一層薄薄的棉織布能看到對稱的胸肌。
确定了這件背心可以保證之後的胸外按壓不會受傷。
白葉舟沒再碰這件背心,只是順手解開了男人的褲腰。
男人的鼻梁高挺,讓白葉舟伸出的左手食指和拇指,稍施加了些力度才捏住了他的鼻翼。
所有動作如行雲流水,手到擒來。
可是,當白葉舟右手擡起男人的下巴時,盯着眼前這張硬朗帥氣的臉,那一秒鐘他低下頭的同時,也很想閉上眼睛。
然而身為醫者,他需要随時确認患者的狀況。為了堅持純粹的行醫,他又強迫着自己睜圓了眼睛。
在嘴對着嘴往裏灌氣的時候,白葉舟腦子裏一直在強行計數算着時間。
作為一個心外科醫生,他無法相信自己這個時候,會在有着明确醫學名稱“人工呼吸”的動作上動搖。
至少,以前從來沒有過。
當完成一次呼吸之後,白葉舟擡起頭,如釋重負,深吸了口氣。
之後,指尖在男人雙胸前滑過,找準了位置,雙手手掌按在男人的胸膛上,開始有節奏的胸外按壓。
手底下的男人,五官輪廓深邃,洋氣又陽光,跟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看上去太年輕了,似乎未經世道。
白葉舟此時需要靜心行醫施術,他還是選擇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數到了30,即使閉着眼睛,部位,深度,按壓頻率……他已經對身下的男人每一根胸肋骨了如指掌。
于是,再次貼緊了男人的嘴,去灌另一口氣。
如此機械而有序的重複到了第4個回合。
當白葉舟再次輕車熟路把嘴對上的時候,剎那間嘴裏一熱,什麽東西伸了進來。
等他想躲開時,後腦勺又被捂上了一只有力度的手。
他救下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藍天時被壓在身下,就這麽毫無預兆的醒了。
眼睛睜開了,卻好像還在夢裏,夢裏有他年少時追逐的隊長,隊長終于給了他最大的回應——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隊長的氣息。
藍天時試探着把舌尖頂了進去……
白葉舟也想從突入襲來的纏綿中醒來。
明明一腔熱氣毫無保留的呼出去,只是為了純粹的人工呼吸。
可是,一口氣銜接不上,轉瞬被動的白葉舟已經不再清楚雙唇相接裏突如其來的試探是不是還算純粹的行醫了。
面對一個從心梗裏蘇醒過來的患者,白葉舟明明有一百種方法掙脫掉,可是在這陌生卻刺激的糾纏裏,他竟然脫力了。
窒息而辛辣的感覺讓他的腦海如浮于綿綿雲間——一片空白。
一瞬間的彌蒙,白葉舟敏捷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總算能讓自己平穩而鎮定地把頭擡了起來。
只有佯裝淡定才能掩蓋方才的心驚膽戰和此時內心的萬馬奔騰。
可攥住的手,力度太大,被男人往懷裏猛一拉,白葉舟身子一傾,剛剛放進兜裏的小刀柄竟然在這個時候順勢滑落了出來。
他趕緊把小刀柄撿了起來握在了手裏,好像握着一件珍寶。
“呦,什麽東西這麽寶貝?”
藍天時睜開眼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
夢破了,這一次他完完全全地清醒了,他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他曾經的隊長。
看着此時咬着沒有血色的薄唇,一言不發的灰襯衫男人跪在自己身旁,一手還握着自己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裏捏着個小刀柄眼神都凝固了。
藍天時等了等,男人卻依舊如一尊雕像。
這就是所謂的占了便宜還賣乖的佯裝愣神兒大招?藍天時需要快速理解一下,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可是,如果按原書的劇情,他應該死在剛剛那架本該墜落的直升機裏了,至于後面,作為炮灰已經不再有他出場的情節。
沒有劇情提示了,看樣子幹瞪眼瞎想是想不明白了。
藍天時抹了把嘴,幾分自來熟:“哎,真看不出來,你一個看着文弱的人,行事這麽彪悍。還接着來麽?”
說完,藍天時伸手又指了指自己被解開的褲/腰。也不起身,幹脆就這麽躺着,一擡屁股,先把西褲的扣子系上了。
白葉舟被突然的問話打斷了思緒。
手一松,緊握着的男人的手腕滑了下去。
他這才注意到還平躺着的男人一手伸進褲子裏,嘴角上揚着,笑的邪性。
白葉舟內心亂了方寸,得趕緊讓他知道:其實剛剛你差點兒死了,我只是給你做了個心髒複蘇的人工呼吸而已。
為了避開男人的追過來的犀利的眼神,白葉舟直起了身子,幾縷發絲蓋過了雙眼,剛好遮住了他淩亂而左右搖擺的雙瞳。
他定了定神,這才擡起手背擦了把嘴,低聲開口,“沒什麽可接着來的。你想多了。我是個醫生,行醫而已。”
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解釋,白葉舟幹脆掏出了自己的醫生執照,拿在手裏半哈下腰,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白、葉、舟。哦,白醫生吶。難不成剛剛這還真是對我行醫了?”讀出來名字,藍天時想起來了,書裏還真有個俊俏的渣男也是這個名字,的确是個醫生,也是個為了錢找揍欠的軟飯男配。
“嗯,你剛剛……”白葉舟本來想說,很可能是碳酸引發體內毒物,引起的中毒性心梗。可這種事兒,真想解釋起來麻煩,根本說不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葉舟幹脆一改口,省略了過程,拍拍雙膝站起身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你剛剛突發性心梗,說起來,還是我救了你。”
藍天時也跟着坐起身來。心想,果然上來就亮牌子留姓名,典型做事兒留名坐等報酬的主,真就是沖着他藍小爺的身份來勒索的了。
于是,他挑起眼角,眼珠子一轉:“那就算是白醫生,恐怕也不會白行醫是吧。說吧,想要多少?藍小爺我有的是錢。”
白葉舟擦了擦額角忙出來的汗,這才發現他救起來的是個混蛋。
而且,還是今天第二個姓藍的!?
此時,他腸子已經悔青了,表面卻依舊紋絲不動,冷笑道:“是麽。第一次都送個體驗。下次再栽到我手裏,那就一次一個億吧。”
藍天時心道,果然如此,真就是個獅子大張口的渣渣:“放心,我不會再有下次了。”
白葉舟心道,不是什麽雪狼,就是個白眼狼:“是麽。人生往往難如所願。”
白葉舟站起身,打開樓梯口的門,心裏默念:“再也不要聽到一個藍字。”
可是,剛邁出一只腳,就聽後面又得意的哼了聲鼻子,“藍小爺我今日大難不死必有後,後……”跟着咳咳幾聲咳嗽。
聽見咳嗽聲裏夾着痰塊兒還帶着重重的鼻音,身為醫生的白葉舟忍不住回頭一看,這大難不死必有吼吼的藍小爺嘴角又挂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