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門

“怎麽,這不是你家?還是家裏有人?”藍天時從背後站出來,用力挺了挺背,想再直一直腰,血又滲了出來,扮演個好人模樣恐怕是不行了。

身上的西服,還半披在肩上,想想要見到的不一定是什麽人,又艱難的試圖把西服穿上。但右手袖子伸進去之後,就是血汗交替的關卡,左手真就是套不進去了。

白葉舟轉過頭,看見他的狼狽樣子,剛剛一直雙眉微蹙,滿是抱怨的杏花眼這時候不經意間有了絲笑意。

這笑的也太不善良了吧,藍天時心裏抱怨着,可這雙杏花眼輕輕上挑的笑,真就是讓人躲不開眼的好看。

這雙含笑的杏花眼,他曾經太熟悉了,只是不敢去想。

“白醫生,幫幫忙呗?”聽見門對面腳步聲近了,藍天時左手的袖子轉了幾圈,也沒插進去。

“這麽談胸露背的套着西裝外套,就得體的像個少爺了?別穿了。一會兒傷口都得重新包紮,省省力氣吧。”兩個人說話功夫,門已經打開了。

“小葉回來了!”開門的是個有了年紀的婦女。

“帶來個病號,豆子睡了麽?”白葉舟朝藍天時努了嘴努嘴,示意他就是那個病號。

“今晚還算乖,吃的不少,這會兒剛睡。” 門被從裏面完全推開了。

打開門的婦女露出了滿是皺紋的臉來,藍天時覺得自己被介紹成一個病號,就好像是帶回來的一根蘿蔔,竟然被忽視了。

聽兩個人的對話,猜不出這是什麽人,看穿戴,只能用樸實無華來形容。或許是白醫生的母親呢。毫無預兆突然就見家長?!

藍天時趕緊打了個立正,硬挺起了腰板,“阿姨,您好,冒昧打擾了。”

“是小葉的病人吧,他經常帶人來家。別客氣,請進。”聲音溫柔慈祥。卻給了藍天時另一個信息量,白醫生經常帶人回家……

而且對一個陌生人這也太客氣了吧,藍天時有些忐忑的轉過頭看了看白葉舟,庸醫此時竟然佯裝沒注意到他。

“是照顧豆子的保姆,雲姨,別杵着了。”白葉舟好像是特意的,人跟着雲姨先自己進去了,這才沖着背後扔下句沒心沒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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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保姆,就不能早說!藍天時緩了口氣,跟着進了屋。

藍天時邊走邊想:沒想到這麽小的屋子,一個單身的醫生,還有個保姆,還有只挺能吃的不知什麽毛的豆子……敲詐勒索的庸醫自然也能日子過得充實。

藍天時左顧右盼的放慢了腳步,這是他穿書後進的第一間人住的房子,自然看得新鮮。都忘了做客人的禮節。

跟如今繁華的江城形成對比,藍天時覺得這房樣老的可以用來拍劇了。直筒走廊兩側是浴室和廚房呼應。

再往前邁不過兩步,兩側各有兩扇半掩着的門,門縫裏沒有光透過來,燈已經熄了。

只能接着走廊裏的燈光,隐約看見右手的卧室裏,擺着一張簡單的單人床。

“別看了,流一地血,明天還得麻煩雲姨蹲下去擦地。”西服袖子被一拉,硬是被拖進了直筒走廊盡頭的一間小屋。

小屋只有一扇窗挂着白色窗簾。一張床,鋪着白色床單。一張桌子,幾個櫃子,都是統一的白色……乍眼看這要是卧室的話,他都不打算關燈睡覺。

太滲人了吧,跟醫院病房似的。

“都脫了,躺過去吧。”白葉舟唇齒輕啓,命令的口吻卻帶着誘惑。

都脫了……!?

藍天時的質問的目光又對上了那雙杏花眼,太過于用力仿佛都能望穿眼裏面的兩顆杏仁瞳。

可白葉舟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轉身便去身後翻箱倒櫃的找東西去了。

“脫衣服躺下是要包紮是吧?”為了讓自己過度腦補的畫面沒有映在瞳孔裏,藍天時閉上了眼睛。他又故意把嘴繃成了一條線,還使勁兒磨了磨牙。

“不然呢?”灰條襯衫背對着他,不冷不熱的一句話。

“不然,讓人以為白醫生看上小爺了,也說不準呢。包紮就說包紮,如今崗位上的大夫都講究和藹可親,白醫生怎麽說的跟耍流氓似的……”跟這背對着自己的庸醫,随意調侃貧貧嘴總比真老老實實脫衣服強。

可還沒等他說完,藍天時剛剛只穿了一個袖子的西服外套,被突然轉過身的白葉舟往下一拉,上半身就這麽袒露出來了。

被撕爛的襯衫布條捆紮着,□□的半身挂着斑斓血跡,好像被獵戶捆回來的困獸。

低頭看了看這一身繃帶,藍天時猶豫了下,禮節上是不是應該自己試着先解開再說。

但被這庸醫綁的也太緊了,又是系在腰側,藍天時強忍着痛用手試着夠了幾次,連扣眼兒在哪兒都沒摸到。

“別瞎忙乎了。先躺下吧。你的傷口,泡了河水,用的又是不清潔的衣料來臨時包紮的,即使止住了血也很容易感染。”白葉舟去取個藥箱轉過身的功夫,就看見眼前的藍小爺七手八腳的在傷口上笨拙的摸了個遍,再這麽下去血就真止不住了。

想想不過一個時辰,一身至高金領的正裝小少爺,能突然被傷成眼前的樣子,還依然嘻嘻哈哈。

白葉舟咽下去了剛要嘆出來的一口氣,放下藥箱,單手扶着小少爺的左肩,把人放平,半強制的壓着他躺了下去。

“小爺的襯衫怎麽就不清潔了。那可是老媽在Anderson&Sheppard名店特意訂做的。”藍天時人躺下了,嘴可沒老實下來,聽見說嫌她不清潔,立馬杠了起來。他必須刻意叨逼叨,不然,渾身的傷痛會讓他這沒經歷過風雨的身子忍不住□□。

“你們藍家這做少爺的,可真是磨牙。不清潔就是并非無菌。容易感染,沒說嫌棄你不幹淨。”

藍天時擡頭看了眼,這庸醫嘴上還說不嫌棄呢,簡直連眼底都散發着嫌棄的光芒。

不過,早在掉進河裏之前渾身已經沾滿了汽油,不幹淨這個形容其實是挺恰當的。

躺在床上,藍天時的視線成了死角。

無論他想與不想,視線裏都是一個仰望角的白葉舟。

對于男人,藍天時不知道貼過臉頰的碎發算不算罕見的潮流。畢竟曾經在部隊裏,人人統一寸頭。

這時,剛好一縷不合群的發絲從庸醫的臉頰垂下。隔着發絲,彎長的眼睫,尖峭的下巴……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妩媚讓藍天時竟然有些恍惚——他的眼前似乎又是他熟悉的隊長。

也是創傷性貧血帶來的虛脫,讓藍天時的眼睑忍不住半合了上。

擡起手遮了遮刺眼的熒光,也順勢遮住了那張充滿誘惑的臉。

可這一次,留在視野裏的一雙修長卻瘦勁的手像在演奏一曲皆然有序的進行曲。正在他的腰上來回旋轉跳躍……

白葉舟此時無暇顧及其它,全神貫注在他身上來來回回解開襯衫布條繃帶。

時而細長的手指觸碰到腰間,本來傷口只是單純的冰冷和疼痛,被這麽反複摩擦着,藍天時只覺得又癢又熱。腰身往下也跟着火辣辣的難受。

仰面躺着,這個姿勢太別扭了。他想側過身去,把臉一轉,剛好能背對着白葉舟。

“別動!”

“傷口擱在下面太痛了。”這是個不錯的借口,藍天時傷了兩處,一處在後肩,一處在右腰間。把身子側過去,正好讓後背的傷口與下面的床褥不接觸,也是合情合理。

“什麽下面。我是個醫生,沒什麽不能看的。你最好別亂動。”白葉舟好像根本就沒聽見他的話。

“艹!”藍天時張了張嘴,沒敢出聲,不過他認準了,這庸醫就是存心的。

肯聽醫生話的,都不是能折騰的。但凡能折騰的,都不是準醫囑的乖乖。

藍天時自然此時一不做二不休,忍着痛愣是拿出滾戰壕的士氣翻了個身。

不理會這一翻身之後的呵斥,總算對不上這庸醫的臉了,藍天時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啊——”,還是一翻身不小心碰到了傷口,這一聲沒忍住是真的痛。

可他馬上接道:“啊,你這,趕上半個私人診所了。做江湖郎中一直沒少坑蒙拐騙吧。”硬是沒話找話的把下半句補圓滑了,不然一個大男人為了幾處外傷疼的哼呀起來,也太沒面子了。

“算不上診所。我剛回國。都是随身帶的。”看不見表情,只能聽見沒有波瀾的聲音。

“呦,白醫生那招彪悍的絕技,還真走哪兒都好使呢。也是了,不用說話,張嘴就來,國外肯定也好用……啊,別!小爺我不說了。輕些。”這一次抽拉繃帶,藍天時感覺到了明顯是帶着報複的力道,沒忍住又悶哼了一聲。

“我之前是支援國際戰争地區的戰地醫生。手法生硬的很,躺在我的急救床上,最後沒起來的人也不少。藍小爺,勸你少說幾句。”手法感覺到了,口氣也生硬的很。

“白醫生從戰地回來,就沒帶回來些麻醉藥?正常去醫院了得上麻醉吧。”藍天時試探着提了個小要求,他也真想接着勁兒睡過去。

“沒有。有也不會給你用。”

“因為白醫生不會打麻醉?”

“你的傷口雖然深,但好在都沒傷在要害。一個小時之前,你突然心梗,體內還存着毒,不能上麻藥。”白葉舟從剛剛開始,就沒一次轉過臉來,兩只手不停的翻來轉去,處理個傷口原來也這麽難麽!?

“沒有就說沒有。解釋了一堆,不也是沒有。”藍天時沒好氣的輕聲頂了回去。

藍天時:戰地醫生這名字并不常聽,或許還不如個實習醫生吧。

真要是戰壕裏,包紮個傷口都這麽繡花式的,豈不是又得再挨一炮!藍天時心想,爺雖不通醫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穿書前爺就是個實打實的戰士。

白葉舟看看這張硬朗倔強的臉有些扭曲,本來就放慢的手,這次又放輕了些。

家裏的麻醉藥的确是沒了。如果還在戰地上,處理這種傷口,也是跟捆白菜是的,分分鐘就是一個。

不過,剛才就聽這小少爺啊了一聲,白葉舟被他唬的有些下不去手。所以,看上去畏手畏腳,好像業務不熟練。

刀傷很深,兩條傷口都紮破了靜脈血管,又泡在了泥水裏,就算白葉舟的手法再熟練,能先把肩上的血止住,已是這小少爺的萬幸。

這會兒,喊痛估計也不是裝的,如果是一般人,早已唉聲嘆氣或是哼哼嘤嘤哭泣起來了。

白葉舟解到最裏面一層包紮,腰上的血已經趵突泉一樣又一次湧了出來。

“別說話了。先止血。”他一手按住傷口,一手從身後拉開櫃門,裏面取出了一打紗布。

“哦。”藍天時低頭能看見腰上,褲子上,都被他的血染紅了,還連帶着白醫生的一雙手,也早已十指渲染。

“我這裏,沒有止痛劑,沒有血凝散,只能物理包紮,你忍着點兒。”

“這麽粗暴的醫療,是不是得打個折扣了,哦……”聽見庸醫給的預警要來狠的了,藍天時更是要分神說點兒什麽,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

痛!真特麽痛。

“對不住了。”這一聲下去,只見眼前紅色的手掌瞬間轉到了他的腦袋後面。

就算是庸醫,在一個醫生面前,藍天時也是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了他,畢竟作為一個患者,對醫生的信任才是最基本的理解。

可誰能料到,這麽讓人放心的白醫生,竟然一掌劈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藍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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