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億
藍天時舔了舔牙床,昏迷中感覺自己好像嘴裏含了塊兒酒心兒軟糖睡着了。
不情願的睜開眼睛時,借着朦胧的月光,隐隐約約又對上了那雙清澈妩媚的杏花眼。
他眼睛一眨不眨,舌尖上頂,剛要試着去觸碰那塊軟糖時,軟糖像魔術師拿來哄小孩子的戲法,來不及眨眼,一瞬間就沒了。
藍天時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
再次看着咬着嘴唇一言不發的灰襯衫白醫生跪在自己身旁。他忍着渾身的不自在,疲憊的臉上硬是擠出了點兒表示驚喜的笑。
河岸邊潮濕的難受,躺在地上一來不雅觀,二來他喜歡平起平坐着跟人說話。
藍天時正試圖用左臂支撐起身體起來,纖長的手指抓住了他的左臂,“別動,血還沒止住。”明明是被呵斥,聲音卻低柔圓潤。
藍天時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幾處遭人暗算憋屈的傷,不過,此時已經痛的麻痹了。
他半張開嘴舔了舔門牙,也是為了遮掩疼痛帶來的肌肉抽搐,聲音放低了卻還有點兒痞:“白醫生,不會是反反複複就這麽一個彪悍的行醫技能吧。下次親我可以,能不能稍稍溫柔點兒。”
白葉舟坐直了身子,低頭看着藍天,很想告訴他,如果能預知河邊要嗆死的是他藍小爺,他才不會急着趕過來救人。
不過,人已經活過來了,現在說這些爛賬也只是跟自己過不去。
眼下,躺着的不過是一個只剩半條命的人。白葉舟雙手還在忙活着幫藍天時止住腰上的血,“這就是教科書上标準的人工呼吸,溫柔點兒你就醒不過來了。”
藍天時饒有興致的撇撇嘴兒,上輩子在部隊看過了多少回生死,也沒見找過靠親嘴兒把人救活的大夫。于是挑釁的擡起了左手,伸出兩個指頭在白葉舟面前晃了晃,“人工呼吸?你這是第二次親小爺了,白醫生。”
“是麽,你這是在說第二次救你?那我怎麽記得應該是兩個億了。你富貴人多忘事,我溫馨提示你一下,救你一次一個億呦。”看了眼滿身是血,還痞裏痞氣像摳腳大漢一樣用“親”來形容人工呼吸的這張硬朗的臉,白葉舟慌亂的把視線挪開了,嘴上的語氣卻沒半分示弱。
藍天時低下頭,看見自己的白襯衫被扯成了一條條,好奇眼前這纖細修長的手指是怎麽做到的。
支撐着腦袋起身看了一眼,白醫生邊說話邊在他光着膀子的腰身上用布條轉了一圈又一圈,猛一用力簡直把他捆的五花大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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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打破尴尬,本想拿着這畫面補補腦,再去膈應白醫生幾句。
但他斜眼看見灰色襯衫上面的白皙脖頸已經泛了紅暈,再往上耳朵也跟被揉搓過了似的,紅的像在發燒。
臉這麽紅,哦,是剛剛喝多了,興許酒氣還沒散吧。
這麽一想,藍天時吐了口氣,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這次換了副姿态,“記得機場上白醫生不是白蓮聖父心免費沖上去給人急救麽,怎麽就在小爺這兒獅子大開口?親個嘴兒就天價一億?”
“墜機的人,當場死亡了。我過去,只不過做了個死亡認證,沒辦法跟死人收費。”白葉舟雙手沒停下,頭都沒轉一下,說着話依舊在全神貫注包紮着傷口。
劉強當場死亡。
先是震驚片刻。随後藍天時在心裏默念,這人手段辛酸害人無數,由此也算拯救了整個機場,讓很多無辜的人幸免了。
藍天時扭過頭這才注意到剛剛的司機小王頭上蓋着件衣服躺在河岸邊。
“白醫生,不會剛剛也親他了?”藍天時指着不遠處的小王問道。
“沒有。”白葉舟頭一熱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刁鑽小少爺。
頓了頓,“我趕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有了明顯的溺水死亡征兆。真不知道你們倆怎麽折騰的,能在半米深的河邊淹死。”
“是他,搬石頭砸我,結果……”
白葉舟看見眼前的小少爺一急,跟小學生一樣開始比比劃劃,怕他裂了傷口不好包紮,趕緊阻攔道,“行了,我已經聯系了警察。不用跟我說這些。”
藍天時想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塊兒沾滿血的石頭,他都沒碰過,并不介意警方調查這件事。
“反正不是我!”不說過程,結果得讓這庸醫知道,藍小爺的口吻,一賭氣又跟了一句。
“人都走了。你們做土豪的少爺都是這麽冷血麽。”
藍天時擡眼看了看這庸醫平靜如水的眼睛,心想到底誰更冷血。
他幹脆一賭氣,“如果不是為了救人,我根本不會來這兒。”
如果不是為了救人,我根本不會來這兒?白葉舟心道,這話我都沒好意思說。
他總算停下了手裏的活。
“你這傷口,只能暫時包紮,稍稍動一下血還是止不住。叫救護車吧。”
“別。”藍天時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反應下了一跳。
只是回味下這半天的經歷,剛剛回國的纨绔混混,生母不在身邊,左右沒一個心腹,已經是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按原書劇情,他今天下午就該死了。
現在博的是劇情殺。
如果救護車一叫,那麽他沒死成還得接着被殺的命運顯而易見。
穿書都穿進來了,想指望青春重現富貴朝天鹹魚橫躺,總得先想辦法保住命。
藍天時想讓自己的拒絕聽起來更合理,便補充道,“剛剛要弄死小爺的那波人肯定不止一個。如果救護車一跑起來,豈不是又得惹着人來追殺。白醫生,別折騰救護車了吧。”
“小少爺,這麽盼着別人跟着你屁股來殺你?電視劇看多了吧。好吧,你現在這狀态,我已經沒辦法了。血流盡了,也是死。”白葉舟松開沾滿了血的雙手,往兩邊一擺表示力不從心,很無奈。
“那,”藍天時想了想,裝可憐求同情的表情他還真不會,只是盯着白葉舟的脖頸輕輕眨了眨眼睛,覺得求人的話他還是說不出口,幹脆左臂用力一撐,坐了起來,“那,不勞駕白醫生了。如果小爺命還在的話,改天再來付醫藥費。命不在了,咱們就都自認倒黴吧。”
白葉舟看見這雙明亮硬朗的眼睛撲哧撲哧沖他無力的眨了幾下,本來要狠心拒絕,再想想那筆還沒到賬的空頭一個億的承諾,一顆醫者仁心又開始作俑了。
畢竟,在他面前,平和的世界裏今天已經有三個人遇難了:藍天立,劉強,甚至還有個眼前不知名的溺水者。
他剛剛在機場耗盡了渾身氣力,最終還是無奈放手,其實現在已經脫力了。
盡管白葉舟心裏清楚得很,藍天立這條命并不是他醫術不及而救不起來。可是畢竟經了他的手,別人眼裏怎麽看,恐怕日後很難說。
今天,無論如何,不能在他面前再死第四個人。
猶豫之間,眼前的藍小爺已經蹒跚着拖着右腳開始挪步子了。後背,後腰,兩處剛剛綁緊了的傷口已經開始滲血了。
看上去一張不過二十的臉,卻是個硬脾氣,這麽走下去折騰不出百步,還是得倒下去。
白葉舟深吸了口氣,只能從後面追了上來,“西口河50號,既然是來付費的,去我那兒吧。”
總算不用再邁下一步了,忍着身上刻骨銘心的痛,藍天時咬緊嘴唇,心裏的小算盤啪嗒打了個響。他嘴角一揚立即乖乖地止住了腳步。
白葉舟迎上來看見藍天時瞬時不動了,作為醫生是于心不忍,可作為被藍家折騰的醫生他還是狠了狠心,“走過去,不到一裏路,能走麽?”
“能!”一咬牙,這種問題必須只有一個答案。可眼睛一眯,酒窩一擠,藍天時又有了主意。
白葉舟走在前面聽見腳步沒挪兩步,再一回頭,人就又橫躺在了河邊。
這倒在地上的藍小爺足足比他要高出半個頭來,白葉舟很想眼一閉心一橫邁開腿趕緊回家。
可是,腿像被牽了繩,真就是邁不出去。
白葉舟猛一跺腳,什麽時候這麽婆婆媽媽了,咬了咬牙,直接蹲下了身。
蹲着背起一個人本身就不容易。更何況還是個比自己又高挺又魁梧的男人。
白葉舟反複試了幾次,都怕碰到藍小爺的傷口,所以動作顯得格外笨拙。
深蹲着的雙腿已經開始麻了,可是,人就是上不來。
白葉舟擡起胳膊,擦了擦額角上的滲出來的汗,深吸了口氣,正要用蠻力,突然背上一輕,脖子一緊,人好像自己蹦上來了。
“你、”白葉舟想放粗口,但他是個醫生,“你特麽怎麽沒死透!”這種話不吉利,還是說不出口。
邁開腿往家走時,白葉舟聽見耳邊有噓噓聲,“看不出來,白醫生除了能吹氣,蠻力也不小啊。”
白葉舟幾次都想扔了背上的人拔腿往家跑,可是,托着人的手就好像着了魔,真就松不開了。
一裏地,走了半個鐘頭,來到田邊一間一畝地大小的磚色平房前面,白葉舟才“呼”的歇了口氣。
總算到家了。
立在門口剛想說點兒什麽,後背突然一輕,人又下去了。
“你、”白葉舟回頭瞪起了眼,還沒說出下半句。
“別急,白醫生,這一路腳程我付費,都一起記賬。開門吧。”
怎麽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白葉舟輕輕的擡起手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