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與怪物共舞

傑斐特腳步飛快往後退，似乎是為對方那陰險卑鄙的一腳感到訝異。但他也沒有生氣，他做過的不要臉的事多了去了，這點小小的挑釁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這樣想着，就給角落裏的愛麗絲遞過去一個示意的眼神……忘了那小姑娘看不到了，可沒關系，她懷裏的異化物是可以注意到的。果不其然，只過了一秒，她就開始悄悄往外面走去。

傑斐特笑了起來，他又欺身上前，與這個突如其來的敵人過了幾招。對方出手雖然淩厲，可來來回回之間并沒什麽章法。這在普通人中間是可以逞威，但對于他來說……也就是那麽回事了。

感到後面隐隐傳來的波動，他眼中狡黠之色一閃而過，故意賣了個破綻，在那具掉下來的身體上假裝絆了一跤。這人果然中計，連忙上前襲擊。

傑斐特矮身竄過，他黑色風衣在空中甩了個漂亮的尾巴，一只腳十分帥氣地踢在敵人的脊背上。伯特動作被打斷，他目中兇光掠過，就預備要在摔倒後立即起身反殺。

但這已經不可能了。因為在他的視線中，一只如妖似怪的奇長手掌忽然從黑暗中探出，而與此同時，他的耳中轟隆隆被一種奇異的、無法形容的怪聲所填滿，他的身形停滞在了半空，眼珠暴突中，這怪異的爪子一把直接按在了他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難以言喻、令人驚怖的慘烈叫聲刺穿了天空，飛鳥驚起、狂風驟斷，像是連天地也為他遭遇到的強烈痛苦感到震撼，一時之間，數道注意力被吸引過來。

但傑斐特還聽到了其它聲響，在那慘叫聲的掩藏下，一種粘稠的、仿佛是撕裂後擠壓進去的聲音，和一種類似大力直接掰斷骨骼的嘎吱聲夾雜着傳來……他撇了撇嘴，頭也不回地飛逃了出去。

他沒有逃多久，就在外面看到了愛麗絲。準确來說，還有另外的一個人。那是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頭發帶點微卷的男孩，他正跪倒在地上，一臉憤恨地看着前者。

他們旁邊還躺着一具渾身鮮血的屍體，像是遭受到重創後，艱難地爬行了一段時間，但最後還是沒能得到救助，就此失去了聲息的樣子。

聽見腳步聲，愛麗絲轉過頭來，有些驚喜道：“傑斐特先生，你來了。”

男孩一臉敵視道：“這人是誰？福利院附近怎麽會有外人混入？”

傑斐特笑了起來，他又想抽煙了。如果他心愛的萬寶路牌煙草還在這裏，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将煙圈吐到這男孩的臉上去。年齡從來不是他放過一些人的借口。

“你們剛才在說些什麽？”他問。

愛麗絲眨眨眼：“他在問我菲力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我就說他是自己摔成這模樣的。他因為跑得急，還推了我一把，又沒有看清地面，所以不小心摔死了。”

“放屁！”男孩急了，他憤怒道：“你在胡說八道！哪有人摔死是這樣的？他分明是被刀砍傷，然後又被重物砸了下，想要找人求救，結果沒得到幫助流血而死的！”

愛麗絲也知道自己剛才說了謊，她不好意思道：“他不相信我，想要對我動手，熊熊就只好也對他出手了。”

傑斐特勾起了嘴角，他不在意地用腳踢了下屍體，在将它踢得翻了個身後，看了那個叫“菲力”的家夥一眼，不由嘀咕道：“還怪醜的。”

确實挺醜。那男孩生前的時候脖子就是歪着長的，這讓他五官的位置也有一定比例的傾斜，正常人看過去，第一時間都是難以接受。他又看了看那個還在瞪着他的男孩，這個長得倒是有模有樣，将來未必不能騙到很多好女孩……可惜也是個歪的，心歪。

他忽然笑了，對着愛麗絲，他意味深長道：“看你遇到的都是些什麽人……作為年長的大人，叔叔就在這裏教導你一些小知識吧。”

“愛慕美的，厭惡醜的，這是人天性中的傾向，是人自帶的一種惡，”他笑聲中仿佛夾雜着什麽：“這招致了很多不好的事。于是就有人想要改變這一切。他們開始宣揚醜陋所帶來的悲哀，號召人們同情他們，幫助他們，放大人們性情中憐憫的一面，希望能讓一切變得和諧美好起來。”

他眉目深邃道：“但他們忘了，一般人是沒有辨別‘美醜’能力的。‘美醜’是外表，‘善惡’才是本質。美麗和醜陋從來與‘善惡’無關，如果将它們綁定在一起了，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錯誤。‘美善醜惡’‘醜善美惡’都是認知的桎梏，是一個個的怪圈，陷入進去了，你就犯了大錯了。”

愛麗絲看着傑斐特像是陷入到回憶中的模樣，她思索了下，覺得他這套說辭還是挺有道理的。就像過去哥哥教過她，如果有可憐的人來找她幫忙，一定要遠遠地跑開，不要理會。因為小女孩是幫不了大人忙的，他們辦不到的，憑什麽會認為你能辦到？

但她還是小聲争辯道：“我沒有同情他。”

看了眼死去的菲力，她解釋道：“他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傑斐特裝作沒聽見，他只是想随便找個時機發表自己“憤世嫉俗”的感想而已。他轉向被晾在一邊的男孩，篤定道：“說吧，關于這場‘考核’的事，你知道多少？”

男孩就是最開始的領頭人“裏克”，他面露驚駭道：“你怎麽會知道‘考核’的事？”

傑斐特笑道：“一起進來五個人，除了你和愛麗絲，現在這個在地上躺的，剛才在房子裏摔死的，還有最後一個被鎖在單間中當誘餌，我當然會懷疑你這個‘毫發無傷’的。”

只是進去一趟，他就将所有的情況都摸透，明明局勢還有很多不明朗的地方，但被他這樣一分析，就好像都已經自己暴露了出來。

裏克抱着自己被劃傷的手臂，他看了眼愛麗絲，又看了眼傑斐特，重點是愛麗絲懷裏盯着他的詭異小熊，對比了下雙方的實力，最後還是喪氣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這個‘天使之家’不是普通的福利院。它是接收了很多孩子不錯，但每一年，都會有很多孩子失蹤。”

“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他吞咽了口唾沫：“我以為他們都死了，但其實沒有。”

傑斐特好像并不意外的樣子。裏克看了他一眼，只好繼續道：“因為他們有人回來過。那是個與我相熟的人，他告訴我，要想得知這福利院的真相，明白這世界潛藏的一幕，就要抓住機會，在院長和其他大人物的考驗中活下來。若是能表現得優秀就更好了，那會讓我以後的路好走很多……”

“那幾個和你一起過來的，就是其他被選入‘考核’的？”傑斐特問。

“是的，”裏克道：“在我得到院裏人‘示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他斂下眉，沒有說更多。只要剩下的唯有一人，那不是最優秀也是最優秀的了，所以，他沒有向自己的同伴透露分毫。

愛麗絲聽着這一切，傑斐特忽然發現這個小姑娘沒有任何被觸動的樣子。她沒有傷心也沒有害怕，就像是在聽着一個十分精彩的故事，面上顯得頗為入神。

不愧是能得到異化之物承認的人！傑斐特在心中感嘆，一點也沒有要将之糾正過來的意思。他自己本身就是個走邪道的人，不把人帶歪就算是謝天謝地了，還指望他去給人教導正确人生觀？

還是算了吧！

在他看來，在這個怪物滿地的世界，與怪物共舞，說不定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