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的身體裏住着怪物

“砰——”露西高舉起手槍，她一邊往那裏走，一邊重新将手槍對準嫌疑犯，高喊道：“住手，伯特·德蒙斯！你因在多地犯下謀殺的罪行……”

“狗屎！”傑斐特毫不客氣地痛罵道：“直接打他啊！”

露西臉色一肅，她沒有将視線從“伯特”身上移開，也沒有因為傑斐特的髒話而失去理智。見到“伯特”仿若未聞，甚至還想要朝着他們這邊走來的模樣，她目光一凜，毫不猶豫地沖他開了槍。

“砰！”“伯特”低下頭，看着自己左胸口慢慢滲出了暗紅色的血，他再擡起頭，好似什麽也沒發生一般，繼續往前走。

“打他四肢！打他頭！射他眼睛！”傑斐特不知道什麽時候退了下來，他跑到露西身邊，見到愛麗絲的那只小熊正一動不動地臉朝下趴在地上，手中的匕首已消失不見，他的眼角不禁抽搐了幾下。

露西依照他的話照做了。這顯然起了點作用，但并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伯特”還是就這樣站在那裏，露西開始理解起那個少年所說“怪物”的含義了。

科學世界觀和眼前的現實僅碰撞了一秒，露西就端正了身形，她同樣沒有退後一步，瞄準了對方的四肢，瞬間就将自己的彈匣給清空了。

“伯特”憤怒起來，他忽然張開口，沖着她的方向就大吼一聲。分明沒有聽見叫喊的聲音，但露西仍像是被一錘子砸到了頭，她耳中嗡鳴如千蜂亂舞，一剎那間，再也聽不到任何其它的聲音。

“糟糕。”傑斐特自語道，他也同樣遭受到了音波的攻擊，雖然沒有露西那樣嚴重，但依舊難以保持平衡。愛麗絲有些擔心地想要跑過來，但一邊的裏克少年卻一把拉住了她：“你過去做什麽？！送死嗎？”

愛麗絲停了下來。她咬住了唇，看向了“伯特”的背後。

用刀尖抵在地上，小熊悄悄地爬了起來，它與愛麗絲之間仿佛有着一種格外玄妙的聯系。在這一刻，它的眼中也好似有了如愛麗絲般的神采。裏克就站在她的旁邊，他看到這位小女孩身上好像湧動起什麽，可很快，這種錯覺就消失不見。

小熊一躍而起，刀鋒直直插進“伯特”的脊椎裏。嗡鳴聲靜止了一剎，傑斐特剛想要抓住這個千鈞一發的時機，就聽見身邊傳來格外恐怖的爆響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露西冷着臉，她一邊開槍一邊上前，一個彈匣打完了，眨眼間另一個新的彈匣就安了上去，她腳步不停，等走到快接近“伯特”的時候，身後已經落下了三個空空的匣子。

現在警局裏很多人都不知道，當初在警校培訓中，露西在射擊一課上可是創下過新的記錄。在來到這裏工作後，每個星期射擊俱樂部的活動也從不會落下。

見到這樣的女警官，傑斐特不由得為之停頓了下，可很快，“伯特”身上的變化就讓他迅速回過神來。一道虛浮的類似靈體般的東西從他的上半身漂了出來，而令人震驚的是，它身體是灰色的，身材也比之常人細小，它渾身赤裸，看不清性向的特征，頭顱像是倒懸的梨，眼睛純黑，鼻孔部分只有兩個狹隘的洞。

它的出現令在場所有人都感到驚怖，裏克從沒想到，自己所要經歷的“考核”，竟是要去面對這樣的怪物。露西也瞪大了眼，她匪夷所思地看着它，以為自己是在一個夢中。

它甫一出來，周圍的環境立刻就變得沉重起來，那竊竊的私語也變成了低喃，衆人感覺自己好似又回到了那黑暗的小屋中，那可怕的指尖，将有可能從任何角度探出。

它看向了傑斐特和露西。露西的手槍已然無用，子彈從它的身體中穿出，射到了後面的“伯特”身上。“遭了，”裏克絕望道：“我就說不該回來的！”

它呼嘯着尖叫而來。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傑斐特站了出來，他張開雙手大吼道：“你答應過我的！！”

一切靜止下來。一種陌生的無形之物到來了。比起怪物的場域更沉厚、比起它的感應更靈敏，它止住了暴動的怪物，發出一種更輕盈的私語。

“這是又來了一個？”有許多疑惑的露西不禁這樣想：“它們……這是交流了起來？”

磅礴的如同深海擠壓般的力量包裹住他們，四面八方湧來的壓迫感使得他們的心神動蕩恍惚，而就是在這樣的感覺下，他們見到了有兩個差不多身形的灰色影子出現在微光裏，其中一個沖着傑斐特點點頭，然後，它們一起手牽着手，向着背面走去，一直走到他們所觸不及的地方。

所有人終于能吐出口氣。露西剛想說些什麽，就聽見一道輕靈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那是他的外星人朋友嗎？”

傑斐特道：“不錯。在房屋中作祟的，從來就不是那個遭遇到不測的外星人，而只是因悲痛死去的屋主人自己而已。”

愛麗絲若有所思道：“他希望自己能成為自己朋友的模樣，所以在異化後，才會變得與從前的自己完全不同對嗎？那麽剛才，就是他的朋友來接他了麽？”

“它們是要一起去外星球嗎？”已經了解了一部分的裏克突然來插嘴道。

“哼，你以為這裏是童話故事嗎？”傑斐特又一次深恨把自己的香煙拿走的人，他嗤笑一聲道：“那個外星人在筆記最後一頁記下的時候，就已經死去了。現在的這一切，不過是兩個‘異化’詭物的彼此消化而已。一個明白了自己的本質，一個帶走了自己的‘遺物’，僅此而已。”

露西靜靜地聆聽着這一切：“那麽，你在這其中起到的作用是什麽？”

傑斐特答非所問：“如果不是有人将這棟房子封鎖起來，本就擁有‘心靈感應’的它們，也不會就這樣被分隔開。被‘外星人’傳聞吸引而來的人，在将那個僞物研究透徹後，就以為這裏再無價值，便抛給了他人以作‘考核’之用……也不過是如此程度而已。”

他似乎是在諷刺某人。

“也就是說，那個房屋阻隔了他們，”愛麗絲道：“你之前一直想要做的，就是将其中一個吸引到外面來。”

“是啊，”傑斐特道：“我還挺苦惱該怎麽辦的，幸好它還擁有‘寄生’的能力，我找到的那個黑小子它不滿意，倒是看上了後面闖進來的大家夥。”

露西道：“那是我們警局一直在追查的連環殺人犯，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将他緝捕歸案……那麽，現在告知我你的身份吧，奇怪的陌生者。”

傑斐特笑了起來：“你是以什麽立場來詢問我的呢？才被我救過一次的……警官小姐？”

露西還待再說，就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拉，她低頭一看，見到是愛麗絲正專注地望着她：“露西姐姐，傑斐特先生幫了我，他是個好人。”

露西有些啞然，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蹲下身來，揉了揉她的頭，抱着她道：“把你送到這裏來，真是對不起……”

愛麗絲笑了起來：“這與露西姐姐無關。”

一行人轉身就要離開這裏，落在最後的傑斐特再次往後看了一眼。沒有人将那個疑問提出來，他是如何與第二個怪物達成協議的？這個問題的答案唯有他自己知曉——

只有怪物才能與怪物對答。

所以，當我身體裏的怪物與其達成協議後，我也就便與它達成了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