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心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感覺自己撿回一條命的裏克看了看幾人，露西和傑菲特都很沉默，那個神秘的小女孩不知何時又将她那髒兮兮的布熊抱了起來——小熊背刺“伯特”的時候，他正被愛麗絲身上一閃而過的異樣吸引，并沒有發現那關鍵性的一幕。

愛麗絲正在回想這件事情的經過。“天使之家”是真知會的一個隐藏據點，他們會從這之中挑選出他們所看好的孩子，去進行一場場有關“異化事故”的入門考核。而從其中脫穎而出的，就将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失意的房屋主人與有可能與同伴失聯的外星人結下了奇妙的緣分，他與它之間的情誼本來可以持續更久，但前提是他們沒有遭遇到意外。從筆記的最後一頁來看，外星人或許是在地球上見到了不可言說的大恐怖，在艱難回到這裏後，它留下一句似乎是警告的話便死去——這大大刺激到了那位房屋的主人，他或許根本沒堅持多久，就在其後死去。

而之後，就是真知會的鍋了。他們在這裏做的不知名的研究實驗，很有可能阻隔了這兩位朋友間的心靈感應，更是讓沒有物理形态的它們無法出入。于是，外面的外星人先生與傑斐特先生達成了協議，要他幫助它們重聚在一起……是在被埋在土裏的時候就有了接觸嗎？一直将這些隐瞞起來的傑斐特先生還真是狡猾呢！

愛麗絲這樣想着。

車內的氣氛有些沉靜，露西在專心開着車，傑斐特在無所事事地看着窗外，裏克彷徨緊張到不敢言語，而就是在這個時候，露西拿起通訊的對講機連連呼喊了幾聲，在一直沒有得到回應後，她皺起了眉道：“怎麽回事？”

傑斐特笑了起來：“你試試手機？”

露西試過之後沉默了下來，深吸了口氣，她忽然問道：“這和剛才的那種事情有關嗎？”

傑斐特道：“有關也無關。你以為，那間‘天使之家’福利院，在這其中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露西的面色更冷，她一只手握住方向盤，另一只手又将對講機重啓了幾次，但得到的始終都只是“滋滋”的雜音。她将之放下，剛準備一腳踩向油門的時候，被她放到一邊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流淌的音樂鈴聲吸引到了全車人的視線，傑斐特有一瞬間瞪大了眼，露西趕緊将之接起，只聽裏面傳來局長鮑勃焦急的聲線：“怎麽回事，露西！你為什麽不接電話？私自一人行動，你還知道局裏的規條嗎？你現在在哪裏，快點告訴我！”

露西的語氣弱了下來：“抱歉，局長，我只是很擔心兇手會找到這裏來，所以提前行動了。我現在正在‘天使之家’福利院東邊的公路上……”

“啪嗒。”一道蒼老的身影從布滿了儀器的房間中離開，她身邊并沒有帶着人，周遭一片靜谧，只身下銀色輪椅駛過地面，發出不急不緩的摩擦聲。

她沒能成功從這處房間離開，因為一個穿着白色研究員服飾的男人已經将門堵住了，他咬牙道：“喬伊絲院長，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滿頭白發的老婦人眼皮也不擡，她淡淡道：“自然知道，我将‘天使之家’外面的封鎖打開了。”

研究員忍不住冷汗津津，他怒吼道：“你怎麽敢！‘羊首’大人下了命令……”

老婦人并不答話，她搭在輪椅上的手動了動，扳機扣動的聲響傳來，研究員的眉心就出現了一個冒着白煙的小洞。他滿目駭然，想要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倒了下去，身下暈開一灘血。

輪椅緩緩地從他身邊駛了過去。既然已經被支開，又為什麽還要回來呢？老婦人神色漠然，沒有一絲波動。

很快，警車鳴笛的聲音就闖入到這處荒無人跡的郊外原野，鮑勃局長的速度很快，他像是早就已經朝着這處福利院趕來，與露西的通話，只是為了确認她的安危而已。他們一起在那棟灰色建築前的空地上相聚，十數名穿着警服的警察裝備齊全地下車，一時之間，這空寂了不知多久的地方熱鬧無比。

有視線從最高的位置投下，他們看着這群預備待發的外來者，一時有些靜默。

等在後一步遠的人心中早已被恐懼填滿，他躬着身體，脊背密密被汗打濕，渾身肉眼可見的顫抖着。

“人心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不是嗎？”前面的人忽然開口，聽不出什麽情緒：“你來告訴我，這間據點的負責人開槍殺死了伊恩研究員，打開了屏蔽器，将這群外面的鬣狗引進來……然後又開槍殺死了自己。你說她是為了什麽呢？”

“可能……可能是因為怨恨，”一身制服的下屬只能憑自己的想法去猜：“喬伊絲院長的身體已經被病痛折磨到了極限，她曾經向會裏申請延續生命，但是她的地位和貢獻都不夠，能讓她參加您的實驗，就已是她無上的榮光了……但她拒絕了，很顯然，她的思想和覺悟都不足夠……”

“那個女人還不是那種淺薄的人，”前面的人笑了起來：“我看到的，是一個備受折磨的靈魂。”

他沒有再說更多，一個叛徒還不值得他多花心思。他站在高臺上，冷風吹過他那将全身包裹住的黑色長袍，他伸出一只手來，手上套着潔白的手套，他的話語輕飄飄的，仿佛一下就能被風吹散：“孤兒院是個好地方……你看這嗷嗷待哺的孩童，他們身上捆着的外界的線那麽少，無論他們去往了哪裏，是被領養了，還是就此消失了，又有多少人會真的在意呢？”

他咧嘴笑了起來，一張慘白的羊的頭骨将他的上半張臉完全覆蓋起來：“這就是我們真知會的新血，是首領向我們許諾過的未來啊！”

也是他解開這世界異變的根源，踏上無上之途必須的犧牲品。他踩在這裏，仿佛腳下是無數骸骨組成的階梯。

他身後的屬下無比激動道：“是的，羊首大人！為了虛浮之下的真理！為了螺旋上升的境谛！吾等将萬死不辭！”

“羊首”的視線下落，在下方的邊緣處，在一群已經闖入的警察圈外，傑斐特仿佛也感覺到了這種注視，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吸了口從別人那裏得來的香煙，吐出煙圈，一只手高高舉起，然後，大拇指向下。

黑色的衣擺在空中劃過弧度，上面已不見剛才那兩人的身影。

愛麗絲走到了傑斐特的身邊，對着這位脾氣古怪難馴的男人搖搖頭，道：“傑斐特先生，吸煙有害健康，對身體不是一件好事！”

傑斐特翻了個白眼，他不動時還好，一動就能從他的舉止中瞧見他的壞脾氣，但偏生他形容良好，舉手投足之間，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從容潇灑，他輕笑了下：“小姑娘，這可不是我能控制的。要我戒煙還不如要我的命。再說了，你又不是我的誰，頂多我吸煙時你離我遠點，這樣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了。”

一邊的露西在打電話，像是在争辯些什麽。傑斐特的目光深邃起來，他笑了起來，突然意味深長道：“你有個好運氣啊。”

愛麗絲有些不明。傑斐特就又道：“你等等，再過一會，相不相信，就會有一個驚喜來找你？”

傑斐特說完，就見到露西已經挂了電話，朝着這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