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燃燒吧，銀之血

愛麗絲沒有察覺到這位跟随而來的埋伏者，地下的遺跡中隐藏了太多的未知，無形之獸的感官是很敏銳，但奈何，跟随而來的人把握住了它的極限。

她想要進去神廟，這一次的“旅途”充滿了許多的問題，露西是因為意外墜入，可傑斐特，他卻是早有謀劃。

愛麗絲想起了自己之前是在某座鎮上的礦區下的秘境外找到的他，她忽而意識到，這位獵金人中“名聲遠揚”的家夥，他或許是早就等待這一天了。為了他心中的某件事，他甘願一直與危險為鄰。

而她之所以一直追尋到這裏來，除了露西的“定位”被限制在了這地下，就是她還有着“斯維爾小鎮”可以離開。這裏是處險境不錯，但她可以将露西帶回自己的鎮子，最多也就是讓她在那裏生活一段時期，等到自己能力足夠了，再過來面對這個難題。

她們向着神廟走去。這神廟的臺階很長，有九十九階之多，但每一階都寬窄幅度等同，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能見到神廟莊嚴肅穆的身影。臺階上雕刻有各種不同的動植物，它們各自生動有形，像是代表了世間萬物，均處于光之神的統領下。遠古人所擁有的智慧，由此可見一般。

二者均沒有說話，愛麗絲是在思考些什麽，而露西則是心情有些複雜，她一方面為這種遺跡感到震撼，一方面，又為此行目的是為去見神而感到莫名。

而就在她們還沒有到來的時候，廟中的傑斐特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将身上的上衣脫去，用鮮血在上半身和臉上描繪出圖案，他早知這裏有遺留下來的“儀式”——這座神廟就是史前人類為了敬神獻神而造出的“通天塔”，是為了讓神降臨世間時，不至于雙腳踩踏在大地上。

他一把抹開石臺前的地面，果見上面有勾勒出的複雜的紋路，他大致只能明白其中含義的三成，冷笑了一下，他在心中道：“就這居然還能被你們拼湊出來……為了獲得力量，還真是什麽都敢用上去！”

他說的是那群已經因為“意外”而遭遇事故的家族中人，這異化界的水那麽深，作為一個坐擁“寶物”，實力卻不能達到頂端的冷僻的家族，在動蕩中破滅，這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他深吸口氣，右腳在地面上輕點了一下，然後，他開始跳起了一支古怪且充滿力量的舞蹈，他的身手矯健，每一次動作都有一種古樸原始的美，而每一次轉身，也都像是踩在了一種有節奏的拍子上。

他面色凝重，目光很亮，并不以現在的形象為異。他知道，依照家族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記載，這座遺失在了時間中的神廟，就是距離那位六翼神最近的地方，他曾在這裏賜下聖物，并在這裏彰顯祂的力量，是唯一一處可以與之連接上的地方。

盡管沒有了聖物，但他作為“聖子”，其特殊性，也是能夠在這裏嘗試性地與其溝通上的。他找到這個地方，為的是确定祂最初的來歷，并在這其中找出祂可能存在的弱點，這是他一貫對付敵人的手法，這一次也同樣不例外。

沒有回應。傑斐特并不感到奇怪，他拿出那個剔透的水晶瓶，就在觀者以為他要利用它去布置什麽陷阱的時候，他忽而一仰頭，在其猝不及防之下，一口将之飲了下去！

一道通天的光柱突然從神廟的頂端發出，它突破了那種無形的障礙，從雪山之頂發射出去，它轟破了天上的風雪，一時之間，竟将此地化作了晴日。

愛麗絲擡起頭，她眉頭微皺，心中有所預感，這是傑斐特做了什麽。

光柱吸引來了其它的視線，在很遠的另一座城中，那間熟悉的佩圖爾酒吧裏，穿着調酒師裝的阿德裏安心有所感，他擦拭酒杯的手頓了下，看了眼今日客人寥寥的大廳，他從吧臺的下面拿出一個同樣剔透的瓶子，裏面盛放的，是淡淡的、如煙霧般缥缈的銀色液體，他将之傾倒在一邊的燈盞裏，燈芯跳動了下，繼續安然而寧靜地燃燒着。

新走進來的客人面上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他感到跟在自己身後的東西已被排除在外，他有了一時的喘息之機，也撿回了一條性命。

“一個小時，十萬美金。”阿德裏安頭也不擡，十分平靜地說道：“不足一小時，也按十萬算。”

客人的臉色瞬間就鐵青了，但他還不敢說什麽，只能乖乖地付了賬。銀燈會的強大不是他所能抵擋的，更何況，剛才若不是這人出手，他恐怕就要被那詭物追擊而死，金錢與性命，哪個更重要，他還是能分得清的。

阿德裏安将酒杯放到後面的櫃子上，轉過身來，面上帶着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是你動用了銀之血嗎？”他嘆息了一聲：“膽大妄為的家夥……可不要就這麽死了啊！”

視線轉回，傑斐特感覺自己像是吞進了一顆鋼珠，那銀色的液體就像顆重重的鐵球一樣落入到他的肚子裏。難以言喻的疼痛一下就從腹部升騰而起，他的內髒像是被刀絞了一樣，痛的幾乎讓他昏厥過去。

但他始終不肯昏迷，他死死地令自己保持清醒，他感到有什麽東西正在自己體內醒轉，那是他曾經感受到過的力量，他的嘴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

更深的痛苦狂風驟雨般襲來，他感到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個戰場，場中的雙方都擁有着無可匹敵的無上力量，而他，僅僅只是一個将祂們聯絡到一起的平臺，祂們或許不能定下對方的生死，但交鋒的每一下，都足以讓他灰飛煙滅。

銀色的火焰從他的身上燃起，他就像是個柴薪，在發着光、發着熱，超越了極限的痛苦讓自以為能夠忍受的他發出慘烈的痛叫，而這，也讓神廟外已經到來的露西與愛麗絲神情一凜。

愛麗絲有一瞬間像是進入了另一個視覺，在那個層面上，她看到有銀色的火焰如花般綻放，它們一朵朵地想要鋪滿這座神廟，而天上降下的光雨的箭卻在阻止這一切。

“你先離開這裏。”愛麗絲果斷地對露西道。

沒有猶豫，露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認真道：“平安回來。”

愛麗絲點點頭，露西發動了鑰匙，去到了小鎮之中。

愛麗絲小心地避開了銀色火焰燃燒的地方，她在這一刻感到自己像是回到了過去曾去過的那座城，那座被定格在時間裏的城市，這火焰與光雨絲毫不遜色于當初銅鐘的力量，甚至從品質上來說，它們好似還要更高一層。

神廟開始動搖起來。那火焰燃燒到了現實裏，沒有什麽能阻止它的蔓延，它好像要占據這一整個的世界，狂烈霸道到無可匹敵。

愛麗絲往後退開，避讓過神廟的坍塌。她見到傑斐特虛浮到了半空裏，他渾身的皮膚發紅，像是整個人自內而外燃燒起來，他仰着頭、張開口，空洞的眼光中發出光，他無聲地吶喊，如同被灼燒一空。

她靜靜地觀察着他，沒有嘗試着出手，似是想要看看，他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她的周身有幻狼般的獸隐現，它的頭部挨在愛麗絲的身邊，表達了自己的意圖。

“讓我離開這裏嗎？”愛麗絲怔了下：“這力量是比你更上一層的力量，你沒有信心保護好我？”

“金”之上乃是“禁忌”，也就是說，不論是這銀色的火焰，還是那光的箭雨，都是禁忌的存在發出的攻擊，而這，就是傑斐特一直想要對付的存在。

愛麗絲還想要說些什麽，她身上就飄出一片金色的羽毛，這羽毛發出璀璨的光，想要往傑斐特那邊而去。愛麗絲歪了下頭，不确定是誰在召喚，但她還是伸出手，一把将它抓住，無形之獸周身的煙霧延伸到她的手上，讓她沒有因之而灼傷。

“我可不能讓你過去，”愛麗絲道：“你是想要幫助你的主人嗎？我不能讓你去幹擾他。”

更何況，你已經是我的材料了，怎麽可以讓你就這樣溜走？愛麗絲這樣想着，一點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傑斐特恍惚間見到有光在他面前降下，就像是他在幼年時見到的那道神聖絢麗的六翼天使時一樣，他已經沒有了自己眼睛，但他還是從空乏中擡起頭看了過去。

有人在呼喚祂，有人在贊頌祂，他聽到來自過去的孩童的聲音：“感謝神，賜予我們食物與生命，您的恩威，當如刀斧行在路上，将一切忤逆者都從中斷開。”

時光像是重疊起來，他想起自己過去那時的咬牙沉默。他反抗不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命運，但他從未對此臣服過。

而現在……他笑了起來，沖着自己感覺到的那邊，重重地吐出口唾沫。

一時之間，連戰場都像是震動了下，火焰與光也都扭曲了下。傑斐特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道：“你以為我是要準備陷阱，像往常那樣一點點地将你引進去嗎？”

他好似已經死了，這樣的傷勢不該讓他還有能力說話：“我喜歡更直接一點的……你其實，一直都是知道我在做什麽的，對吧？”

“也是，”他自顧自道：“都寄生在我身上了，又怎麽能不知道我對你的排斥。但你無所謂，因為我的思想對你一點也不重要，你需要的，僅僅只是我這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