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籠包 時姐,你知道三哥出事了嗎?……

時溫故意沒提高聲音, 不知道是怕被重又放開電視劇的老板娘聽到,還是單純自己想表達沒指望被回複。

但這次笑的春花爛漫的老板娘及時聽到了。

再次摁滅手機,從吧臺上撈過那把散放着的瓜子, 邊嗑邊應時溫的話,“是啊,以前來過我家?”

時溫搖了搖頭,“有人給帶過。”

老板娘坐在椅子上想将不遠處的垃圾桶用腳尖勾過來,奈何腿有些短, 勾幾次勾不到。

時溫伸腳幫忙踢過去些,老板娘‘謝謝’說的很爽快, 更願意和她聊天:“啥時候哇?聽你這話估計也得有個好幾年了吧?難得你還能記得住。”

“五年半前的六月末。”時溫沒過腦子秒答完才僵了下。

複又不自在的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低下頭喝燕麥粥。

果然, 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無論再過多久她都仍會對那段時光記憶猶新。

老板娘聽完只點了點頭,看樣子估計也沒大放在心上。

沒什麽重要的事情,誰會和她一樣記得那個對于她們來說平平無奇、但對于時溫來說是難以忘懷的六月末?

時溫理所應當的以為攀談就到此結束了。

拿筷子夾起一個小籠包來,剛想放入口中嘗嘗五年半前沒吃到的包子究竟味道怎麽樣時,老板娘卻又若有所思地開了口:

“五年半前?等我算算年份啊, 我咋記得那會兒好像還出過件挺大的事來着?應該不是記錯了哇?”

老板娘輕聚眉頭眼神專注, 似是在用力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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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放到嘴邊的瓜子都忘了嗑。

時溫也沒太當回事兒,覺得大抵就是老板娘突然記起什麽,以此作為和她繼續唠嗑的話題。

不甚在意的繼續吃自己手邊的小籠包。

小籠包個個皮薄餡大,肉質鮮嫩緊實, 一口咬下汁水充盈口腔, 好吃的很。

伴随時溫夾起第二個小籠包,老板娘‘嗨’了聲,一把放下手中的瓜子。

拉着椅子湊近時溫,跟她侃侃而談:“欸, 姑娘你要說是五年半前,那就剛好是城鄉規劃前的那個暑假嘛,是的哇?”

時溫也不知道江南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城鄉規劃的,直接報出個準确的年份來。

“哎呀,要是這麽說的話我就沒記錯。”老板娘雙手一拍,興致起來了。

“那會兒這邊兒可是發生了件大事兒呢,喏,就擱前面不到兩條街的那家酒吧的後巷子裏,據說有個男人失手把另一個男人打死了勒,你知道死了的那男人是個啥……”

“——阿玉,還有黑粥哇啦?”

老板娘才激情開了個頭,懸念都沒搞完整,店門突然就被推開。

一個踩着趿拉板、劉海兒卷着卷發夾的豐腴中年婦女進來。

似是經常來,還和老板娘十分熟唸。

不僅知道老板娘的名字,還直接掀開簾子自己進到了內間。

“诶诶诶,今天不在老地方!專門給你留着……”老板娘見狀趕忙起身,大步流星邁進內間。

将不明就裏的時溫獨自隔絕在外。

時溫最頭疼就是跟人唠嗑唠一半,把她的興趣勾起來,結果因為其他事情戛然而止的。

懸在心裏不上不下的,總讓人抓心撓肺。

好在老板娘是個心裏記事兒的人,跟在端了滿滿一碗黑米粥的豐腴婦女身後出來,又坐回那把椅子上。

“天天打麻将打那麽晚,晚上不睡麽早上不起,遲早有天得垮了你。”老板娘語氣不是很好的指點豐腴婦女。

反觀豐腴婦女把老板娘操心的話當作耳旁風,自顧自喝着黑米粥。

瞥見隔壁桌的時溫正在吃小籠,又和老板娘說她也想吃包子。

老板娘沒有好氣的給她端了籠包子。

“後來——”

“喲,姑娘長這麽俏,看起來面生啊,在這片兒住?”

時溫覺得老板娘就快被豐腴婦女氣死了,要麽說的話被她忽略,要麽說的話被她打斷。

真是沒點燃暴脾氣罵她一頓都算好的。

“嗯。”時溫喝了口粥點點頭。

“租的房子啊還是自己買的房子啊?我跟你講啊,這片兒的租金參差不齊得很嘞,稍微不留神就被坑了,價格高就算了房子還爛,跟狗窩一樣。”

“姨這邊還有不少房子空着呢,就擱前頭上河隴越裏,雖然租金有點貴但房子絕對好住,你要是考慮換房子記得聯系姨啊。”

時溫被搞的哭笑不得,她以為說是在這片兒住的就能避免,結果還是不行:“謝謝阿姨,我自己在這買了房子。”

這下可好,豐腴婦女聽完眼睛都亮了,活像看見兔子的狼,“姑娘這麽厲害啊,年紀輕輕就自己買了房子,房貸壓力重的吧?現在的小年輕為了攢錢買房,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和姨老實說有男朋友沒?沒有的話姨給你介紹,管他是水裏游的還是地上跑的,只要你能說個标準,姨就能給你找到……”

時溫被這一席話打懵了,她還是第一次見這麽自來熟的人,一個人就能撐的起一臺戲。

幸好老板娘嫌她心煩,率先開了口:“去去去,你這見了誰都要推銷房子當月老的習慣能不能改改?別哪天把我店裏的人都吓跑,生意還做不做了。”

“姑娘別理她啊,她就這副德行,我接着給你講。” 老板娘終于想起正題,“欸?我剛剛講哪兒了?”

“死的那人是個什麽?”時溫适時異性。

“對,那人是個瘾君子。”

“後來聽我老漢兒說,其實打人那男的也沒下什麽重手,但估計是瘾君子長期吸的身體都垮了,挨了兩下就撐不住一命嗚呼了。”

“城鄉改建前那事兒啊?” 豐腴女人一聽就聽了個十成十,反駁道,“聽他們瞎胡說呢你,他根本就不是打人是救人的,但凡有點腦子知道他是個什麽人的,都說不出來這種話。”

老板娘瞪她一眼,怕罵她再把話題忘了,“又聽別個說最後那男人被判了十來年呢,現在還在裏頭圪蹴着,哦,就是在牢裏蹲着呢。”

“诶呀,我也不太懂法,但據我男人說啊,這裏面好像還真有挺多隐情的,其實根本不關那男的的事兒,或者最多判個三四年也就能出來了,不知道為啥判這麽重。”

不知道被點了什麽機關,豐腴婦女開始陰陽怪氣,“還能為啥啊?就幾年前那世道,但凡家裏有點錢有點關系的恨不得能在天上坐着比手畫腳呢,不公平的事情比比皆是,窮人訴苦都沒得地方訴。”

這話時溫很難不認同,在江南她關注的少還沒發現什麽,那種風氣在江北尤其重。

不然也不會出現曲采那種事,讓她那麽久都還有心理陰影。

“誰說不是呢?可你說這些男人們,盡是喝了酒就沖動給自己惹些麻煩事。”

“那酒有啥好喝的呢?個個都當命根子似的,少一天少一頓都不行。”

時溫無法從兩人似是而非的話語中窺探事情的原貌,不予置評。

但她不是沒見過未改造前江南的風氣,喝了酒因為小口角抄起酒瓶來打架的事情數不勝數。

當個故事聽完連腦子都不過一下。

咽下嘴裏那口包子點了點頭,有感而發地附和道,“喝酒太害人了。”

剛來那會兒她就是因為喝了酒才想輕生,那晚她也是因為喝了酒,才會稀裏糊塗的把那段感情畫上了句號。

“是哇,可就是不知道那裏頭有啥勾着他們的魂兒了,一天天的說也不聽是罵也不改,煩求的很。”老板娘又繼續抓起剛剛放下的那把瓜子來嗑,嘎嘣作響。

豐腴女人笑的輕巧,“看下來還是我這寡婦活得舒服。”

又遭老板娘的怒瞪。

故事聽完了,時溫也吃飽了,抽出幾張紙巾擦擦嘴站起身來給老板娘結了賬,轉身邁出小籠包店。

再緩步晃回三中時校門已經開了,學生們稀稀拉拉勾肩搭背的往裏頭走,推車子的還不忘隔着一群人沖熟人打招呼,但個個身上都穿着一樣的藍白色校服。

瞬間讓時溫覺得,其實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東西。

比如這所幾年前以學生們都不穿校服,社會青年聚集的惡名遠揚的學校,經過這五六年時間的整改,也變得規範統一了。

如果不看成績排名,他們和隔壁市重點的也沒什麽區別。

攏了攏身上的酒紅色毛絨外套,時溫和門衛打了聲招呼便進了學校。

短短的路上但凡有學生的地方就都會對時溫投以注目,看看她再和旁邊的夥伴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的也不少,還有好幾個大膽放肆的男生扒在樓上的欄杆處對她吹口哨。

時溫一概沒搭理,按照自己的記憶和張越的指示走上二樓共青團辦公室,‘咚咚’敲了兩聲門。

隔了兩秒鐘裏面才傳出來道清朗的聲音,“進——”

推門而入,諾大辦公室裏只有一個戴眼鏡、藍衣黑褲的中青年男人在,聽聲音就是昨天給她打電話的那個男人張越。

時溫自報家門,“你好張老師,我是時溫,來辦團員手續。”

張越見是時溫來了,将手邊所有提前準備好的資料讓她挨個填寫,又将她的團員證和團員檔案調出來修改補充。

其實一共也就不到半個小時的事情,還偏生不能在線上辦理,非要讓她再大老遠跑一趟來。

走時學生們正在上下午第一堂課,過道裏混雜了各個班級老師抑揚頓挫的講課聲,倒是沒人再對她行注目禮。

拿好檔案袋與張越告別後,時溫邊往校門口走邊在手機上劃拉着,想訂最近一班回江北的飛機。

但讓她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僅是從她進江北機場開始到現在,陸夜白一條消息都沒給她發過。

更意外的是,最近一趟的只有傍晚七點半回江北的飛機了。

時溫念着在她進機場前陸夜白對她說過的話,猶豫幾秒後還是選擇自己為出行人,訂了那趟較晚的航班,截圖給陸夜白發了過去。

那邊卻遲遲沒有回複。

現在才堪堪三點過半,太陽從頭頂滑落到眼前,提早四個小時去機場傻等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但時溫也不想再回之前那個別墅。

不知道到底是抱着再看最後一眼就逼自己死心,還是自欺欺人只當閑逛路過的心思。

時溫龜速朝着記憶中那兩家店面走去。

越走近心跳的就越快,耳邊複又漸起的風聲都蓋不住熱烈激動的心跳。

看店牌那裏仍舊保持下面是家奶茶店,上面是個臺球廳,裝修和五年半前出入不大,但從外面看起來整體更高檔整潔了,裏頭的員工也穿着統一的制服,各自忙碌。

似有所感般,突然有一個店員擡頭注意到站在門口朝裏面望的時溫,唇瓣蠕動八成是想開口詢問她,要點奶茶嗎?

時溫在對上那個服務生探究的目光時就想落荒而逃,攏起外衣轉身離開,卻沒想到身後不遠處恰好站着,她最不想見到的人裏的其中之一。

那人盯着她似是見了鬼般瞪大雙眼,不等時溫避開要走就先反應過來,連忙喊她:

“時姐——”

好奇怪,方才還豔陽高照的天兒自時溫回頭那瞬突然被層層烏雲遮擋,天空暗沉沉的似是馬上就要壓下來。

卻不見雨。

對面男人原先懷中抱着個紙箱,大概是剛從外面取了東西回來,一見奶茶店門外這個女人是時溫,激動到直接将手裏的東西扔在地上。

也要張開雙臂攔着時溫不讓她離開。

時溫見被黑子攔着走不了,狠狠閉了閉眼,在心裏暗罵自己無數次,就不該一時沖動來這個地方。

現在好了,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

沒等她想好該以什麽合适先行借口離開,對面黑子先一臉沉重的開了口,直奔主題打了時溫個措手不及:

“你知道三哥出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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