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看不起 時溫無數次想給賀承隽打個電話……

火鍋店內人聚人散, 陌生人擦肩而過無關痛癢,親密夥伴挽臂相視談笑風生,奔赴不同的目的地。

唯一不變的是時刻忙碌的服務生, 招待完一桌立馬翻臺迎接下一桌,彎起的嘴角近乎僵硬。

撒嬌的後果就是冰淇淋不等人,待時溫平複好自己險些無法抑制的淚意,發現冰淇淋随分秒奔競化開不少。

沿着脆筒蜿蜒而下,有要蔓延到手上的跡象。

時溫急忙挺直身子舔舐化掉的浮面, 賀承隽才得以被她放回對面,繼續坐下吃飯。

百無聊賴的一口口舔着冰淇淋, 時溫不想讓氣氛靜谧于煙霧缭繞間。

破罐子破摔的想:今晚直接毫無保留的把過往全講給賀承隽聽完好了。

這樣以後就能成為不用再翻看的回憶, 繼續覆蓋嶄新的美好。

“賀承隽, 我接着給你講故事吧。”時溫支起胳膊托着臉頰,舌尖與冰淇淋合二為一。

撩眼若有所思的瞟她,賀承隽毅然決然的拒絕:“不想聽。”

“好的,那我就繼續講了。”

賀承隽早已習慣時溫這種‘在一句話裏只撿自己想聽的詞句聽,不想聽的就自動忽略’的不容置喙。

沒太意外的聽她在耳邊滔滔不絕。

略微無奈的想, 如果等下她講着講着心情又變差, 他再想其他法子哄就是了。

“我想找那條街其實也沒什麽非去不可的理由,只是單純的在地圖上看見那條街上有家大型超市而已…”

剛去巴黎那會兒正好是暑假期間,還沒正式開課,有較為充足的時間讓時溫和陸夜白适應語言不通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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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 時溫除了吃飯睡覺外, 剩下的時間都在認真攻克法語。

法國人聽她說話覺得表達颠三倒四、欠點意思;她聽法國人說話覺得地方口音太重、不易理解。

但奈何法語本就是種變通十分靈活的語言,一個句子有很多種不同的表達方式。

老師建議她不能光禁锢于書本上那些死語法,得多出去找當地人交流。

是更高效的鍛煉聽力和口語的方法。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時溫總不能去大街上随手逮個人就唠嗑套近乎, 更何況人還不一定能有耐心聽她那零落稀碎的表達。

不報警讓警察來抓她就不錯了。

最後時溫心生一計,反正她去超市買東西遇到不知道的東西肯定要詢問,可以借此機會和店員多交流。

碰到逛超市的閑人也能搭兩句話,這樣順理成章又不顯突兀。

于是那個下午,時溫獨自拐拐繞繞,試圖尋找那家大型超市。

結果還沒看見超市大門,就已經在找路的那三個小時裏把她練的夠嗆。

抱着‘既然努力都付出了,就不能見不到回報’的心态,時溫還是堅持着找到路,走進那家超市裏。

出人意料的是,那天超市裏人少的可憐,除了幾個擺貨清點的店員外,只有兩個人。

最後口語沒練多少,反倒買了不少冰淇淋。

戲劇性的是,時溫從超市出來卻忘記回公寓的路,但又不想像來時那樣找第二遍路。

索性毫無形象的坐在路邊啃冰淇淋。

在一個冰淇淋消失的時間裏,時溫想了很多,但都是圍繞一個主題:想放棄。

想放棄在異國他鄉的不踏實,想放棄每個孤單寂寞的日子。

想放棄後陳岳會怎麽嘲笑她,想放棄後朱姓母女會怎麽算計她。

都不如設想萬一有天她重回江南,恰巧碰到懷裏摟着女人的賀承隽,笑着對她介紹:“這是我老婆,她比你美比你優秀,我很愛她。”

令時溫氣的‘噌’一下從路邊站起,吓着了正前方那只悠閑散步而來的狗。

狗沖她狂吠,她就沖狗兇,時溫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那會兒肯定是腦子被冰淇淋糊了。

不然怎麽會以為那只狗也看不起她。

骨子裏不服輸的勁上頭,時溫一路上好不容易才強忍着別人不耐煩的臉色,找到不遠處的公寓樓。

結果又遇到搶劫。

搶錢搶手機她就忍了,為了生存可以理解。

但她實在搞不懂,為什麽他們一定要搶走她那袋都已經化成水的冰淇淋。

腦子裏一整天緊繃的弦徹底斷了,眼淚瞬間從眼眶裏噴湧而出。

時溫委屈的跑回公寓,獨自一個人坐在地上抱着腿哭。

在那期間,時溫無數次想給賀承隽打個電話,想再聽聽他的聲音,再聽聽他不厭其煩的哄她。

最後還是強撐着尊嚴沒打,哭到實在哭不動了才停。

賀承隽聽的又好笑又心疼,被她獨特的腦回路折服,提出疑惑:“為什麽一個人?陸夜白呢?”

“去學校了,他導師那段時間剛好在做個什麽項目,順便把他也喊過去了。”

“為什麽一個人住?”賀承隽更關心的其實是這個問題。

他曾讓黑子探過消息,知道留學生出國大多都會選擇與熟悉的人合租,或是找個合租夥伴。

一是為了相互有個照應,做什麽都方便些;二是兩個人或多人結伴,比獨居更安全。

所以賀承隽理所應當的以為,時溫在巴黎是與陸夜白合租的。

為什麽一個人住?時溫勘破賀承隽沒有說出口那點的小心思,解釋道:

因為她以萬分堅決的态度,拒絕了陸夜白說巴黎治安不好會有危險,要合租的提議。

哪怕兩人有各自單獨的房間,一關門誰也看不到誰,但時溫就是覺得和異性合租很不舒服。

最後她和陸夜白各自退了一步,他不跟她合租,但她必須找個舍友。

陸夜白雖然住在隔壁,可有危險時也不能第一時間幫她,找個人結伴多少可以放心點。

那個時候消息剛發出去還沒找到,時溫又不能為了向他傾訴‘她遇到搶她冰淇淋袋子的搶劫犯’這種匪夷所思的難過。

專門打電話攪亂他的正事,讓他擔心她。

所以只能獨自默默消化壞情緒。

捱過語言不同風俗相異的艱難八月,迎來嶄新有趣豐富精彩的九月,時溫天真的以為自己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阿道夫教授又給她一棒子打回了原型。

上課講解的東西她至少有三分之一聽不懂,哪怕勉強聽懂了,也無法準确用有限的詞彙表達天馬行空的想法。

更多時候都是被晦澀難懂的專有名詞難住。

時溫只能一邊更刻苦用功的學習法語,一邊咬着牙花更多時間去琢磨深奧的專業課本。

忙起來連飯都顧不上吃,幾乎沒有喘息的機會。

每天僅有的能松懈神經的機會,就是畫畫的時候。

好在巴黎美術學院對于形形色色的藝術風格包容性極強,阿道夫教授對于學生創作內容的限制也很少。

每個人都能在鞏固基礎之上,展現出自己最獨特的靈感。

之前在陳家因為壓抑煩躁經常用來宣洩情緒而畫的,在賀承隽的誇贊支持下堅持的,更偏向黑暗與光明沖突的繪畫風格,成為時溫在巴黎進修油畫的主風格。

為此她還忐忑過,其他同學都是中規中矩的畫人像畫風景,她畫成這樣真的可以嗎?

不出意外得到阿道夫教授的訓誡,翻譯成中文意思大抵是:

【人與人之間的千差萬別不僅局限于身材容貌、家境性格,更會體現在創作風格、思維特征。】

【不分高下無論好壞,每一筆畫下去都是漫長人生路中的一個腳印,只有到達終點回頭望,才知道用人生閱歷繪出怎樣的一幅絕世宏圖。】

【想要模仿別人的風格固然困難,但更難的是如何毫不動搖地堅守自己的風格。不要去盲目追随潮流,而要讓自己成為潮流。】

【如果你連自己都欣賞不了自己,都要一味否定自己,又憑什麽覺得別人會欣賞你?】

【時,只有敢于始終如一的做自己,才會有人發自內心的欣賞你。】

正是因為阿道夫教授這番話,讓時溫吃了定心丸,再也沒質疑過自己。

所以之後幾年,無論是被別人暗地裏傳她有心理問題,還是明面上說故意與人不一樣,她都毅然決然的堅持下來了。

直到後來時溫收offer收到手軟,有位富豪為《向生》開五百萬的高價,而那些明嘲暗諷過她的人卻在為雞毛蒜皮奔波勞碌時。

時溫才真正明白:

有些诋毀是嫉妒,有些嘲諷含羨慕,那些成為不了自己想成為的人,就只能通過拉踩別人獲得心理安慰。

反正無論怎樣做都會有人讨厭她,但是喜歡她的人一定會更多,那為什麽不能勇敢點做自己呢?

她從剛到巴黎那年有90%的話語聽不懂,到兩年後只有5%聽不懂,最後臨離開前都已經達到可以侃侃而談的母語水平。

全離不開這五年夜以繼日的勤奮學習。

而在那五年多光陰裏,時溫只換過兩任舍友。

第一任舍友是個美國女生。

不像美劇裏那樣胯寬腿粗身子壯,Gabriella是一個身材比例很棒的黑皮膚女生,有國內某段時間掀起的‘美黑熱’所追求的最完美的膚色。

性格直爽開朗,為人漂亮有趣,有什麽喜歡的不喜歡的都會直接明說,從不搞小動作。

是時溫最喜歡相處的類型。

唯一有一點不太好,就是男朋友換的太勤了。

還總愛往公寓裏帶。

雖然關着門并不會讓時溫長針眼,而且以她剛與賀承隽分手整夜失眠的狀态,也不會吵到她睡覺。

但在那長達兩個月的夜裏,時溫都是聽着他們隐隐約約的歡愉聲背單詞讀課文的。

還沒等時溫想好該怎麽委婉表達,Gabriella好似已經自知這樣會打擾到她。

于是,在她和她男朋友們協商過後。

把恩愛時間提前了。

從每天夜裏的交頸而眠變成下午放學的白日開戰,時溫還認真思考過這是不是什麽每天都必須得完成的任務。

不過下午放學她一般都在圖書館也不常在家,至少這樣晚上能專心背書,小憩一會。

在巴黎生活了大概半年的時間,時溫就遇到了傳說中的入室搶劫。

幸好當天Gabriella跟她男朋友在。

她男朋友瘦的跟猴兒似的,臉也長的嫩,整個人看起來就沒什麽威懾力。

但骨子裏夠男人,聽見聲音後迅即從廚房裏抄了菜刀,看架勢是要與匪徒血戰到底。

卻沒想到Gabriella二話不說,直接從房間裏拎出一把真□□來,上膛瞄準那些匪徒。

別說那些匪徒覺得害怕,連她男朋友都被她這種漢子氣吓得刀落人抖。

後來時溫心有餘悸地問她,怎麽敢在公寓裏藏b類槍,被發現會有處罰的。

Gabriella聳聳肩漫不經心說,這是她參加射擊運動向警察局申請後能合法持有的東西。

得益于Gabriella如此強悍,哪怕她搬走後的那四年,時溫也再沒遇到過入室搶劫。

最後還是她說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至于是不是真的真命天子時溫不知道,到底是哪個人時溫也不清楚。

只是Gabriella以要和她的真命天子同居為由,甜甜蜜蜜的搬走了。

再後來的第二任舍友,就一直是那個同樣從中國來的女孩。

叫林可。

人如其名,她長相溫婉可人,性格是與張揚爽快的Gabriella不同的活潑可愛。

她比時溫大一歲,是學服裝設計的。

原本打算一畢業就回國,但後來還是選擇留在法國工作。

時溫見證了林可從樂觀開朗,到和談了三年戀愛還在機緣巧合下見過雙方家長的男朋友,因為異國戀見不着面時差還大的原因分手的歇斯底裏。

變成中間那兩年裏的沉默寡言郁郁寡歡,再到最後認識了現在這個法國男友後的紅光滿面春色蕩漾。

關系不能說形同姐妹,也至少沒鬧紅過臉。

所以時溫确實沒能感同身受到中午那個女生的憤怒。

其實總的來說在巴黎的那六年挺好的,她跟随不同的名家大師學習繪畫雕塑。

與陸夜白一同去觀賞時裝秀藝術展,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鑒過各色各樣的畫。

确實如陸夜白當初所勸她那般,這種藝術氛圍不是能在國內輕易體會到的。

只是要為之付出些辛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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