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淵側泛漣漪(六)
馬蹄聲由遠及近,兩匹駿馬風馳電掣而過,揚起灰塵無數,守在皇室宗祠的侍衛遠遠地瞧見一匹棗紅駿馬和純白駿馬奔來,白馬上的錦袍公子一拉缰繩,駿馬嘶吼止步,景漣翻身而下,動作利落而優雅,帶着他特有的出塵清冷。
棗紅駿馬上的卻是一位白衣公子,與一身白衣不符的是他眉梢眼角的慵懶豔麗,這一身白衣生生地傳出了華貴紫衣的味道,一舉一動皆風流倜傥,唯有眼底蘊着隐晦的興奮和期待。
守在宗祠的侍衛自是沒見過名滿元尚的太子殿下和溫家家主,但一看眼前兩位公子氣度不凡,兩個侍衛對視一眼,立刻上前行禮:“屬下見過二位公子,小的奉命看守皇室宗祠,敢問二位公子有何貴幹?”
兩個守衛機靈着呢,他們守宗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溫大人也見過幾次,眼見着溫大人都在這位白衣公子身後的位置,此人定是皇室之人無疑!
有時候越是小人物,就越是懂得保命的道理,當即不敢有任何不滿,更不敢表露出二人見過溫淵的模樣,幹脆裝作倆人都不認識。
景漣一聲不吭地拿出象征太子身份的白玉環龍佩,兩個守衛頓時想拍胸脯,還好還好,沒得罪貴人,當即不敢多說,乖巧地讓路:“太子殿下請!”
皇室宗祠自然規模宏大,莊嚴肅穆,大梁雕工十分精美,刻有鳌魚吐雲,二龍戲珠等祥瑞象征,且渡了漆,四個石基也刻有鷺鸶戲蓮,鳳戲牡丹,仙鶴登雲,喜鵲含梅的紋飾,極其精美,刻工一看便知出自大家。
這裏溫淵十分熟悉,他第一次來便是在當年皇後自缢,對外宣稱病逝時,他親眼看着那華美的鳳棺被擡入皇陵,刻有皇後名諱的靈牌被安置在宗祠內。
此後每年皇後忌日,溫淵都會來宗祠走一趟,雖說皇室宗祠除皇室子弟的外人不可入,但溫淵身為溫室子弟便截然不同了,大概除了皇帝的後宮不亂逛以外,就沒什麽地方人家去不得。
進宗祠前,溫淵勾了唇深深地看了一眼兩個守衛。
聰明又知趣的人,什麽時候都是惹人喜歡的。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的劫後餘生——溫大人笑的也忒吓人了,還不如太子殿下面無表情的好……
還不知自己被嫌棄了的溫淵和景漣已經站在擺放着皇室靈位的正堂,元尚皇室靈位都放在這兒,但景漣卻發現了個有意思的事情——靈位放這兒即便上不會有人來看,雖然有人打掃,但免不得偷懶懈怠,沒人會擦拭靈牌,以至于所有的靈牌都落了灰,但是……唯有他母後的靈位幹幹淨淨,不染灰塵。
溫淵勾着唇,伸手在太子殿下白嫩嫩的臉上捏了一把,滿意地看着一個小紅印,笑道:“皇後娘娘走的幹淨,娘娘的靈位,自是得每日擦拭。”
景漣瞥了一眼那只剛剛蹂躏了自己臉的手,嘆了口氣:“又是溫大人的手筆?”
溫淵大方點頭:“正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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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做到的?”景漣訝異地揚了揚眉梢,其實擦拭靈位也不是個多累的活,但是每天擦就需要持之以恒了,看那些落滿了灰的靈位就知道,所以景漣才更驚詫。
宗祠內的人怎麽會這麽聽話,真的每天都給母後的靈位擦拭?
溫淵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意,漫不經心地說道:“也沒什麽,臣告訴他們,皇後娘娘生前愛幹淨,若靈位每日不擦拭幹淨,定要回來作亂,屆時,宗祠內的下人必要大禍臨頭。”
景漣:“……”
這種……迷之理由,真的有人信嗎?!
太子殿下嘴角一抽,“……他們信了?!”
溫淵挑眉,斜眼看那些落滿了灰的靈位:“自然是信了的,做的也不錯。瞧,證據都在眼前擺着呢。”
景漣也不跟他繼續糾結灰塵的問題,溫淵簡直是元尚第一大神棍,他說的話有時候比聖旨都有用,但他卻記得吩咐人每日擦拭母後的靈位,是以……今日與他來此,想來母後也不會怪罪。
景漣一撩衣袍,跪在蒲團上,稍稍仰着頭給了溫淵一個眼神,啓唇吐出兩個字:“跪下。”
溫淵從善如流地跪在景漣身邊,兩個人并肩,迥然不同的俊美在這一刻,竟說不出的和諧唯美,好似畫卷。
景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方才緩緩道:“母親大人在上,兒與溫氏溫淵兩情相悅,奈何朝堂不穩,天下未定,溫淵又為男兒身,成親恐國生變,故今日攜心上人于母親靈前拜堂成親,望母親泉下有知,莫怪兒子。”
言罷,景漣偏頭看向溫淵,清冷眸中噙着一汪深情缱绻,輕聲問道:“你可願,與我成親?”
溫淵晃神了一小會兒,雖然早已猜到景漣想做什麽,但真正跪在這裏,跪在皇後靈前時,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恍惚,聽到景漣發問,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求之不得!”
景漣眉眼一彎,露出一抹笑,登時晃了溫淵的眼。
景漣很少笑,但是這麽一笑便好似冰雪消融,如沐春風,一颦一笑間恍若冷玉仙君,當得起端方君子四字。
沒有司儀,景漣便自個兒高聲道:“一拜天地——”
二人跪着轉了個身,對着外面的一方天地一叩首。
一拜天地,天地為證,此後同心同德,相守相依。
“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母親在上,此後相濡以沫,盛世情長。
“夫妻對拜——”
夫妻對拜,琴瑟和鳴,此後天上人間,生死不棄。
禮成二字落下後,溫淵又是片刻的失神,他從未想過這段從開始就沒有被寄予期望的感情,在意外地得到了回應後,竟然還能與心上人跪在他母親靈前成婚。
做夢一般的美好,讓溫淵眼眶酸楚,猛地擡手将那個長身玉立的男子抱在了懷裏,埋頭在他頸間,澀聲道:“得漣兒真心相待,縱是為你傾覆天下,也值了。”
景漣能感覺到抱着自己的這具身軀微微地發顫,擡手環上男人的背安撫地拍了拍,嗓音清冷磁性:“本宮才是太子,若要傾覆天下,也該是本宮來。”
溫淵抱緊了懷中人,此刻只有緊緊抱着這個人,才能讓他覺得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漣兒……是何時喜歡我的?”
似乎從他表明心跡後,殿下就直接順着他的心意來了,到現在兩個人都成親了,他還 知道他家殿下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