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誓言

“……”

“上校,”他伏在莫森頸間幹巴巴笑出聲來,“你聽我解釋。”

“你說,”後者一動不動地吐出話語,“我聽着。”

時灼一時間沒有辦法,只好将那晚總督夫人試探他的話,如實向莫森交代與告知。

“所以,這就是你說我不行的理由?”莫森咬着重音,輕飄飄地在他耳旁撂下話。

“……”

“上校,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現在要去上衛生間。”時灼選擇了生硬地轉移話題。

莫森什麽都沒有說,拿開箍在他腰間的手臂,聲線毫無波瀾地吩咐道:“跟我來。”

時灼收起眼底的心虛,乖乖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對方将他帶到客用衛生間外,就停在門外不再往裏頭走。時灼獨自推門進去上廁所,待他洗完手從衛生間裏出來,莫森仍舊站在門外的牆邊等他。

疑心對方還想為剛才的事算賬,時灼小心謹慎地與莫森拉開安全距離。

瞥見他停在幾步外一動不動,莫森雙手抱臂靠在牆前朝他揚起下巴,“過來。”

時灼這才慢吞吞地擡腳朝他走過去。

大約是嫌他走得太慢,莫森直接伸手将他拽過去,放低聲線微微皺眉提醒道:“以後在私下場合裏,和總督夫人保持距離。”

未料他說的是正經事情,時灼面上神色微微一頓,望向他的瞳孔中浮起疑問來。與男人持有的觀點恰好相反,對方既然想要調查總督府的事,時灼認為從總督夫人身上入手,是個簡單輕松的好辦法。

接收到來自他眼中的疑問,莫森松開他的手沒有解釋,而是邁開長腿越過他朝前走道:“跟我來。”

時灼跟着他穿過彎彎繞繞的走廊,他們沒有再走來時的那條路返回,而是踏進了另一條狹小幽暗的廊道。這條路上鮮少有侍從下人走動,卻也同樣能夠通往總督府的後花園。

甚至于透過盡頭牆邊那扇隐秘的小窗,他們還能清晰地将花園景象收入眼底。從窗邊窺見站在不遠處的總督夫人時,時灼霎時就明白過來,莫森是在這裏聽到了他與總督夫人的對話。

總督夫人仍舊站在那個位置沒動,身邊卻多出了監獄長那位漂亮的情人。兩人面對面說了些無足輕重的話,李戚容忽然笑着低頭彎下腰來,握住總督夫人的指尖親吻她手背。

任由他的嘴唇吻過自己的整片手背,總督夫人始終眸光憐愛地看着他。半晌後李戚容終于停了下來,總督夫人從他手中輕輕抽出指尖,慢條斯理地撫上他臉側流連摩挲起來。

時灼眼底情緒冷了冷,在這親眼撞破兩人私情的當口,有些不合時宜地回想起來,那晚在空中花園的宴廳裏,總督夫人指尖輕輕刮過他的動作。

結合今晚在後花園裏發生的事情,想來那并非是他當時多心的錯覺。

時灼從窗邊緩緩退開,悄無聲息地隐入旁側暗影裏,從昏暗光線中擡頭看向旁邊的人。

“看清楚了?”莫森低沉的嗓音落入他耳中。

時灼朝他點了點頭,斂眉仔細思索片刻後,并未對他先前提醒的話做出任何回複,只好似看樂子般吊兒郎當地開口:“眼下還沒有到春天季節,總督府就已經是一片綠了。”

莫森不予置評般掀了掀唇角,“看到守在花園裏的侍從了嗎?”

時灼聞言,認真回憶了片刻剛才看到的畫面,那侍從正是不久前給他領路的熟悉面孔。

“看到了。”他偏過臉來小聲答,末了恍然大悟般蹙起眉來,“他們在花園裏做這種親密舉動,卻沒有刻意讓宅子裏的下人避讓。”

莫森默認了他分析出來的話,“總督夫人喜歡養小情人這件事,在整個羅那城裏都不是秘密。”

時灼眼前浮現出總督那張渾圓發胖的臉來,“這種事總督怎麽忍得了?”

“當年兩人結婚的時候,算是赫爾曼高攀了名門望族。”莫森簡單解釋給他聽,“而赫爾曼也是憑借夫人家的財權,才能坐上羅那城總督的這個位置。”

赫爾曼就是總督的名字。聽完這些上層權貴的陳年舊事,時灼滿臉唏噓地挑起眉尖來,“所以總督夫人和監獄長的情人私通這件事,謝裏登監獄長本身也是知情并放任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莫森說。

“不僅要送八位數項鏈,還要送自己的枕邊人。”時灼忍不住輕笑出聲來,“為了打通羅那港口的走私渠道,監獄長大人還真是下了血本。”

莫森并未對此做出任何評價。

而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已經沒有了任何說話的聲音。時灼再從窗縫間往外看去時,發現那兩人皆已經從原地離開。

擔心自己消失時間太長,總督夫人會遣人過來找,時灼獨自走小道回到了花園裏。出乎他意料的是,本以為已經離開的李戚容,竟然還留在後花園中沒走。

時灼想了想,主動朝對方站的地方走過去。

李戚容站在那架秋千吊椅前,擡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麽。直到時灼緩緩走近時,對方才終于回過頭來,面容傲慢地看了他一眼。

時灼唇邊挂着不以為意的笑,停在他身邊後并未主動去搭話。

最後還是李戚容率先沉不住氣,語氣淡漠而又趾高氣揚地問:“你是諾因上校的哪一位情人?”

“上校還有很多位情人嗎?”時灼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李戚容唇角譏諷般地揚起來,“你住在哪裏?”

時灼看起來對他的問話毫無防備,直接将自己的詳細住址報給了他。

“伯朗路?”李戚容輕輕嗤了聲,“那不是最靠近貧民窟的破舊街道嗎?”他終于正眼打量起時灼來,“諾因上校就讓你住在那裏?”

時灼倒是表現得積極樂觀,“住哪裏都比住監獄好。”他甚至朝李戚容大方露出笑容來,“我說的對嗎?李先生。”

李戚容被他問得面色微梗,半晌才調整好表情瞪向他道:“別拿我和你去比,我現在可是住蘭德街。”

時灼對羅那城的街道分布不熟悉,但也知道總督府就位于這條街道。想來蘭德街大約是高官富人的居住區,但時灼對這類信息并不感興趣。因而他神态如常地哦了聲,就再也沒了別的下文。

李戚容耐着性子等上許久,卻只等來他這樣冷淡的回應,不免有些難以置信與愠怒,“你不想搬去蘭德街住嗎?”

“我嗎?”時灼吃驚地伸手指指自己,随即毫無上進心地搖頭,“我不想。”

李戚容氣得朝他冷笑,“那你是想看別的情人,搬去蘭德街和諾因上校一起住?”

驟然聽到莫森的名字被提及,時灼終于對他的話題來了興致,“上校要搬去蘭德街住?”

瞧見他那副詫異的神情,李戚容就知道他仍舊被蒙在鼓裏,眼中不免浮起扳回一城的快意來,“你還不知道吧?諾因上校在蘭德街買了新院子。”

時灼心說他還真不知道,但也不怎麽想知道,面上卻毫不顯露地擺出不安模樣來,雙手捏緊衣角低下頭來喃喃道:“……我不知道。”

從此前的憋屈與憤怒中抽離而出,李戚容連帶着眉梢眼角都舒服暢快起來,“聽說諾因上校這周就會搬進去住,可是他到現在都沒有告訴你。”他輕哼着湊近時灼臉前愉悅地強調,“看來除了你以外,上校還有別的情人。”

“是嗎?”時灼失望不已地擡起頭來,“上校要搬去蘭德街住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渾然不覺自己被人套話,李戚容不自覺揚起下巴來,“諾因上校買的那棟院子,就在我住的院子旁邊。”

時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麽莫森買下院子的意圖已經很明顯,僅僅是因為它和謝裏登的住宅挨在一起。從對方那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時灼不欲再浪費時間與他周旋,正準備找個理由與借口離開時,卻看見了遠遠從後方走過來的莫森。

他又将擡起的那只腳落了回去,重新看向面前的李戚容擡高音量道:“……可是上校說他愛我。”

不遠處的男人驟然神情微妙地頓住腳步。

時灼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發笑,繼而就見李戚容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看。

“怎麽了?”強忍眼底笑意歪了歪頭,他語氣近乎天真地發問。

李戚容冷笑着潑他冷水,“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吧?”

“我為什麽不相信?”時灼露出近乎虔誠的神情來,“上校親口對我說過,他這輩子只愛我一個。”說完以後,不等面前的人再次接話,時灼視線越過李戚容看向他身後,眸中翻湧起似有若無的戲谑來,“對嗎?上校。”

李戚容一臉搞不清楚狀況地回頭。

就見莫森從自己身後大步邁了過來,面無表情地停在時灼面前看向他答:“對。”

“我對他說過。”男人眸光危險地落在時灼臉上,半晌沉下嗓音咬着重音,一字一頓地吐出清晰話語來,“我莫森·諾因,這輩子只愛他一個。”

餘光掃過神色大為震撼的李戚容,時灼唇角挑着促狹笑意掀起眼皮來,卻見莫森仍是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自李戚容轉頭看向他們那一刻起,男人眸中的危險與警告就已不複存在,只剩下驟然從眼底燃起和翻湧而出的,要與他到天荒地老的濃烈和熾熱情緒。

棋差一着的時灼猛地僵住,即便心知肚明面前的人是在做戲,卻還是難以抑制地心髒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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