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圭亞那·雲石燕

每日每夜念書,吃飯,睡覺,然後再念書,吃飯,睡覺。不住輪回相同的程序,大家都疲倦到麻木。極度的睡眠不足,暗地的較勁,課室的四角天空上,侯鳥成群結隊地滑翔而過,帶走這十年寒窗下一群學子寂寞瘋狂的青春。

高三,本應該是煉獄一樣黑暗的日子,卻因為有了越澤帆而變得一點一點明亮起來。

最近的人好像想戀愛都想瘋了,隔三差五就有低年級的人跑來跟越澤帆告白,更過分的是,告白的不僅有女生,居然還有男的。這世道簡直就是亂七八糟嘛!花祭感覺非常的不爽。

那些口口聲聲說着喜歡澤帆的人們,到底是用什麽樣的資格來喜歡他呢?他們每天看見的,都是澤帆最幹淨的笑容,最淡定的姿勢,而他悲傷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又有誰關心過呢?那些把澤帆奉為王子天使的人們,見慣他所有美好的一面,可他們卻不曾了解當澤帆邋邋遢遢倒在病床上的時候,他也不過是一個需要保護的普通男孩。

自從上次去過澤帆家之後,那家夥變得更肆無忌憚起來,每天形影不離地黏着花祭,去圖書館自習的時候會跟在身旁滿書架東翻翻西找找,到飯堂打飯的時候會突然冒出來說你的菜好豐富啊小花花我們一起吃吧。他總會做許多令花祭哭笑不得的事,像個沒長大的小朋友,可花祭無論如何就是氣不起來,因為那家夥其實是溫柔的吧,知道女孩子什麽時候是喜歡你的,什麽時候嘴裏說着笨蛋傻瓜你找死呀但其實心裏早已樂開了花。

也許是讀書的緣故吧,花祭已經很少再想起左左了。

最近每一次想起這個人,花祭都會驚覺自己對他的感覺減淡了幾分。那些來路不明的仇恨,那些含糊不清的愛戀,已經在書本的字裏行間以及四月澤帆紅奕無限擴張的笑臉中漸漸分崩離析。

老師總是說得對,在我們走到無可回頭的絕境的時候,是朋友,是朋友帶我們回來的。

但澤帆于花祭來說,也許并不只是朋友吧。

那家夥偶爾會跟別人指指花祭說這是他的女朋友,偶爾也會拉她去逛街跑公園甚至帶回家一起吃飯,可是盡管做了那麽多情侶間才會做的事,花祭依然是懵懵懂懂,沒有牽過手沒有親吻過也沒有說過你愛我我愛你,那麽自己到底算什麽呢?他對自己又是什麽感覺?

想不清楚。

躁動不安的疑惑像是水草蜷曲着漸次爬上水族箱,越過層層鏡花水月,在你我察覺不到的時刻緩緩拔節。

花祭鼓起腮幫,又重重呼了口氣,這才慢吞吞把自行車推出車棚。

無意間掃一眼空位旁的那輛藍色變速車。

澤帆那家夥今天跑哪去了,晚修過後連車都不拿就人間蒸發,也不交待一聲,簡直就是沒把她放在眼裏嘛。

一個人回家感覺好寂寞,渾身上下都是無精打采的,連騎車也心不在焉。說起來,好久沒有一個人了呀!都怪那個該死的花癡,有事也不說一聲,害她黑不隆咚的還要一個人回家,早知道就叫表姐來接她了!表姐是柔道空手道詠春高手,走在路上也不那麽害怕啊!就算表姐不來,也可以找四月陪自己一起走嘛,哪用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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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祭這頭還在胡思亂想,那頭轉個彎就撞了人。

她急急忙忙煞車,可前輪還是不可阻擋地蹭髒了來人的褲子。花祭心裏充滿歉意,下了車低着頭不停地道歉,直至對方用疑惑的語氣霍然插話:“花祭?”

花祭頓時覺得腦際一片空白。

“想不到能在青勺見到你,”對方的右臂被一個苗條妖冶的女子緊緊挽住,身邊好幾個少年滿臉玩世不恭,笑嘻嘻地看這場重逢的鬧劇,“喂我說廣州離青勺這麽遠都能見面,你該不會是追着我來的吧?哈哈哈哈!”

于是四周的人都放肆地大笑起來,說大哥你真是魅力無法擋啊。

黑暗像潮水擁抱了整個世界。

而花祭的臉色卻白得猶如夜空中一輪最蒼涼的月亮。

花祭愕然發覺,這張嚣張無情的臉,她大概是一輩子都不會忘懷的了。那種絕望與悲憤早已在心髒最柔軟的地方紮了根,汲取水份,吞噬生命,怎麽能忘卻?

左若森。

很多的烏鴉從低空越過牆頭,穿插出突兀的翅膀撲簌聲音,天空呈現出深夜特有的暗藍,一些浮雲在天際周邊緩慢地聚集着,漫上最中間的銀河兩岸,吞食渾圓均勻的光暈。

花祭垂下手,緩緩側過臉望向面前的衆人,眼瞳中迸濺出濃烈的恨意,仿佛沉睡千年的生物涉獵過時間洪流,蟄伏守候蠢蠢欲動的獵物,隐忍中匍匐前進,在某一個極端的時刻,咆哮着排山倒海。仇恨早已狠狠壓倒理智,花祭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也不管後果如何,她只知道自己要出手扇對方一巴掌,所以她木然地擡起了手肘。

忽然有人伸手穿過她的右臂接着握住她的手掌,手指一根根迅速地穿插過縫隙并輕輕彎下,十指緊扣。

“No,no!我們家花祭可是追随我而來的。真是的,早叫你不要亂跑了嘛,我的公主哎要是你走丢了我可是會傷心死的。”越澤帆微笑的臉龐錯落開明媚的角度,與那幫痞子般男子平凡的樣貌形成鮮明對比,連那妩媚的女孩也脫口低呼,好帥啊。

花祭驚訝地擡頭望向及時趕來的澤帆和他的藍色變速車,一時失了神。

表姐說過,每個人心裏面都有一個英雄或者天使,他們會搭救他們。

澤帆是花祭的英雄。

他就是她的天使。

左若森又笑起來:“想不到你這種傻瓜也有人要啊,不過最近處女确實是升值了,哈哈。”

那些動機不純的人們,躲在陰暗的角落,尋找他人心中一閃而過的縫隙。他們帶着晦暗不詳的微笑從旁輕輕推波助瀾,看別人在剎那間轟然崩潰。

上帝啊上帝,若是你見到了必定會覺得,這些惡毒的人們,逍遙得令你吃驚。

越澤帆扶花祭上了她的自行車,又輕輕拍拍她的頭說你要仔細聽好了。接着澤帆慢條斯理地挽起禮儀服的袖子,走到左若森面前笑眯眯地罵了句“他媽的敢說花祭”後一拳就過去了,重重地打在對方的眼睛上,左若森一下子沒站穩往後仰摔在地,一瞬間所有人都傻了眼。

後來的事花祭記不太清楚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澤帆喊了一句“跑”,于是她便架起自行車沒命地踩出好遠好遠,直到一架藍色變速車追上來而車上的人說夠了夠了可以停了她才嗤地煞了車,站在路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這幾分鐘內的一切簡直荒唐得像個童話。

“哈哈,小花花你也很有田徑天分嘛,逃得比我快多了。”

“你搞什麽東西啊!那些人你也敢打,不怕報複啊!”

“切……打不過我還跑不過嗎?”

鄭淵潔說過,要拿自己的長處跟別人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花祭怔怔地看了澤帆好久,忽然好想笑,于是她便大笑起來,那麽瘋狂地笑着,笑得澤帆一陣心慌意亂。花祭用力擦着眼睛,又笑:“很諷刺對吧,澤帆,我怎麽會這麽笨這麽沒用被嘲笑兩次,哈哈,很好笑對吧。”

“不,”澤帆沒有笑,只是說,“不好笑,真的,一點都不好笑。花祭,真的,一點也不。”

于是花祭也不再笑了,只是安靜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沒有焦距。越澤帆慢慢靠近花祭,忽然伸手撫過她的頭,将她整個人攬進懷裏,讓花祭能夠很清晰聽見他心髒用力搏動的聲音:“我喜歡的人一點也不笨,真的,花祭,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的喜歡比剛才打那個人渣的那一拳還要深還要重千萬倍。

我的公主。

我一定會懂得珍惜你,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我一定會讓那些惡夢般的過去永遠地遠離你。

“花祭,你的小前半生我無法參與,但你的大後半輩子,我一定奉陪到底!以我越澤帆的名義,起誓。”

這算是英雄救美嗎?也許算吧。可越澤帆的逃跑架勢一點都不像英雄,花祭覺得自己也不是美女,更何況剛才那也不算什麽風花雪月的告白呀!除了那個輕得不能再輕的吻。

鳥羽般的輕啄,落在花祭唇上忽隐忽現,男生獨有的幹淨味道逐漸清晰。細微而迅速的動作讓花祭來不及閉眼,就這麽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澤帆。

如此純淨的吻,是澤帆方式所特有的溫柔。

那一刻世界靜默無聲,帝王燈回旋着伸展開滿身七弦琴架,啼鲇昂立着引亢吐出瓊漿玉液,食人鲳微笑着頻頻造出七級浮屠。

每個女孩子都是某個男生心中的公主,即使長得不好看,即使脾氣任性倔強,即使總是笨笨拙拙闖大禍,但只要是個善良的女孩都會有屬于自己的王子。

可愛的女孩們,誰将會是你們的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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