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柬埔寨·月光曼龍

所有來路不清去路不明的謎,都在夏季那個沒有月光的夜晚真相大白。

高考錄取通知書到手的那個下午,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花祭第一時間打了電話給四月,聽見對方哔哔叭叭說了一大通才弄明白四月考到了廣州的學校。花祭不由慨嘆命運的神奇,想不到兜兜轉轉之後,四月去了花祭的故鄉,而花祭卻留在了四月成長的地方。

至于澤帆,則是考去了南京最好的院校,成了溪桐中學所有老師眼裏的驕傲。

那些曾經一起熬過艱苦歲月的人們,終于不可阻擋地各奔天涯。

四月總念叨着說不要難過不要難過,別離是為了重聚。可真到了該分開的那天,眼淚還是不争氣地洶湧澎湃。

周末的這一天,聞人靜茹選擇了在晚上出院,晚上比較容易甩開八卦記者。

聞人極其熱愛戲劇,熱愛舞蹈,可是她也比誰都要讨厭自己的工作崗位,讨厭當明星,是演藝圈使她失去了這輩子以來最愛的人。她的圈子太複雜,虛與委蛇的世界,容不下渴望安定的澤帆,容不下聞人期盼的愛情。

誰能了解,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才是給每一對愛人的最大恩賜。

聞人以為自己能夠靜悄悄地出院,靜悄悄地回家,然而事實并不是這樣的,因為澤帆來了。

澤帆身後是一臉忐忑不安的花祭。

“你來做什麽?”聞人收拾着行李,頭也不擡。“我過幾天就要到南京去念書了,特地向你告個別。”澤帆摸索到花祭的手,用力地握起來,驅散女生眼底的恐懼。

“好,我聽到了。你可以走了,不送。”聞人冷冷地答話,可心裏卻有什麽不祥的預感沿着血管攀爬上來,凝固了半身血液,于是連忙焦急地要趕走面前的男生。

越澤帆腦海裏忽然掠過巨大的過背金龍,那些雍容華貴的身影,像極了多年以前他所認識的聞人,驕傲美麗,笑得連陽光下纖細的灰塵都忍不住顫抖。

可是那個倔強善良的聞人,現在又去了哪裏了呢?

“你……”澤帆正要說點什麽,卻意外地看見一對夫妻手挽手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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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面龐,久違的笑顏,是澤帆的親生母親——琴洛施和她的丈夫聞人晉。

澤帆怔怔地看着他們走到聞人面前慈愛地摸摸她的頭發,然後琴洛施轉過頭望了澤帆一眼,神色疑惑:“咦?澤帆怎麽也在?靜兒,你們認識?”

聞人默默看着琴洛施,嘴唇微微翕動卻又發不出任何音節。落地窗外的天空死一般寂靜,空氣冰冷得令人要窒息,無數的蟬似乎是帶着惡意般不停振動着雙翼,隐忍地瞧着窗臺的魚缸裏躍出一尾刀身銀燕,啪的落在玉色的地板瓷磚上。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聞人才淡淡開了口。

“爸,媽。”

聞人誓死守住的秘密終于再也守不住,該來的誰也擋不了。

一切的努力盡數化為虛無。

所以聞人認命地朝琴洛施開了口:“媽。”

頓時,血紅色席卷過整片低空,漫上每一株細葉榕的枝頭,吞沒沉寂卑微的夜色,瘋狂地寄居進每個弱小生命的心裏。一葉羅貝力草飄飄搖搖倒下去,掀起滿世驚惶,目無表情的刀身銀燕渴死在幾近幹涸的地面。魚缸深處奔走過一個驚雷,留下一段短暫的挽歌。

不過是一個字而已,卻殘忍地揭開了這些年來所有布滿瘡痍的謎。

澤帆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夢境裏是繁華喧嚣的海洋,熱帶魚匆忙來去,洞察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帶着驕橫不可一世的笑。

原來聞人竟是琴洛施那個“乖巧漂亮的女兒”,原來聞人和他有着同一個母親,即使沒有血緣關系。那一刻澤帆忽然從夢中清醒過來。整個中國整個青勺市姓聞人的人那麽少,為什麽他從未想過聞人晉與聞人靜茹的關系呢?

一定是哪個命運的齒輪在契合中出了差錯,作弄世間凡塵,随後無數尖銳的的齒在咯吱咯吱的聲音中漸漸扭轉去了別的地方。

卻依然還是命運。

世界上沒有比命運更容易開的玩笑了。

從此黑瑪麗喑啞地褪下尾鳍,将生命埋葬在深海,谷精草夭矯着垂下腰肢,背離陽光的恩賜,人類沮喪地俯首稱臣,向詭厄的命運低頭,世界複歸原始。

澤帆用力握着花祭的手,只覺得心髒堵塞得難以呼吸,舉步維艱。

聞人晉嘆口氣,輕撫靜茹的頭發:“女兒,我早就說了瞞不下去的。這麽多年了都能撞着,是緣分啊。”剪得斷的是血緣,剪不斷的,是緣起緣滅。琴洛施別過臉不去看臉色蒼白的澤帆,只是輕輕道:“靜兒,你們好好聊聊,我們在車上等你。”

澤帆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着,等琴洛施夫妻離去,等聞人解釋。

“澤帆,對不起,瞞了你那麽久。”聞人放下手中的衣物,眼角瞥見那尾死去的刀身銀燕,圓睜的魚眼似乎在冷冷漠視狼煙遍地。“是的,我是你母親的女兒,也就是你的姐姐。”

聞人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話語間伴随了淡淡一聲嘆息:“你明白了吧,為什麽我要和你分手。”

花祭垂下眼簾,伸出另一只手覆蓋上澤帆的指尖:“澤帆,聞人她……并不是因為貪慕虛榮才離開你的,不是的。她是怕那些八卦報紙亂寫,寫你和聞人姐姐……亂倫……即使你們沒有血緣關系也……”

“還有我們的母親,琴洛施。”既然說了出來,索性就全盤托出吧。“12年前,當你們家一貧如洗的時候,她離開你是因為她以自己的婚姻換來了你父親事業的起死回生,換來了你如今生活的高枕無憂。”

為了小小的他,所以當年家裏才會突然出現一大筆錢嗎?所以父親才會任由母親離去而無能為力嗎?居然全都是只為了他。

父母為我們做的許多事情,我們總是不知道。

可是有些事,不知道總比知道要好。

“夠了!”澤帆甩開花祭的手,下一句話是用盡所有力氣吼出來的,“真的夠了!!”

眼淚終于沖破最後一道防線,潰不成軍。

原來只有他一個人可笑地被欺瞞着,在大家都想要保護他的同時,他竟以為自己是被抛棄的孩子。

每個人心中都有愛與記憶的傷痕,比如聞人,比如花祭,比如琴洛施。我們過着不一樣的生活,陪伴着不一樣的人,但我們都有着相同的心心念念,那便是保護自己最愛的人們。

愛是一曲憂傷的藍調,有抑揚起伏,卻沒有盡頭。

那些繁衍不息的熱帶魚類,忘卻了祖先的遺址,卻沒有忘卻在群居中相親相愛。

誰都擁有屬于自己的一份愛,即使渺小,即使難以察覺,它也會默默守護你并且如影随形。

在蒼天衰老之前。

在大地荒蕪之前。

在海洋幹涸之前。

愛,不滅。

花祭緊緊抱着哭泣的男生,看他哭得聲嘶力竭的模樣,自己連心都快絞碎了,那種痛,猶如費盡心力種活的椒草,一旦被硬生生拔起,除根部外所有的葉片都會爛掉,什麽都不留下。

“大花癡大笨蛋不要哭……不要這樣……我好怕……”怕你哭,怕見你傷心的樣子,皆因為我們都是愛你的。

“澤帆真是幸運,有這麽愛他的人們。”聞人的指尖溫柔地撫過澤帆額際,笑容純淨一如多年以前。

美麗的過背金龍無論如何改變,都變不了它獨一無二的耀眼身姿。

愛你的人如果沒有按你所希望的方式來對你,那并不代表他們沒有全心全意愛你。

越澤帆在病房裏哭翻天的時候,雅桑和紅奕剛好踏進梨舟中心醫院的大門,而門外的路邊,司徒少俊正在熄火鎖車。

雅桑很奇怪為什麽紅奕忽然說要拉上少俊一起接聞人出院。不過奇怪歸奇怪,雅桑最終什麽都沒問。她向來不是多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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