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受困
更新時間2015-4-30 11:02:37 字數:2195
內侍監的聲音漸漸迫近,我忙在宮女中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跪下。
不多時,便看到一雙明黃色的靴子大步流星地邁了進來,屋子裏衆人齊呼,“皇上吉祥!”
三種聲音齊聲呼道,“請皇阿瑪安!”
“免禮平身!”這低沉的聲音略顯疲憊,又道,“你們都過來了……情況如何?”
聲音漸漸轉向床邊,我聽到了紗簾攏動的聲音。
“托皇阿瑪的洪福,母妃中毒不深,太醫及時施救,現下已經好多了!”這是那溫潤如水的聲音。
“下毒之人,可查出來了?”
“掌事宮女已然畏罪自殺……但下毒動機至今未明……”
“唔……此事交由慎刑司去查吧……內侍監,傳旨下去,晉良嫔為良妃!老八,這些日子,你且留在宮中随侍母妃罷……寬寬你母妃的心,讓她切勿胡思亂想……”
“兒臣領旨,替母妃謝過皇阿瑪!”溫潤的話音落下,我聽到了咚咚的聲音,大抵是在磕頭謝恩罷!
“嗯……良嫔尚在昏迷,不宜打擾,朕明兒再過來……”那明黃色的靴子走向門口,“問行,擺駕養心殿!”
“兒臣恭送皇阿瑪……”
“恭送皇上……”
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天家的感情,還真是……匆匆!寥寥數語,一次加封,就算是安撫了!幸虧良妃娘娘仍在昏迷,若是醒着,不知該作何感想?聽着外間聲音漸歇,我嘆了口氣,擡起頭來。
“你們都下去吧……”榻榻米上,貝勒爺靠在床頭,沖宮女們擺擺手,然後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道,“你留下!”
一時之間,房間裏只剩下我和三位阿哥!我跪着,他們站着!
“八哥……”九阿哥似乎有話要問,但尚未問出口,卻被貝勒爺止住了,“天色不早了,九弟、十弟,你們先行回府吧!”
九阿哥不再說話,點點頭,大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方領着十阿哥大步離開……
門外傳來十阿哥的怒罵,似乎又是哪個不長眼的礙着他的道兒了……
房間裏陷入了沉默……這良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為他幾乎已經忘記我的存在時,他忽然淡淡地說道,“起身罷!”
我依言站起身來,謝過恩,揉揉發酸的膝蓋,他又道,“坐!”
我便向那梨花木的大椅子走去,然後正襟危坐。
半晌,他忽然說道,“你的金針……藏哪兒了?”
“奴……”我驚得一下從椅子上跌了下去,膝蓋砸在地上,又是一陣生疼!我吸了一口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奴婢……”
“嗯?”他揚眉望着我,眼神很是犀利。
我一時有些無措,正糾結着該如何解釋,忽聽宮女來報,“貝勒爺,鐘太醫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将藥材送過來了!”
“好,葉之,你領這位姑娘下去煎藥罷!”說着,他轉過身去,不再看我。
……
入夜十分,我端着熱騰騰的藥碗,走向內室。經過花廳時,忍不住看了眼原本放茶幾的地方——那裏,有一個妙齡少女用簪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血流了一地,而此刻,卻空蕩蕩的一無所有……似乎之前那觸目驚心的景象只是一場噩夢,風過了無痕……
良妃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此刻正坐在床頭掩面而笑,許是貝勒爺說了什麽笑話罷!
貝勒爺接過我手中的藥碗,細心地服侍良妃,看得我真是……難以理解!
我生病時,二師兄給我端了藥碗過來,我往往都是一飲而盡,從不拖泥帶水,因為那藥汁實在是苦啊!可是為什麽良妃娘娘一口一口地品嘗着這苦澀的藥汁,還表現得那麽開心呢?後來我才明白,由于良妃娘娘出身不高,更出于統治者的某些考慮,皇子一生下來就要交給其他的後妃撫養!八爺從小是由惠妃娘娘養在身邊的,每年除了他的生辰和良妃的生辰,便只能在元宵家宴上遠遠地看上母妃一眼……這樣難得母子相聚的機會,于良妃而言,就算吃着苦,心中也甘甜!
過了七日,良妃娘娘身子痊愈,我也開始思量該怎樣向貝勒爺解釋,讓他放我順利出宮。
四月初九日,葉之将我送到一間偏房便自行離去了。房間裏,貝勒爺正背對着我,長身玉立。
“請貝勒爺安!”我中規中矩地行禮。
他轉過身來,道,“母妃身子痊愈,全是你的功勞!”
“是娘娘吉人天相,奴婢不敢居功!”我小心翼翼地遣詞回答。
“這些客套話就不必說了……”他擺擺手,看着我,挑眉問道,“鈕祜祿長寧,本屆秀女?”
我點點頭,忙順着說道,“奴婢已然落選,只希望早日歸家!”
然而他卻似沒有聽到,又問,“你何時還俗的?”
“我……”随即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改口道,“奴婢從來都是俗家弟子……”
“當初為何入觀修行呢?”
這個不重要好不好!若是向當初在白雲觀,我一定會轉移話題!可如今,他是主子,我算奴婢,奴婢沒有資格轉移話題!只好如實回答,“奴婢自幼身子孱弱,因而拜入徐道長門下,學些岐黃之術和養生之道!”
“醫術不錯!”他點點頭,冷不丁抛出一枚重磅炸彈,“我已向內務府打過招呼,今後,你就留在儲秀宮照顧良妃娘娘的起居罷!這是你的腰牌!”說着,他将一枚木質牌子遞給我,臉上帶着和善的笑。
“什麽!”這輕飄飄的話,于我而言,無異于五雷轟頂!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如此輕易地剝奪了我的自由!還表現得如此理所當然雲淡風輕!
我立即後退一步,跪下身子,道,“請貝勒爺收回成命!”
“怎麽?”
“奴婢……不想留在宮中!”
“為何?宮中的生活不好麽?”
“不是……奴婢,只是不喜歡!”我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道,“就像天空,即便蔚藍寬闊,魚兒也不喜歡!魚兒只喜歡大海!”
“子非魚,焉知魚之志?”
他在刻意轉移話題,我不想争辯,直接說道,“但是奴婢知道,奴婢不喜歡留在宮裏!”
“如果我不肯收回成命呢?”他的語氣,聽起來不容違逆。
我愣了愣,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又道,“可知那日我為何要拉着你來到儲秀宮?”
我搖搖頭,他道,“因為我相信你!”語氣顯得很真誠!
可我卻覺得莫名其妙甚至很可笑——因為信任我,所以就要利用職權剝奪我的自由?這是什麽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