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鳳儀
更新時間2015-5-1 11:02:29 字數：2141
僵持了許久，見我不為所動，他俯下身來，試圖找到我目光的焦點，“相信我，你只需照顧好我額娘，便不會惹上什麽麻煩……到了出宮的年紀，我會送你一份豐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嫁給你的心上人！”
“……”
“還有你的家人……我也一定會照顧周全的……”
“……”
“你還有什麽心願，我都可以替你達成……”
“我只有一個心願——就是離開！”我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
但他依舊堅持，“除此之外，我都會盡力辦到！”
“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
“你是鐵了心不願答應？”他忽然站起身來，聲音裏充滿了威嚴和威脅！
“是！”我亦站起身來，梗直了脖子，堅定立場，絕不退步！
“如果我用貝勒爺的身份命令你接受呢？！”他的語氣已經冰冷！
“那我會自己想辦法離開！”一把扯下他手裏的木牌，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
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困難？！我深深地明白，如今自己已是內務府編制的宮女，要想在二十五歲之前離宮，除了死，便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在皇上面前立個功勞，求個恩典，可是這樣做危險系數太高！萬一皇上忽然心血來潮收了我，不是一輩子都出不去了？再者，萬一皇上發現我的長處，要予以重用，我豈不反而受困？萬幸的萬幸，我成功地立下功勞又沒引起他多大的注意，貝勒爺會不會橫插一竿子，再次給我一刀呢？
二是被賜給哪位貝勒阿哥做側福晉甚至妾侍，嫁出去也就離開皇宮了，當然，四爺八爺除外！八爺，我已經徹底得罪上了，四爺将來做皇帝，跟了他還得待在宮裏……而且，貌似他的兄弟，除了十三爺，沒幾個有好下場……首先，十三爺未必能看上我，其次，我未必看得上他；再次，這所有的皇子阿哥，哪個不是左擁右抱妻妾成群的，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戰争多……當然，其實是我想多了！
下一秒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離宮之計，得徐徐圖之！
收回漫漫思緒，我跨進良妃的內室，對着那妝臺前的人跪下，道，“奴婢長寧，見過良妃娘娘！”
良妃轉過頭來，看着我，淺笑嫣然，“原來你叫長寧！快快起來罷！”
“謝娘娘！”我擡起頭來，認真地看着這個将要成為我主子的人。
“過來！”她微笑着将我拉到身邊，握住我的手，道，“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很喜歡你！胤禩說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我相信，你一定會将儲秀宮打理得井井有條！”說着，她順手将玉镯拉到我的手腕上，“這是我的小小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我推辭了一番，她依舊堅持，我只好收下。她又拉着我閑話一番，方放我離去。
跟着葉之來到我住的地方——那是後園裏一個獨立的空間，房間布置很是典雅，看起來比我在京城的家高了不止一個檔次！推窗望着天邊的斜陽，餘光瞥到桌上那堆積如山的卷宗，我仍然不敢相信——
我終究是被困在這座四方城了？……這皇宮啊，既是親情最淡薄的地方，同時又是人情最複雜的地方！
良妃娘娘大病初愈，儲秀宮算是雙喜臨門，各個宮裏送禮的人絡繹不絕！良妃娘娘喜靜，因而注定我這個新上任的掌事宮女初來乍到就忙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好在有葉之的幫助，才不至于失禮于人前。來訪的多半是宮裏名目繁多的各類主子或者主子最倚重的掌事宮女，以及從宮外來的許多皇子福晉——
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要數四貝勒的嫡福晉——烏喇那拉？玉華——并不是因為她是将來的皇後，而是因為她蒼白憔悴的面容！似乎曾經受過重傷，本就單薄的身子顯得有幾分病态。若不是當時實在忙得頭昏眼花，我真想找機會給她把把脈！
待人群散去之後，想起良嫔娘娘的前車之鑒，我覺得這種近乎強迫症的“醫者仁心”（姑且讓我自戀一番），在這宮廷裏真得适當地收斂收斂！不然，若是糊裏糊塗送了小命，還怎麽離開宮廷，去民間懸壺濟世呢？想到此處，又不禁黯然，如今我已陷在宮中，注定是要負了尹氏兄弟之約了，得想辦法通知他們才行！
正思量間，忽聞一淡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便是貝勒爺新提拔的掌事宮女？”真真是人未至，聲先聞！葉之忙福身請安，“八福晉吉祥！”
八福晉？貝勒爺的嫡福晉——那個被雍正焚屍揚灰的女人？
看着那道鮮麗明豔的身影步入門來，我忙福身請安，“八福晉吉祥！”
她面帶微笑，蓮步輕移，來到我跟前，将我細細打量一番，語聲淡淡道，“不錯，長得倒是水靈！”
我忙跪下身，恭謹道，“福晉謬贊，奴婢惶恐！”
她并未叫我起身，繼續問道，“叫什麽名字？”
“奴婢長寧……”
“名字也好聽！”她忽然俯下身來，握住我的雙手，将我扶起來，道，“貝勒爺沒有看錯人，你這丫頭心思靈透，明理慎行，今後便安心留在儲秀宮，服侍娘娘罷！”
“奴婢謹遵福晉教誨！”
“下去罷……”她微一擺手，便領着身後的婢子向內室走去。
我驀然松了一口氣，當下跟“葉之”行至外間駐守。
關于這個八福晉，“葉之”告訴我的，除了她的閨名“鳳儀”之外，我都知道——她郭絡羅氏，額附明尚之女，安親王“岳樂”的親孫女，出身尊貴；葉之此刻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一些——她是八爺一生中唯一的福晉，也許正因如此，才會在多年以後被康熙斥作“妒婦”罷！
但，無論如何，她的悲劇是在多年以後……而我，我的悲劇，也許就在下一秒鐘！在這危機四伏的宮廷，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宮女，就像路邊的小草，随時會被踏得粉身碎骨……為小命計，我還是少花些時間感嘆歷史，多花些時間計劃離宮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