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偏寵 “雪姨娘是世子爺心坎上的人物

時值深夜,鎮國公府內依舊燈火通明。

康婆子繞過九曲十八拐的廊庑,提着盞五彩琉璃燈,走到了世子夫人所在的端方院內。

丫鬟婆子們個個臉色沉重,一撥接一撥地端着銅盆魚貫而出,迎頭撞上康婆子,卻停下來問好道:“康嬷嬷好。”

康婆子拉住一個相熟的嬷嬷,問道:“夫人怎麽樣了?”

那嬷嬷愁眉苦臉地指了指手裏的銅盆,一股血腥氣撲鼻而來:“瞧着不太好呢。”

康婆子也蹙起了眉,只喃喃道:“這都生了一天一夜了……”

世子夫人子嗣艱難,進門第四年才懷上了第一胎,老太太和大夫人都高興得跟什麽似的,卻沒想到生産時會這樣艱難。

恰在這時,一身蒼翠錦袍的鎮國公世子踏步進了端方院,衣袍下擺随着步伐晃動而微微生曳,雖風塵仆仆,卻不損他通身半分儒雅矜貴。

康嬷嬷一臉慈愛地望向傅雲飲,笑道:“世子爺果然疼惜小夫人,這便親自來瞧了。”

傅雲飲站在廊下,襯着微若的燭火,顯出他眉若刀裁、眼如泓溪的清浚豐姿,只是那微擰的眉梢卻透露出他此刻的不悅。

康嬷嬷只當他是挂念正屋裏的世子夫人,便輕聲安慰道:“婦人都是要走這麽一遭的,備好些千年人參在,總不會出大錯……”

傅雲飲一副誠懇受教的模樣,因着天色漸寒,便差人将康嬷嬷送回祖母的院子裏去。

康嬷嬷走後,傅雲飲立刻吩咐身邊的小厮道:“去我庫裏找幾只千年人參,送到雪姨娘那兒。”

小厮正要領命而去,傅雲飲複又叫住了他:“雪姨娘也是頭一回在府裏生産,萬不可因前頭生過一次便讓那些丫鬟婆子輕怠了去,若出了什麽事,我拿她們是問。”

見傅雲飲一臉肅容,那小厮立刻鄭重地應了,心裏卻在嘀咕:這雪姨娘也當真是命不好,偏偏和世子夫人同一天生産,世子爺再心疼她也沒用,礙于宗法禮儀,爺也得待在澄風苑才是。

那小厮走後,傅雲飲又在廊下踱步起來,雙眸總不自覺地朝着西南角瞥去,心裏已是擔憂至極。

幾個在廊庑伺候的小丫鬟見世子爺這般焦急的情态,臉上都浮現了幾分與榮有焉的得意之色。

雪姨娘平素再得寵又如何?遇上這人倫大事,世子爺總是要給嫡妻尊重體面的,瞧世子爺擔心的模樣,可見他有多重視夫人肚子裏的孩子。

直至天剛蒙蒙亮時,澄風苑內的動靜才停了下來,正屋的穩婆開了大門,笑着對候在外頭的傅雲飲道:“恭喜世子爺,賀喜世子爺,喜得千金。”

傅雲飲低頭瞧了一眼襁褓裏的孩子,終于露出了今夜頭一個笑容:“賞。”

小丫鬟們皆帶着紅布包,到各房各院去通報這等喜信。

傅雲飲又在耳房內等了片刻,聽到丫鬟們的通傳聲後,連忙迎了出來。

鎮國公夫人沈氏正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着走進了澄風苑。

她雖年過四十,卻依舊保養得宜,瞧着不過三十歲的模樣,黑亮的鬓發上帶着的珠翠鈴铛作響,一颦一笑皆帶着不怒自威的高貴氣度。

沈氏見自己的兒子一臉殷切地迎上來,當下便笑着說道:“婉晴可累壞了,你也進去瞧一瞧吧。”

傅雲飲卻未說話,腳步一停,只木着臉巋然不動。

沈氏臉色一冷,忍着怒意道:“婉晴是嫡妻,你總要給她幾分體面。”

傅雲飲卻依舊沉默,只是那雙靈透的眸子裏蓄着幾分焦急之色。

沈氏身邊的山嬷嬷立刻出來打圓場道:“世子爺也守了小夫人一天一夜了,夫人也該心疼心疼爺,讓爺回去歇息一二才是。”

沈氏冷哼了一聲,卻還是應了下來。

她一是不願為了這等小事傷了母子情分,二是那雪姨娘生下了雲飲的長子,雖是庶子,卻也是她孫子輩的頭一個,總要給那女人幾分薄面才是。

“行了,回去歇着吧。”沈氏道。

傅雲飲連忙拱手作揖,謝過母親的體恤後,就繞過二門,匆匆往西南角的院子裏走去。

沈氏瞧着傅雲飲輕快喜悅的步伐,心中又是一陣嘆惋:“他何時為了婉晴這般歡喜過?”

山嬷嬷一手攙扶住沈氏,嘴上也忘規勸道:“夫人少操些心吧,世子爺自小便是個極省心的好孩子,您說東他不敢說西的,也是難得有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就連臉上的笑影也多了不少,依奴婢瞧,倒是件好事。”

山嬷嬷這話說到了沈氏的心坎上,她這嫡長子沉穩有出息,不過就是偏疼一個姨娘罷了,又算得了什麽?只要不鬧出什麽寵妾滅妻的大事,她也不想多管閑事。

沈氏臉色松動,便笑着罵道:“你這促狹鬼兒,總是為那逆子說好話。”

說笑過後,沈氏便帶着山嬷嬷看望了一番劉婉晴,離去時還千叮咛萬囑咐,要劉婉晴好好保重身子。

面色慘白的劉婉晴躺在床榻上,雙眼裏透着些徹骨的哀意。

黃嬷嬷上前勸道:“夫人,聽嬷嬷一句勸,如今可不能掉淚,會留下病根的。”

“嬷嬷,那邊生了一個男孩兒。”劉婉晴看着襁褓裏的女孩兒,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馬嬷嬷連忙取了塊帕子替劉婉晴擦拭眼淚,又掩去自己面上的心酸,撿了些好話道:“嫡庶有別,您是正妻,那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玩意兒罷了,萬不可為了那賤蹄子傷了您自己的身子。”

劉婉晴低頭逗弄了一番自己掙命生下來的女兒,眼淚又如斷線的風筝般滾落下來:“世子爺素來偏疼她,如今她又生了爺的長子,叫我如何自處呢?”

馬嬷嬷聽了這話,心腸好似被人放在油鍋裏滾了一遭,她連忙說道:“您生的是嫡女,她生的不過是個庶子,兒子又如何?且不論能不能養大,單說太太老太太疼您,就絕不會讓這小蹄子爬到您頭上來。”

誰知劉婉晴聽了這話後,淚卻流的愈發洶湧:“當初若不是我執意要她做滕妾,又硬生生拆散了她和那小厮,哪兒會有今日之事?”

馬嬷嬷一愣,思緒也随着劉婉晴的哭聲一同回到了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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