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吊【大修】 “二少爺不能如此快意地……

賀雲雙臂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死死壓着,嘴裏又被塞了一塊破布,連呼救聲都洩不出半句。

瑩雪心有不忍,卻也知表小姐落得這般下場也有自己推波助瀾之過,她只得低眉斂目地跪在一側,并不敢擡眼看人。

賀雲仍在掙紮,黃氏上前捏住了她的雙頰,眼裏的噬骨寒意已是遮掩不住:“你這等腌臜女子,也想入我劉家的門?”

說着,黃氏便朝着身後的明珠使了個眼色。

明珠先是上前狠狠扇了賀雲兩個巴掌,又随意扔了一塊肚兜在地上,嘴裏罵道:“表小姐放浪形骸,不受閨訓,幾次三番與府裏的小厮私相授受,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劉府是斷容不得表小姐了。”

賀雲被捂住了嘴巴,眼淚卻傾注而下,她被兩個婆子桎梏着,卻還是猛力搖頭,不肯受下這等罪名。

黃氏挑起自己尖細的指甲,游移在賀雲臉頰兩側,嘴裏道:“你叫我一聲舅母,我本也不想趕盡殺絕,要麽你就收了這肚兜,舅母自會替你找個齊整些的小厮配了,保你一世無憂,要麽就去地府裏和你親人作伴,你自己選罷。”

瑩雪聽了心驚不已,大夫人給表小姐的這兩個選擇當真是狠辣無情、殺人誅心,要麽讓表小姐應下蕩/婦的名聲,雖則留下一條命來,可卻斷了二少爺的念想,要麽就是掙命換清白了。

只是死了,就當真能清白了嗎?

瑩雪頭一次見識內宅裏殺人于無形的手段,心內惶恐不安,又對表小姐生了愧疚之意,一時間,竟吓得掉下淚來。

塞住賀雲嘴巴的破布被取下,她怔愣地倒在地上,才失魂落魄地望向黃氏,瞧見黃氏眼裏的嫌惡後,她才收起慌亂,轉而粲然一笑道:“舅母,我有喜了。”

黃氏一聽這話,便再也顧不得什麽尊榮體統,發着狠上前狠狠扇了賀雲兩巴掌,“我兒議親在即,你這瘋婦在渾說什麽?”

賀雲臉頰通紅,嘴角也滲出些絲絲縷縷的血跡,初時的害怕過後,此刻她也明白了黃氏的軟肋,只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舅母,我肚子裏的,可是你頭一個金孫呢。”

黃氏愈發惱怒,身旁的明珠連忙替她拍背順氣,又忍不住在她耳畔出謀劃策,一陣嘀咕之後,黃氏的臉色才好看了不少。

“去找劉婆子要碗堕胎藥來。”黃氏皮笑肉不笑地吩咐雪鴛。

雪鴛領命而去,跪在地上的賀雲一臉的不可置信,她不解地望向黃氏,似是不知道黃氏為何狠心至此,連自己的孫兒都舍得殺害。

明珠搬來了椅子,服侍黃氏坐下後,才命幾個婆子重新給賀雲嘴裏塞上破布。

“光祿寺家的嫡女知書達理、溫婉大方,若是她生下的孩兒,才擔的上一句金孫呢。你既已破了身子,如今是連小厮也配不得了,倒要勞累我費心替你尋個鳏夫瘸子。”

話畢,黃氏便把暖香閣所有伺候的丫鬟都喚了過來,一頓威逼利誘,只命她們萬不可把今夜的事洩露出去分毫。

黃氏沒有再給賀雲說話的機會,等雪鴛捧回來一碗黑黢黢的瓷碗後,就命那幾個粗壯的婆子掰開賀雲的嘴,應是将那碗藥給她灌了下去。

藥入肚,須得過一個時辰再奏效。

黃氏也懶得再與賀雲廢話,由明珠引着見了瑩雪,賞賜下去銀錢首飾後,便道:“好好守着表小姐,不許叫她半夜嚎叫。”

瑩雪不敢不應,她雖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也知道這等堕胎之藥發作時會讓人痛不欲生,可夫人卻連喊痛的資格都不願給表小姐。

瑩雪瞧着屋子中央倒在地上的賀雲,心裏升起了些物傷其類的懼意。

黃氏并不在意一個小丫鬟的心內糾葛,見瑩雪乖順,她便留下了幾個婆子守門,自己則回了榮禧堂。

黃氏一行人走後,瑩雪便走上前去欲把賀雲攙扶起來,此刻的賀雲如同一只破敗的粗布娃娃一般,了無生氣地斜躺在冰涼的地磚上,雙頰高高腫起,臉上挂着星星點點的淚痕。

瑩雪剛一觸碰到她的身子,便把翻身正起的賀雲狠狠扇了一巴掌,“你這賤婢。”

瑩雪受了這一巴掌,卻并未落淚,而是将洩了力的賀雲攙扶起來,賀雲并未反抗,瑩雪便将她攙扶到了裏屋內的床榻上。

“你不必在這兒假惺惺地裝模作樣,我扇了你一巴掌,已是兩清了。”賀雲本欲扯一扯嘴角,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一時痛的噤了聲。

瑩雪未曾說話,而是去黃花梨供案上拿起茶壺斟了杯茶,又走至賀雲跟前,道:“表小姐大白天的稱病,央奴婢去将二少爺喚來暖香閣,本就存着借力打力的心思。”

賀雲一怔,雙目落在瑩雪潔白細膩的脖頸處,以及她低頭說話時那股嬌弱怯美的氣度,又想起瑩雪那如點漆般靈透的臉蛋,心裏不免帶上了三分怨怼。

是了,自從劉一寧見識過瑩雪的真容後,便有意無意地在自己跟前提起瑩雪的去處,只說他書房裏少了個話少安靜還識些字的丫鬟,只暗示自己将瑩雪送到他院裏去。

她如何肯?

今日這事,想見一面劉一寧是真,想借大夫人的手去了瑩雪也是真,只是沒想到瑩雪會反将一軍,倒讓自己落得如此狼狽的境地。

恰在這時,賀雲肚子裏傳來一陣絞痛,刺骨的痛意朝她的五髒六腑襲去,她倒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息,擡頭對上瑩雪同情的目光後,她便掙紮着說道:“我…雖是個勞什子表小姐,在劉家…人眼裏,卻和你……這個奴婢……差不了多少,多可笑……”

瑩雪見賀雲凄慘至此,到底不忍,只道:“表小姐若是應下夫人許的婚事,興許還有一分活頭。”

賀雲忍着身上的劇烈疼痛,朝着瑩雪粲然一笑道:“換了你,你…願意嗎?”

賀家雖敗落了,她卻也是個正經出身的官家小姐,只因對二表哥生了情,便被黃氏如此□□踐踏,還要使了手段讓自己配給腌臜的奴才。

她便是舍了這條命,也斷不會遂了黃氏的意。

一陣陣絞痛襲來,賀雲仿佛嗅到了瀕臨死亡的氣息,她如同失了水的魚兒一般卧在床榻上不斷掙紮,卻止不住半分痛楚。

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她的衣裙,她察覺到有一條鮮活的生命正在她身體裏枯萎凋零,賀雲終究還是忍不住痛哭出聲,只是瑩雪卻在一旁小聲提醒道:“表小姐,可不能喊,鬧大了動靜,便真沒有活頭了。”

痛意一波接着一波朝賀雲襲來,汗水浸濕了她的上衣,她又咬着牙不肯讓自己的哭聲洩露出分毫,這般慘狀連瑩雪瞧了都不免落下淚來。

表小姐是活生生的人啊,如何就被當成牲畜一般對待?

賀雲好不容易捱過一波疼痛,她便用盡全力攥住了瑩雪的胳膊,口中哀求道:“明日,我那個狠心的舅母定是會尋個由頭把我送出府去的,我想…想見一面二表哥。”

瑩雪滿臉是淚,卻遲遲不肯應下賀雲的請求。

賀雲勉力将自己手臂上的白玉镯子褪下,遞到了瑩雪手上,“我知道你不想惹禍上身,可我肚子裏的孩子不能白死,我的後半生是沒指望了,可他劉一寧不能如此快意地另娶嬌妻。”說着,賀雲的臉上便掙紮出了濃烈的恨意。

瑩雪沒有收下賀雲的镯子,而道:“二少爺的正屋裏有三個通房,書房內有四個紅袖添香的丫鬟,夫人瞧上了太常寺家的嫡出小姐,聽府裏的嬷嬷說,二少爺也中意的很。”

這便是瑩雪委婉地告訴賀雲,這事便是讓二少爺知道了,興許也會不了了之。

二少爺風流纨绔,對表小姐的情誼是真,對旁的女子也同樣歡喜的緊。

這是若是讓二少爺知道了,他會如何選擇簡直不言而喻,一邊是破了身子又失了胎兒的勢弱表妹,一邊是美貌又新鮮的貴女和自己的親娘。

二少爺只怕會忙着撇清自己與表小姐的關系,省得為這事斷了與太常寺家的姻親。

“奴婢聽西二門的嬷嬷們說,近來二少爺總往大國寺去,聽說是陪着太常寺家的小姐游玩賞樂。”瑩雪定定地望着賀雲,直截了當地說道。

她待賀雲的心情無比複雜,一方面同情,一方面又哀其不争,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表小姐卻還對二少爺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

瑩雪想,這當真是白活這一遭了。

話畢,被疼痛折磨的失了大半力氣的賀雲呆怔着不說話,好半天,她才從喉嚨口擠出一聲笑意:“好一個中意的很。”

“表小姐若當真顧惜自己,明日不若自求了去陵燈寺修行,大夫人必不會阻攔。”瑩雪道。

賀雲沉默不語,雙眼緊緊盯着頭頂的紋帳。

瑩雪不再相勸,打了盆熱水進屋後,便替賀雲擦拭起了身子。

一夜相安無事。

瑩雪睡在了外間的軟塌上,一進裏屋,就被床榻上的景象吓得失了魂。

——賀雲活活吊死在了架子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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