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馮殊阮沒理他,扶着方向盤看了看四周,遂拔了鑰匙下車。姜戍年走在她身後,維持一米距離,
她走了幾步拐了個彎,回頭:“別跟着我。”
姜戍年指了指前面:“我也參加婚禮。”
她穿着淺灰單肩禮服,極簡的款式,垂墜的料子,肩頭至胸口綴了一溜邊小碎鑽,襯上如雪的肌膚,像誤入凡間的仙子。這禮服是昨兒許小樂叫司機專門送的,因馮丁垣陣陣陷入昏迷,情況十分危急,她一直守在醫院不能離開,又怕誤了今天的事兒,幹脆直接穿了禮服過來。
這個點兒,實際有些晚了,大部分賓客已落座,就等着開展儀式。拱形花門下卻遲遲不見人影,主持人在椅子上候着,音樂攝像也已歸位待命,準備出場的新人卻發生争執,原因是許小樂不等來馮殊阮就不願意走紅毯,找人替補不行,撤了伴郎她也不同意。
劉無雙火了:“你丫非她不可,還跟我結什麽婚。”
許小樂也急:“那就是我親姐明白麽?我等你這麽久才有了今天,你就不能陪我等會兒?”
這邊焦頭爛額,那邊緊趕慢趕。馮殊阮提着禮服,越着急越走不快,進草坪時差點絆一跟頭,姜
戍年及時彎腰扶住她,随後便抓了她的手往前走。
她撤了兩遍撤不開,一邊火急火燎走路一邊說:“上回沒反抗,你當我軟柿子是吧?”
“那還不算反抗?”姜戍年笑了笑,又說,“當人伴娘還敢遲到,新娘的風頭全被你搶光了,真好意思!”
說着,已有人發現他們倆,連忙迎了上去。許小樂回頭,就見他們手牽着手,她驚訝地吸了口氣,還沒換過氣來便聽從主持人的指揮轉身踏上紅毯。
儀式很簡單,統共不過半小時,馮殊阮安安靜靜站着,眼睛不敢亂看,怕一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人。終于等到新娘扔捧花時,她才笑眯眯地看向許小樂,那妮子心情好,卯足了勁兒往後甩,一衆姑娘嬌笑着去搶,撲騰半天那花卻落入坐在前排的喬夏雪腿上。
喬夏雪穿着香槟色V領長裙,頭發盤成一個髻,無比端莊地坐着。她拎起掉落在腿上的捧花,因方才的争搶,已有花瓣脫落。
“我搶這個沒用。”她站起來,走向馮殊阮,“送給你吧。”
馮殊阮頓了頓,不接不太好,那就接吧,于是伸手接過,還禮貌性地說謝謝。喬夏雪矮她半個頭,細長的臉畫着淡妝,身上的香水味一如既往濃烈,她在她跟前站了站,沒說什麽,又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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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殊阮就那麽拿着捧花,一派淡定地護送新人進入內場。她連喬夏雪眼角的那顆小雀斑都看得一清二楚,卻獨獨不敢看向坐在她旁邊的何冰寒。
許小樂夫婦愛熱鬧,方才的儀式不過是道開胃菜,等進了內場開始喝酒,才算進入正題。身為伴娘,本來安排她陪桌敬酒,但是這幫人從不循規蹈矩,規規矩矩喝不過兩桌,便散了架像開放的動物園,逮誰把誰往水裏抛,幹什麽的都有,反正怎麽開心怎麽來。
這伴娘的用處便沒有了,她看許小樂混在人群裏正在興頭上,幹脆自己端了杯酒去有玻璃頂的廊架下透氣。那廊架上的藤蔓綠郁蔥蔥,其間綻放朵朵白花,看上去沁人心脾。
她走了不過七八步,再回頭,卻撞上尾随而來的何冰寒。他穿着西服,目不轉睛盯着她,憂郁沉着,像是早在等她回頭。
“好久不見。”何冰寒開口,就那麽站着沒動,等了會兒才問,“你還好麽?”
既然躲避不了,不如好好兒面對。她極快調整心态,極輕地聳了聳肩:“還不錯。”
他看了她半天,再開口時聲音變得低沉,連帶眼神也很憂郁:“你還在怪我?”
她咽下口中的酒,一瞬間表情有些複雜,正要開口,卻忽聞一聲呼喚:“你在這兒幹嘛?”
緊接着是高跟鞋的篤篤聲,喬夏雪往前探了半個身子,看見這頭站了馮殊阮,于是繼續往前走,滿臉堆笑:“你也在哪。”
她笑着點了點頭,苦惱于那遠遠傳來的香水味兒。喬夏雪伸手挽住何冰寒的胳膊,往他耳朵邊靠了靠,放低了聲音說:“那邊好幾個人等着你呢?”
又轉頭對着馮殊阮笑:“不好意思啊。”
馮殊阮豪氣雲幹地做了個“請便”的姿勢,依着廊柱繼續喝酒。何冰寒看着她的側顏,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喬夏雪扯了扯胳膊:“走啦。”
倆人的腳步聲伴随着陣陣香氣漸行漸遠,就像那些往事終有遺忘的一天。其實不去回想時,她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可偏偏偶爾想起來,人和事都歷歷在目。對于過去,她說不上來是懷念還是遺憾,但想不通的仍舊關于何冰寒,他出生坎坷,一心想着脫貧致富,卻放着馮家這麽大棵樹不攀,選擇財力減半的喬夏雪。
最令人沮喪的是盼着被人利用,人卻不屑一顧。可能他是真愛喬夏雪,既然如此,又何必對她留戀。
想到這兒,她已喝完最後一口酒,随手擱了杯子,準備去散個步。酒店靠西在修葺球場,圍了老長一網,她圍着網溜一圈,到了無人問津的背面,卻撞見倆男女擱白桦樹下親親我我,感到不妥,轉身正要離開,她卻忽然間又轉了回去,瞧了瞧正皺眉極力想擺脫的男人,果然是姜戍年。
許是喝了杯酒,心情舒暢,她便站那兒沒動,非但沒有離開,還刻意往他們靠了靠,以便近距離欣賞他的狼狽。
纏着姜戍年不放手的姑娘自然是曾幾何時連他自己都忘了姓名的相好,這相好耍了點兒手段,把他騙來這兒,正事兒沒有,就想着和他親熱。他沒那心思,被弄出一肚子火,那相好不依不饒:“怕什麽,這兒沒人,好久不見,你就不想我嗎?”
他連話都懶得接,一個反手将姑娘擒住,從背後将她死死扣在樹上。
“嗬,轉性了嘿。”她還不放棄,“送上門來都不要。”
“送上門的太他媽難吃。”說着,他帶了點勁兒松開手,姑娘因着慣性往旁邊踉跄好幾步。他又冷了面孔下逐客令,“滾,別他媽讓我再看見你。”
那姑娘這才憤憤然準備離開,走前虛指了指馮殊阮:“聽見沒?送上門的太他媽難吃,別跟風似的作踐自個兒,還不快走。”
姜戍年回頭,惱怒的顏換成尴尬的笑:“你怎麽來了?”
她站在原地沒動,也不放過他臉上的尴尬,就那麽看戲似的看着他。
他往她跟前走:“別聽她胡說。”
她揚了揚眉:“羨慕您哪,哪哪都有人喜歡。”
他看着她,白淨的臉色隐隐浮現紅暈,一看就是沾了酒氣。接着揚了揚嘴角,眼神都是戲谑:“你喜歡麽?”
她冷哼一聲,極不削的樣子:“其實你好可憐,都不知道愛一個人什麽滋味兒。”
他也不以為然:“你知道?什麽滋味兒?”
她拂了拂被風吹散的頭發:“挺好的。”頓了頓,又說,“也挺難受。”
換他冷哼了:“我他媽寧願不要。”
她笑,很真切的模樣:“所以我羨慕您哪。”
他看她眼睛彎彎,眼下露出極淺的卧蠶,瞳孔會發光,像夜空中最亮的星。頓時心中就像有螞蟻在爬,酥□□癢,可偏偏沒法撓,這種抓不住的感覺讓他無法抗拒,甚至欣喜若狂。欣喜若狂之後便有點兒情不自禁,他這個人一旦情不自禁就會無法控制,就在他因為無法控制而漸漸逼近她時,這姑娘居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啪啪兩聲還挺響。
然後睜大瞳孔看着他,眼睛裏全是打不上眼的輕蔑:“我是喝酒了,可我沒醉。收起你的荷爾蒙追別人去吧,我給不了你要的回饋。”
說完便推開他往回走。
他跟在身後:“你不試試怎麽知道給不了?”
她頭也不回:“不用試也知道。”
他問:“為什麽?”
“早透支了。”她說,“什麽也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