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馮殊阮就這麽在姜家住下來,她給馮沐川打過幾個電話,但是打不通,後來就放棄了。他們從小各自獨立,互不幹擾慣了,想他哥有事自會和她聯系,于是她就不打了,閑着沒事兒就在附近轉悠,或者擱陽臺看看書,喝喝茶。這期間何冰寒倒是來過幾個電話,她沒接上,後來看見了也不回。
入住第三天,leif忍不住前來探望,還特地帶上了姜澳。彼時馮殊阮正在一樓烤餅幹,将戴了手套端托盤,轉頭便看見leif的笑臉。
“您好哪,還記得我嗎?”
他笑容誠懇,她卻留意到他懷裏穿背帶褲戴耳機的毛頭小孩兒,驚訝道:“唷,這麽大了,什麽時候結的婚啊?”
Leif一臉黑線,随即朝花園裏喝茶的姜戍年努努嘴:“不是我的,你悄悄兒的啊,他不想別人知道。”
她愣了愣,随即配合地點頭,本想問姜戍年老婆是誰,想了想也罷,這婚指不定沒結,不然這麽悄悄兒地幹什麽。沒想到啊,孩子都這麽大了,還成天在外泡姑娘。
姜澳正随着音樂晃動身體,大人說了什麽壓根兒沒聽見,倒是聞見了餅幹香,摘了耳機要往下跳,踮起腳尖卻夠不着,馮殊阮便随手拿了一塊遞給他。
“謝謝。”他說,又問,“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麽?”
“哥哥?”
這姜戍年難不成還有一大兒子。
“對呀。”小姜澳點點頭,啃着餅幹,“姜博然老說,等哥哥肯帶女朋友回家,就說明他肯結婚了,他如果結婚,我們老姜家就祖上積德了。”又問,“阿姨,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嗎?”
她擡頭看leif正偷笑,嘴裏應着:“不是。”想起小屁孩兒方才那句阿姨,又補充,“其實我比你哥哥年紀小。”
姜澳一副“所以呢”的表情望着她,她不動聲色擡了擡眉,算了,和小孩兒計較什麽。又看向leif,他還樂着,清了清嗓子,說:“這個、你現在這狀況……你知道他為什麽帶你來這兒嗎?”
她脫了手套收拾餐具,不以為然道:“喜歡我呗。”
小姜澳伸舌頭舔巧克力:“哇喔,你真是哥哥女朋友哪。”
Leif伸手捂了姜澳耳朵,似料不到她這麽直白且一語中的,又問:“那你喜歡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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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理他,扯出個淡淡的笑,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Leif皺眉:“這可就是你不對了啊,你大小姐什麽地兒不能住,非住姜家來,明知他追你,你又不喜歡他,這不是利用麽?”
姜澳在他手下扭來扭去,像只活蹦亂跳的袋鼠,終于掙脫控制的剎那趕巧兒聽見馮殊阮帶着笑意發聲:“誰告你我不喜歡他?”
小孩兒辨別不出真笑假笑,就覺得笑了,那就是高興了,于是他也高興:“哇喔……”
“聊什麽呢?”姜戍年倚着門扉,好巧不巧只聽見馮殊阮最後那句話。滿眼都是藏不住的神采,leif又想扶額了,這人怎麽淨撿好聽的聽呢,一點兒不覺得事情的發展趨勢越來越危險。
“哥哥,阿姨說她喜歡你。”
姜澳撲過去要他抱。
姜戍年拎他到懷裏,揪了下臉蛋兒:“什麽阿姨,叫姐姐。”
他也不願再叫人了,膩在他懷裏扭來扭去。
姜博然是在當天半夜知道這消息的,當時他忽然思子心切,于是給老宅打了通電話,卻被保姆告知姜澳被leif接去橡樹灣了,他聽說姜戍年回了橡樹灣,驚訝不已,便多問了幾句,保姆又交代,說leif帶姜澳去橡樹灣看什麽漂亮姑娘。
姜博然又一驚,漂亮姑娘?他竟然帶姑娘回家了,于是立馬打去橡樹灣。主卧的座機連通客廳,鈴聲響到第七遍,睡意濃濃的姜戍年才伸手撈起電話,那頭一陣激動:“我本來不是要找你,是找姜澳的,但聽說你帶了一姑娘回家,是真的嗎,那姑娘是誰,能不能給我見見?”
姜戍年反應幾秒鐘,又伸胳膊開了燈,拿起腕表一看,淩晨三點半。于是眼睛還未完全睜開,火氣卻全上來,撂了手表訓人:“你打電話之前算時間了麽?”
姜博然傻了片刻:“我算算啊。”又過了片刻,“那什麽,我這兒下午三點,我估摸着姜澳午睡該起床了,一時忘了在國外。”接着嘿嘿幹笑幾聲,又問,“那姑娘幾歲啊?回去給我見見,成嗎?”
“不成。”
“為什麽?”
姜戍年微眯着眼,眉頭皺得死緊:“你當見猴子呢,說見就見。”
說完哐當挂了電話,蒙頭繼續睡。
姜博然郁悶,就算見猴子,也不是說見就見的好吧,什麽兒子。
蒙頭大睡的男人躺了不過一分鐘,又掀了被子起床,走到窗前倒水,喝了一口之後睡意全無,便低聲啐了個髒字兒,開門下樓,卻在過道兒間瞄見亮燈的那間房。于是又朝那房間走過去,推開虛掩的門,正瞧見馮殊阮披了條毯子坐在搖椅上看書。
“還失眠呢?”
她擡頭,怔了怔,回答:“習慣了。”又說,“你怎麽不睡?”
“被一電話吵醒了。”他說,又伸手招了招,“費那腦子,越看越不能睡,跟我來,教你一方法。”
說起這失眠,前兒他不是給人買保健品麽,人就看了一眼,丢出倆字兒,沒用,可見方法沒少試過。他約的老中醫還沒回國,今兒又趕巧撞上,幹脆帶她下樓喝酒。
在花園的藤沙發上,開了兩瓶紅酒,幹喝還不行,又去廚房翻箱倒櫃拍了根黃瓜,再端出下午烤的餅幹,往她跟前一擺:“中西結合,試試。”
馮殊阮看着盤子裏的小黃瓜:“你還會做菜啊?”
“這又不難,搗碎了撒點兒鹽,多大個事兒。”給她倒酒,“你沒事兒別老悶屋裏,出來坐坐,
書那玩意兒看看就得了。後山有湖,趕明兒我教你釣魚。”
她喝口酒:“你公司沒事兒了?見天的到處玩。”
“我要天天兒跟辦公室坐着,要他們幹什麽。”他笑,“又不是誰都和馮沐川一個樣兒。”
提到這,馮殊阮還沒什麽反應,他倒做賊心虛了,面不改色轉了話題:“你這失眠怎麽弄的?”
她閑閑蹲坐在藤椅上,無意識地撥頭發:“中東打仗,晚上不敢睡踏實,連續三年,習慣了。”姜戍年還沒接話,卻聽她又道,“我們出去四個,人人都有後遺症,我這算好的,有一人不能吃肉,尤其動物內髒,見了就吐,因為一見就想起被燒焦的人肉味兒。”說着,一飲而盡,“還有一人每年過年都不跟家裏呆,他不能聽鞭炮聲,一聽就以為炮彈來了。”
他替她添酒,問:“還有一人呢?”
她握着酒杯,在朦胧的月下輕輕開口:“死了。”
他怔了怔,不再多言。
她歪着腦袋,擡眼看他:“說說你呗。”
“我有什麽好說的。”他晃了晃酒杯,“就那麽點事兒,誰不知道。”
她就笑:“什麽事兒啊,你追姑娘還你爸追姑娘啊?”
“嗳,不帶這麽損的啊,這麽大産業白幹的啊?”笑了笑,又問她,“敢情我在你眼裏,就一花花公子?”
她模仿他先前的口氣:“就那麽點事兒,誰不知道。”
“不能啊,我跟你這兒多正人君子,甭聽別人胡說八道。”
“你甭裝蒜。”她說,“要不是我哥你能對我正人君子?統共見過幾回,回回跟一姑娘摟一塊兒,沒一個重樣兒的。”
他不緊不慢喝酒:“我可沒想摟,她們自個兒貼來的。”
她也喝着酒,輕蔑地看他一眼:“你要不招人,人能貼過來?”
他揚眉,也歪腦袋看她,還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胳膊肘:“你要這樣,我當你吃醋了啊。”
馮殊阮右胳膊将端着酒,被他這一撞,灑了些許出去,潑在他身上。
他攤開胳膊:“你這報複呢?”
她抽了紙巾替他擦,胸口上,大腿上,再往上……手頓了頓,丢給他:“自己弄。”
他笑容綻開,眉眼都溫柔起來,一邊用紙撣了撣一邊慢騰騰地說:“這怎麽弄,一個人還真沒法弄。你說你,都這樣了,也不搭把手幫我弄一弄,我一個人多難受……”
卻聞啪一聲響,與此同時他感到一陣肉疼,就看馮殊阮将擡了拍在他胳膊上的手掌,啧啧兩聲:“好大一蚊子。”
他垂眼看了看,胳膊立顯五指印,接着擡眉看她,面上有笑,眼裏有光:“要不要我幫你打蚊子?”
她眼神飄忽,歪頭和他對視,呆呆地點了點頭,卻驀地聳搭了腦袋,将将兒靠在他肩上。就這麽,睡着了。
他無語,又無奈地笑笑。哪需要什麽中醫,這對付失眠的方子也忒好使了。佳人在側,卻不敢造次,他就那麽坐着,也不知過了多久,半個肩麻了,接着是半個腿。上一次像這樣依偎着什麽也不做,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兒了,對方是誰他都記不起來。
月色朦胧,空氣薄涼,小草伴着花香。他想,就這麽坐着太虧了,上回車裏那事兒之後,一直沒機會接近她,今兒機會來了總不能浪費吧。于是僵着脖子微微側頭,在她頭頂親了一下,沒反應。他樂了,嘴角抑不住的笑容,心中無限膨脹,不知道揣了什麽東西,興奮地快要溢出來,然後歪了腦袋,臉貼着她的頭,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