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科學研究顯示, 人的一生中總有那麽幾次手刃親友的沖動。

至于這種沖動有多頻繁,取決于朋友有多招人恨。

而對于現在的夏油傑來說,這種沖動的數值一路上揚, 直沖阈值, 他覺得自己随時有可能因忍受不下去而馭使咒靈把五條悟塞到高專的水池子裏清醒一下。

再說一遍。

別的同學是什麽情況他不知道,但他本人對五條悟的感情情況真的一點都不關心。

他不想知道他是怎麽表白成功的,也不想知道他交往至今最大的煩惱, 更不想知道他們發展到了什麽地步、以及收到了什麽禮物又買了什麽, 他什麽都不想知道。

“你為什麽不去和學姐說。”夏油傑捏了捏眉心, 一雙大長腿走得虎虎生風, 別提有多六親不認了。

但這都擋不住他那同伴也有一雙大長腿,此刻, 他的搭檔正一邊用和他差不多的步速追在他身邊, 一邊張嘴叭叭對他進行精神騷擾。

夏油傑有些無奈:“他們對你的感情經歷非常好奇。”

“嗯……我也不是沒說過。”五條悟摸了摸下巴, 斂起面上的興奮之色, 小有些憂愁地說,“但是她們兩個都在打聽我的戀人是誰, 還有家庭住址。”

“她們問那個幹嘛?”夏油傑表示不太能理解,然後他就聽到了很沖擊他三觀的回答:“她們想要找到我的戀人, 然後去抹黑我的形象。傑,你也要小心啊,他們對你的戀人也會這麽做的, 女人的嫉妒心是不是很可怕?”

夏油傑沉默片刻,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為兩位學姐居然真的打算這麽做而驚訝,還是要為夥伴居然是真心覺得她們是出于嫉妒而震驚。

但不管怎麽樣, 黃金單身漢夏油傑對此仍然十分淡然:“我相信我人緣還挺好的。”

“別大意啊, 傑, 嫉妒是很可怕的東西。”五條悟煞有其事地勸谏,“我這麽優秀的人她們都能找出一堆缺點,更別說傑你這樣的了。”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努力在腦中倒放他們持續了兩年的友情以讓自己冷靜一點,但這好像完全起到了反作用,他感覺自己的拳頭已經邦兒硬,随時準備着給摯友送上友情破顏拳。

“不過我倒不是很擔心我家那位啦。”五條悟語氣那叫一個輕松和自豪,“他才不會相信她們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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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不錯啊……等等,他?男孩子的?”這一發現讓夏油傑一時之間都顧不上生氣了,他猛一回頭,用不可思議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的同伴。

因為過于震驚,他都有些控制不住嗓門:“你什麽時候有這個愛好的?”

別誤會,夏油傑不是在歧視人的特殊性向,只是他和五條悟都是15歲入學,整個青春期都是在一起度過的,自然也一起分享過一些寶貴的資源。

去年,他的手機屏幕還是漂亮妹子。兩人拆夥有三個月嗎?小夥伴就和他說自己的性向變了,還有了戀人?這種事誰遇到都要納悶一下小夥伴是怎麽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轉變的。

此時此刻,夏油傑的心中竟然生出了幾分自己看大的豬去拱白菜的微妙感受——既怕豬招惹了白菜卻不把菜吃完,又怕白菜只是表層水靈,內裏□□。

總之心情好複雜的。

但五條悟并不知道他此時的想法,少年大大咧咧又一臉驕傲地說:“哎呀,我對性別本來就無所謂的啦,只是因為恰好遇到了喜歡的人,對方是男性,這樣而已。”

看不出來,你小子居然走的是【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性別】路線,這麽時髦的嗎?

夏油傑不能理解,且大為震撼。随後,在和搭檔的交流以及對方有意無意的炫耀中,夏油傑擇取到了五條悟另一半的不少關鍵詞,也知道了五條悟的戀人年紀居然比他大。

不光年紀大,對方能看見咒靈,但不是咒術師,有自己明确的工作志向,多少和他們沾點邊。

最重要的是,家裏還有小!孩!子!

好家夥,好家夥!

怎麽看都像是他的朋友被無良大人給騙了啊!

畢竟悟別的不說,那張臉拿出去還是很能打的,他從小長在五條家,受家族保護,估計也沒見過那【哔——】和【哔哔——】的事,這樣的悟多好騙啊。

說不定不光光被騙色,人家還打算算計他的勞動力和財富……夏油傑的表情漸漸變得險惡了起來。

五條悟不知道在朋友心中,他的形象已經變成了被中年油膩男騙財騙色的男子高中生,他此刻正發動所有腦細胞,一邊炫耀自己的戀人,一邊努力掩蓋對方的潛質,避免被夏油傑認出來呢。

這倒不是神山透不讓他說,事實上神山透還以為以五條悟的個性,會在兩人交往之初就将事情宣傳得天下皆知呢,沒想到五條悟在這點上遮蓋得相當的嚴實。

除了在高專的學生中間宣傳了一番,他連自家人都沒讓知道。

而就算是對外的宣傳,除了夏油傑外也沒人知道他戀人的性別——當然,也沒有人會往那裏想就是了。

關于這點,同樣是在事後知情的家入硝子很有發言權。

少女在知道真相的時候簡直陷入了抓狂,她用酒瓶指着五條悟,大聲指責五條悟的隐瞞舉動,并且提出了所有知情者都納悶的一個問題:“我早就覺得你GAY裏GAY氣的,畢竟正常男人才不會搞那麽多花裏胡哨的配飾呢,但因為想着你是GAY肯定會找傑,而傑還在我們單身聯盟裏面,所以我才沒想到那裏去啊。”

一語激起千層浪,在衆多前輩和後輩的簇擁之下,夏油傑和五條悟對視一眼,然後齊齊露出了嫌棄臉,并且開啓了開始瘋狂DISS模式。

不過,比起夏油傑的單體傷害,因為五條悟還能拿出男朋友做輔助攻擊,最後靠着人數優勢略占上風。

只是勝利者也沒有得到什麽好處,正好路過的夜蛾正道送了學生一記愛的鐵拳,還送上一句“不要在公共場合秀恩愛”的警告。

咳咳,這是後話,而在現在,神山透也好奇過五條悟難得的低調舉動,而五條悟的回答也很簡單——

“畢竟老師現在正在麻煩的時刻吧,我家的那些老頭子煩人的時候也是很煩人的哦。”在說到這點時,五條悟的眼眸微暗,但在神山透看過來之前,他的表情又恢複了明媚的快樂。

少年在戀人的膝蓋上轉了半邊,拿起邊上的漫畫書就着這個姿勢翻看了起來:“而且要宣布就要找個正式的場所啊,老師覺得在我的家主就任儀式上怎麽樣?不,那個太小家子氣了,要不就選在我踢翻總監部的時候?那場面一定很好看。”

神山透艱難地将目光從他漫畫書上那只能用“微妙”兩個字形容的畫面上收回,疑惑地看向五條悟:“總監部怎麽了?”

在他走之前,五條悟對總監部的态度雖然也比較負面,但語氣遠沒有現在這樣重。

如果說之前的負面态度是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話,現在就是已經到了下定決心向對方舉槍的程度。

青年微微蹙眉:“發生了什麽?”

“……”五條悟沉默片刻,将手中的漫畫書合上放到一旁,他抹了把臉,有些疲憊地垂下眼簾,說,“一個月前,灰原和七海去做祓除任務,那個任務其實最早是論壇上的咒術師發布的,對方認為那是一級任務,甚至懷疑那是特級咒靈。與此同時,總監部的【窗】也發現這個咒靈,也下達了任務。”

“等級判定是——二級,并且上頭指定了灰原和七海去做。如果不是我當時看到論壇,以為那個咒靈還沒有被祓除就繞路過去,兩人差點就折在那裏。”

五條悟沉默片刻後,眯起眼看向背光看着他的神山透:“老師覺得,這是意外嗎?”

“傑他們都說我多想,但是我覺得不是。”

“【窗】的評定标準一向是疑者增一等,那個咒靈是信仰成神的咒靈,怎麽可能會被定為兩級。”五條悟捏緊了拳頭,一雙藍眸中霧色沉沉,“就算被定為二級,也不至于讓剛剛升為兩級咒術師的灰原和七海去。”

神山透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伸出手将他緊攥的拳頭打開,用自己的手指替代了被他死死掐住的手心,問:“總監部有沒有說為什麽這個任務會讓他們去?”

“說是那時候大部分的一級和兩級咒術師都有任務,人手短缺,所以動用了新手,”五條悟頓了頓,剛想握拳,又意識到自己手心中的異常,眼睛不由就飄上去了。

他低聲說:“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我查過了,他們的任務大部分都是在正常的難易度範圍之內。”

也就是說以此作為總監部刻意玩人員調動這一套很難成立。

“那個【窗】呢?”

“降等,被罰去二線了。畢竟沒有出人命,而且他以前準确率不低,這個任務卡在他升級任務上,如果失敗他起碼要再耗費半年到一年的積累。”

神山透頓了頓,“你找人調查一下【窗】的家人,尤其是經濟往來、人際關系。”

五條悟眼眸一閃:“你是懷疑……”

“太幹淨了。”神山透輕聲說,“幹淨到沒有疑點本身也是疑點,太多的巧合反倒成了刻意。”

少年吐出一口濁氣,低喃:“有道理,我會找人去查的。”

“審核的過程中盡量不要用咒術界和異能者的力量,這種事情普通人動手更有優勢。”神山透想了想,又問,“七海是你們培養的論壇管理這件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沒有。”五條悟十分肯定地說,“這點我也問過他們,兩人都沒有出去說過這件事,他們甚至還在經營自己公開的學生賬號,對外沒有破綻。”

“傑也是因為這一點,覺得這可能是一個意外。但是……”

他擡起眼眸,認真地看着神山透:“我覺得不是意外。”

“是直覺?”

“對,直覺。”五條悟用最平靜的聲音說出最任性的話,直直看過去的眼神卻像是說【就算沒有證據,你也必須相信我】。

真是完全不講道理啊。

不過神山透卻倏爾一笑,他用手指勾了勾五條悟的掌心,在對方條件反射地想要握住他手的時候抽回手指按在了五條悟的眼睛上。

因為有六眼的緣故,五條悟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器官之一便是眼睛了。

神山透這麽一罩,五條悟條件反射地眨了眨眼睛,柔軟的睫毛在神山透的掌心輕輕刷過,留下了細細的痕跡。五條悟的六眼是全方位發動的,載體雖然是眼睛,但就算他閉着眼睛也會不斷接收周圍的信息。

因此,雖然此刻他的眼睛被神山透蓋住,但五條悟依然能夠【看】到神山透此刻的表情。

青年面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他的眼眸中卻透出了如刀鋒般的銳利:“你有沒有想過,總監部對他們出手,還有別的可能。”

“嗯?”

“他們的潛力很強,在未來可能成為高專勢力的戰鬥力,這個理由對于他們來說,或許就已經足夠了。”

掌下的身體驀然一僵,五條悟沒有說話,神山透卻可以感覺到他緩緩吸了一口氣,再吐出,如此兩遍之後,少年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用輕快的口氣說:“是呢……我光想着他們可能針對論壇,忘了這個最蠢的可能了。”

“那群,爛到骨子裏的、家夥,到底把年輕的咒術師當做什麽了?”他一字一頓,周身蕩開的氣勢幾欲弑人。

然而就在因力量蕩起的飓風即将席卷周圍的時候,紙質的拉門忽然被拉開,黑發男人冷冰冰地注視着一坐一趟,別提有多惬意的兩個人說:“喂,院子裏剛掃幹淨,弄亂就自己去打掃。”

五條悟前一刻還像是在領地邊沿咆哮的雄獅,在看到黑發男人的那一刻立刻喜笑顏開,他甚至沖着對方揮了揮手,笑得別提多招人恨了:“嗨,你在說什麽笑話呢?”

“你可是這裏的仆人哎,我可是老師的男朋友,就算是本大爺把這裏弄得再亂,你也得乖乖地打掃。”

“哇,你眼睛瞪那麽大有什麽用,再大也沒我大啊,你再瞪我可是會吓到的哦。我膽子很小的,而且人家還是個未成年呢,我可還在可以找大人告狀的年齡呢。”

說罷,五條悟将手掌攏成了喇叭狀,沖着屋內作勢喊道:“禪院太……”

“啪。”就在五條悟出聲的一瞬間,黑發男人立刻從室內蹿出,他一身腱子肉,就算此刻穿着嫩粉色的兔子圍裙也不減兇悍,拳風兇猛彪悍,直直沖着五條悟而去。而五條悟則是快速從神山透大腿上爬起來,以手撐地一個翻身,穿着木屐的腳和對方的拳頭對了一拳。

随即他如同輕巧的燕一般,在空中借勢回身,穩穩落在了神山透身邊,一雙藍眸閃閃發亮,那挑釁的意味別提有多重了。

禪院甚爾随手将身上的圍裙解開,一邊整理衣服一邊開口嘲笑:“五條家看來是要破家了,要不他們家的神子大人怎麽三天兩頭往我們這個小地方跑。”

五條悟對此驕傲回應:“這是我男朋友家,我想來就來,倒是有些人欠了一屁.股債,只能賣身當廚師的日子怎麽樣?”

禪院甚爾聞言冷笑,揚起下巴輕蔑道:“當廚師又怎麽樣,我有老婆陪着,你有嗎?”

他在老婆上還加了重音,顯然是在回應那句【男朋友】的挑釁。

五條悟的眼神頓時漂移了下,他扭頭看了眼笑眯眯的神山透,嘴張張合合,一句就到嘴邊的【老婆】兩個字愣是說不出口。

對于年輕的男高中生來說,戀人已經是很讓人害羞的詞了,【老婆】這種詞更是親昵到會讓人臉紅的程度。

而且,而且一提到這個詞,就讓人想到色無地,想到、想到婚禮什麽的……

五條悟眼神亂飄,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曾經錯過的那次神山透の女裝,唔,當時他說要看,老師不同意,不知道現在可不可以,應該可以吧?當時他是學生,現在他可是男朋友哎!

“哈,毛都沒長齊滿腦子荷爾蒙的毛頭小子。”禪院甚爾一看五條悟這個模樣就知道自己贏了,他高高揚起了下巴,鄙夷地看了眼散在地板上的漫畫書。

“真男人就要真刀實槍,看這種全是馬賽克的東西,幼不幼稚?”

“你、在、對、未成年說、什、麽?”就當禪院甚爾還準備發動新一波攻擊的時候,一只纖細白皙、一看就沒什麽力道的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後就來了個極其熟稔的九十度扭轉。

兇殘無比的天與暴君在這一刻變得比小白兔還柔弱,他立刻蹲下方便女人更好地使力,一邊還哎哎喊痛增加其成就感,一看就非常的熟練。

女人将他拉到身後,看着面前兩個少年躬身道歉,“抱歉,甚爾他不會說話,兩位別介意。”

“切。”禪院甚爾看了眼低頭道歉的老婆,又看了眼擺着手表示沒關系的神山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嘀咕道,“再這麽寵下去,真被幼稚小鬼拿漫畫當教材做得下不了床,可別說是我教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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