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禪院甚爾是個很神奇的男人。
他吊兒郎當, 嗜賭懶散,而且毫無節操,就連自己的兒子都被他當做貨物抵價, 平日能躺着絕不坐着,還自帶能氣死人的毒舌屬性。
但在老婆面前,禪院甚爾那就是縮了爪子溫順無比, 甚至還會呼嚕呼嚕撒嬌的貓。
每次看到男人黏黏糊糊靠在老婆背後的模樣, 神山透都會覺得那畫面有些辣眼睛。
而不得不提的是,這個人是做家務的一把好手,上到修房頂, 下到整理庭院,樣樣精通,最重要的是他做飯居然真的很好吃!!
“那不是正常的嗎?”五條悟嘀嘀咕咕,“天與咒縛的肉體強化到了極點, 這種強化也包括五感,他拿着菜譜按照指示做,當然可以做出最完美的料理啊。”
被老婆拉到背後的禪院甚爾露出了一抹嘲諷的表情, 開啓了怼人模式:“那你有六只眼睛,不也把肉給烤焦了嗎?”
“連看看肉有沒有熟都做不到,要它何用,挖了吧。”
“呵呵,六眼的作用又不是看肉,對了, 你是個0咒力, 當然不能明白!”
“原來如此, 連肉都看不明白啊, 那還真是沒用呢。”
讓兩個男人停下小學雞式争吵的是門口悄悄探入的一個小腦袋, 胖嘟嘟的小男孩被室內緊張的氣氛吓了一跳後,立刻就想後退,但還沒等他将小腦袋縮回,就被緊随而來的一個稍顯健壯的男孩撞了一下。
“怎麽啦,勇利,惠和血塗不在嗎?”男孩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看到大人們都在門廊上,他便舉手很爽朗地招呼道:“神山哥,五條哥,禪院叔叔,禪院阿姨,我們來找惠和血塗出去玩啦。”
“啊,是小勇利和小豪呀,歡迎你們,今天我剛剛烤了餅幹哦,快進來吃點點心,我去叫惠和血塗。”禪院太太向門口的兩個小孩招招手,然後笑眯眯地看向了站在身後的丈夫,“要照顧一下兩位客人哦,甚、爾?”
禪院甚爾鎮定自若地收回了和五條悟厮殺在一起的目光,看了看兩個小豆丁。那眼神中沒散去的殺氣讓胖男孩一驚,立刻躲到另一個男孩身後。
禪院甚爾眨眨眼,斂去銳光,又恢複了平日裏懶洋洋的模樣,他也沒招呼兩個小豆丁,直接自己轉身帶路:“進來吧。”
門口的兩個小朋友悚然一驚,眼神中明晃晃地寫着拒絕。猶豫了片刻後,兩人還是硬着頭皮跟着禪院甚爾進入了屋內,眼神都帶了點壯烈犧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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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很快,兩個小孩就被剛剛從烤箱裏拿出來的黃油曲奇那香甜無比的味道安撫了,甚至因為吃得太愉快,一度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在看到惠和血塗兩個小朋友出現的時候都愣了下。
可以說是非常的沉浸了。
“交到朋友了呢,那兩個孩子。”神山透抖了抖被枕得有些發麻的大腿,看着四個小朋友噠噠噠跑出門去的背影有些欣慰地跟了上去。
作為合格的大人,他們當然不會讓自家孩子小小年紀就單獨出門啦。
這也算是來到這裏的意外之喜了。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是之前位于東京郊區的安全屋,而是神山透新租的位于海邊的和式住宅。
這裏的地理位置非常好,站在二樓的露臺上稍稍墊腳就能看到一望無際的海平面,海浪聲就像是白噪音一般按摩着人的耳朵,每天擡頭還能看到海鷗掠過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房屋所在是一座小山丘,周圍最近的鄰居是一家在400米之外的溫泉酒店,私密性非常高。
這麽棒的房子租金卻相當低廉,全因為這裏的地理位置比較偏僻,位于北九州佐賀県的長古津市。
一個名不見經傳,拿出去對着北九州的人說,對方可能都要反應半天的農業小城。
他們之所以來到這裏,完全是沖着這裏的名産——唐津燒來的。
唐津是長古津的別稱,這裏在千年前曾經是通往唐國和朝鮮的重要出港海灣。依托于大唐的燒制技術和來自朝鮮的陶泥,唐津發展出了極其馥郁的燒陶文化。
即便是在如今,這個地方已經因為港區的冬移而漸漸沒落,唐津燒依然靠着它質樸的美感成為了茶道界的寵兒。
因為歷史殘留原因,這個地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陶窯近兩百多個,其中有三分之二處于停用狀态,因此只要付出少量的金錢,就能夠借到一個工藝堪稱完美的窯爐。
這也就是他們來到這裏的原因,他們需要借用這裏的窯爐。
約半年前的那個冬至,靠着家裏兩條狗以及對好基友的熟稔程度,神山透成功逮住了躲在恐山的裏陶。靠着對朋友的了解,神山透很快就弄明白了裏陶如今狼狽的原因,并且給予了幫助建議。
當然,前提是裏陶要幫他做一個身體。
在形勢比人強的情況下,裏陶沒考慮多久就答應了。
但問題也随即出現,因為他的術法是用陶泥和藥材制作一個虛假的人類身軀,這個過程必然需要一個能夠供他長期使用且足夠私密的窯爐,否則做出來的軀殼遇水即化,毫無實用價值。
而且細節方面還特別講究,比如天幹五行位置要好,還必須是燒柴火的,如今的電窯爐完全不适用。
于是,一行人兜兜轉轉,便來到了長古津,并且以搞藝術為名借了一個最為傳統的小窯爐。
為了不招惹別人的懷疑,在開窯之前,他們還像模像樣地捏了一堆陶人以混淆視聽。現在,那些風格各異,但卻醜得很統一的陶人還被塞在儲藏室裏呢。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了三個月的精心照顧和若幹次瀕臨翻車的極限情況,裏陶終于在隔年櫻花盛開之際成功制造出了陶人。
就外表來看,那就是一個巨大的泥球。
“太太的身體就在裏面,但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把它敲開。”裏陶摸了摸自己因為長期熬夜而顯得有些油膩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按照常規,陶人在燒制完成後可以自己打開封泥出來,但這個陶人在燒制的時候沒有放入吸引靈魂的藥草,所以它沒有出殼的力量。”
裏陶制陶的術法說到底就是操控之術,他給予靈魂肉體,靈魂則是要給他賣命,這讓禪院甚爾怎麽可能接受。
因為禪院甚爾不願意自己的妻子存在被他人操控的可能性,所以在燒制的時候陶人本體壓根就沒有加上吸引靈魂的部件,所以這個燒制成功後的陶人就是一個不會動的玩偶,必須要借用外界的力量打開泥球。
這也是這次陶人燒制過程中難度最大的地方。
打開早了,陶人可能沒有燒透,耐久度就會大大下降,打開晚了,則有龜裂的可能,加上封泥本身也是陶泥,等其完全退火再開就有可能傷到裏面的陶人。偏偏這東西使用的原材料是禪院太太僅有的骨灰,這一次失敗的話,他們就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
所以,最後是禪院甚爾自己動手,用手一點點将還透着熱氣的陶泥掰開,然後将一個睡美人般的女人抱出,最後由神山透召請來禪院太太的靈魂,讓其成為超靈體。
在恐山的時候,麻倉木乃是當着他們的面召請禪院太太的,然後,在天元大人“這很簡單,是基礎”的忽悠下,神山透愣是半猜半試地學會了招魂術,這才有了現在這個能動彈且能被普通人看到的禪院太太。
禪院太太能夠恢複到如今這番模樣着實不容易,她現在等于是一個以陶人為附身物的超靈體,只不過她的靈魂被壓制到了和本體差不多的模樣來操控身體,但她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連左右手協調彈鋼琴都做不到,更別提一心兩用地操控身體了。
走着走着就把身體走丢了也是常有的事。
也因為這一點,禪院太太對外的形象一直是柔弱的,就連來家裏玩的小朋友都知道不能讓禪院阿姨太累,否則一不當心阿姨就會摔倒。
阿姨摔倒之後,叔叔就會變成超級可怕的模樣(雖然平時也很可怕——BY 小朋友們),所以大家對待禪院太太的态度都非常的小心翼翼。
雖然大人們覺得神山一家的人員構成有些奇怪,但是小朋友們都還挺喜歡到神山家來玩耍的。
因為這裏有兩個比他們小一點、脾氣很好的小朋友,有好吃的點心,還有兩條可愛的狗狗。
勇利特別想養一條狗狗,但是他們家的經濟條件有限,雖然也不至于到養不起一條狗的程度,但勇利着實不想給家裏的大人增添更多的麻煩。
于是,他就一直将這種渴望壓在了心底。
在見到惠拉着兩條小狗散步的時候,小孩眼睛都亮了,明明是個內向害羞的性子,卻主動向惠搭讪。
惠的脾氣很好,而且他是小朋友中少部分對于所有之物沒有太大占有欲的那種類型,在新朋友提出要求之後,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對方摸狗的要求。
惠一舉就将勝生勇利內心的好感度拉高了起碼50個百分點,距離成為生死之交也就一線之隔。
作為朋友,自然要分享自己喜歡的東西,勝生勇利家裏經營着一家溫泉酒店——沒錯,就是距離神山家最近的那一家,他們兩家其實是鄰居來着。
勇利先是邀請了禪院惠去他家泡溫泉,分享了自己的玩具,然後就帶着惠和血塗去了他的玩耍場所,一處名為“冰之城堡”的滑冰場。
令他歡喜的是,他的兩個新夥伴對滑冰這件事的接受度都很高,不像他的同學,完全不能GET到滑冰的樂趣,而且兩人學習的速度也相當快,不過走了三四圈,就能完全脫離扶手在冰上穿行。
等下冰的時候,年長且領悟力比較高的血塗都已經能在冰場上玩規定圖形了。
冰之城堡的教練簡直是驚為天人,他當即跟着兩個孩子回家,并且誠懇地建議神山家的家長們讓孩子試着往滑冰的方向培養一下。
這樣的可塑之才說不定就是日本花樣滑冰界的未來啊!
這個行業在如今完全是被歐美國家所壟斷,身為亞洲人的教練最大的夢想就是為日本培育出一個能夠争金奪銀……啊不,是只要站在領獎臺上的年輕人就可以了!
神山透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很吃驚,不過在和兩個孩子交流過之後,他也挺贊成讓他們接觸一下新生事物的,于是爽快地給兩人交了報名費。
“但是惠對滑冰……沒有太大的熱情吧。”五條悟的觀察力何等敏銳,跟着神山透去了一次冰場後,他立刻指出了這一點,“他能做好只是因為學習能力驚人,但那并不是因為喜愛,反倒是血塗,那小子似乎還挺喜歡滑冰的。”
“嗯,但他喜歡的是速度,對藝術不感興趣。”神山透對這方面也有小小的了解,“估計以後他會轉行去學習短道速滑之類的項目吧。”
可憐的教練絕對想不到,他三顧茅廬千辛萬苦挖回去的兩個人最後估計都不會走他心心念念的花樣滑冰這條路,想想也是很可憐了。
五條悟沉思片刻,忽然問道:“以他的身體素質去參加比賽,不會不公平嗎?”
“不會。”關于這一點神山透十分肯定,他平靜地說道,“血塗的情況雖然有些特殊,但本質上他的優勢也就是不容易受傷,受傷後愈合速度也會比普通人快一點,別的沒太大差異。”
“而且你太小看人類的體能了,我認識一個人,鉛球能丢出40米,3秒跑完50米,是不是很可怕?”
五條悟沒有說話,此刻兩人正并肩走在長古津的海岸邊。這個地方的海岸線非常美麗,海水的顏色帶着點青綠,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美麗的碧玺石一般。
但這仍然比不上少年的眼眸。
此刻,五條悟并沒有在眼睛上纏繃帶。事實上,自從在橫濱遇到過一個和他撞了人設的太宰治之後,五條悟就很少用纏繃帶的方法遮住眼睛了,目前他比較常用的是遮光眼罩。
這樣可以讓他全方位覆蓋的六眼少掉一部分視野,稍微減輕一點壓力。
但是現在他是和自己的戀人走在一起,加上這塊地方以農耕為主,生活節奏慢,人們的生活壓力小,負面情緒少,咒靈也比較少,對他的眼睛不會造成太大負擔,所以凡是來到這裏,五條悟都不會遮眼睛。
這也讓他能将戀人面上的表情全數收入眼中。
怎麽說呢,他很清楚戀人說的人是誰,應該就是他的那個把心髒換給他的竹馬,也是他五條悟未來的學生,他和神山透曾經最大的聯系所在。
在他附身紙人的時候,五條悟也很清楚神山透和那個不知名的少年之間就是單純的友誼,沒有更多複雜的感情。
但是!
他可是男朋友哎!
男朋友在和他散步時讨論別的男人,他應該是有權利鬧騰一下的吧?漫畫書上這種時候都要鬧的,所以他也應該可以……至少可以說點條件吧。
嗯,什麽條件呢。
五條悟忽然想到了之前神山透在他手心裏輕輕的一點,那一下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卻讓五條悟心裏頭有些發癢。
“五條?”感覺到身邊的人氣息有些不穩定,神山透微微蹙眉,他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手擋在了他的眼睛上,同時運轉巫力,“是有什麽不舒服嗎?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神山透的巫力沒有治療的能力,但他的力量和五條悟的巫力天然互補,只要他将力量放上去,五條悟的巫力就會像是被磁鐵吸引的碎鐵屑一樣被他的力量引着走。
如此多少也能緩解一下五條悟的不适。
“唔,沒有。”五條悟享受着男朋友的關心,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要求道,“只是我在想,我們已經交往快半年了,應該可以牽手了吧?”
神山透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