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沈浪掉下去了,他知道有陷阱,所以,在最後的關鍵時刻,他松開了沈箐箐的手。雖然他曾經說過,若是有一天他有幸能再牽起她的手,便絕不松開。可是,在那一刻,他依然義無反顧的松開了她的手。

為什麽?他為什麽要松開她的手呢?難道是因為她中了王憐花的*攝心催夢*?或者是他不想讓她跟自己一起深陷地牢受苦,所以寧願将她留在白飛飛身邊?

沒人知道。除了沈浪,沒人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他以為讓她留在外面才是更好的選擇,可是,他知不知道,最後沈箐箐又被王憐花劫走了呢?

他當然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白飛飛曾經試圖将沈箐箐也推下去,他更不知道沈箐箐落到一半的時候就被王憐花救走了。

那如果他知道呢?如果他知道王憐花會再一次将沈箐箐帶走,那他會怎麽做麽?他還會不會松開她的手呢?

白飛飛就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

那是在他掉入地牢的幾個時辰之後,他剛剛睡了個好覺,一起身便遠遠的看見白飛飛推開地牢的門施施然的朝他走過來。如此美貌的一個女子,眼角含笑,顧盼生輝,一舉手一投足都無一不風情萬種,柔媚入骨。就是這樣一個女子,有人誰能猜到她就是江湖上那令人聞之喪膽,談之色變的幽靈宮宮主呢?

很難得的,這一次宋離沒有跟在白飛飛身邊,她是一個人來的,連個随從也沒帶。她施施然的走到地牢邊,優雅的推開鐵門,優雅的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又優雅的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熱茶喝了一口,這才優雅的開口道,“沈公子在這裏可還住得習慣嗎?”她的聲音無比柔和,仿佛對着一個相交多年的好友,她的每一個動作都無比的優雅,完美的無可挑剔。

“習慣,習慣極了。”沈浪剛剛才睡了個好覺,此時精神可好得不得了。看到白飛飛,他也不驚訝,仿佛早就知道她會來似的。

白飛飛把玩着手裏精致的白玉陶瓷茶杯,含笑道,“只是讓沈公子這樣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委屈在這種地方,飛飛心裏倒真有些過意不去。”

“哦?”沈浪挑挑眉,饒有趣味的問道,“那依白宮主看來,像沈某這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住在那裏才不算委屈呢?”

“至少也該是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白飛飛笑笑,“我去過你那崖底小屋,箐箐說,那是你跟她親手搭建起來的,我覺得,那裏才适合你這樣的潇灑,曠達的大俠,而不是這四面不透風的地牢。”

沈浪沉吟一下,笑道,“白宮主說笑了,這‘地牢’可比沈某那寒酸的小木屋奢華多了。你看……”他指着他剛剛才睡過的床,“白玉雕花大床,蠶絲錦被。”他又指了指那桌子,“白玉水晶桌。”他再指指地面,“連地板都是白玉鋪砌的。”他聳聳肩,似笑非笑的道,“這‘地牢’可比在下那小木屋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而且每天有酒有肉,吃喝不愁,風吹不到,雨淋不到,又何來委屈一說?”

白飛飛突然嘆了一口氣,“那如果叫你一個人在這個地方住一輩子,和跟箐箐在崖底小屋住一輩子,你選哪個?”

你選哪個?一個是有箐箐,一個是沒有箐箐,選哪一個?

沈浪笑道,“如今沈某還有得選麽?”

“當然。”白飛飛翩然一笑,“這地牢的門并未上鎖,門外也沒有任何人守着,你想走,随時都可以,沒人會攔你,也沒人攔得住你。”她偏着頭,笑道,“可是你沒走,為什麽?”

沈浪沉默不語。

“那是因為你擔心箐箐,對不對?”

沈浪擡起頭,“那白宮主如今是替快活王當說客來了?”

“不。”白飛飛起身,走到沈浪跟前,“你現在一樣可以走,若是你擔心箐箐,我可以馬上将她送來。你會走嗎?”

沈浪搖頭,“不會。”

白飛飛輕笑一聲,“我知道你不會,你是大俠麽。”她背着手,悠閑的在沈浪跟前來回踱步,“自古大俠都喜歡多管閑事,美名其曰,鋤強扶弱,懲奸除惡。可是……”她停下來,站在沈浪跟前,“什麽是強,什麽是弱?哪個是奸,哪個是惡?”

沈浪笑着搖搖頭,道,“你錯了,沈某從未認為自己是大俠。”

“哦?”白飛飛含笑看着沈浪,想了想,卻說了一句跟剛剛的話題完全不沾邊的話,“你當初為什麽要松開箐箐的手?”

沈浪擡起頭,笑道,“這一點,白宮主不是該比沈某更清楚麽?”

白飛飛失笑,不禁撫掌道,“果然一切都瞞不過沈公子。”說着,她突然又嘆了一口氣,“我原來确實是想将你跟箐箐關在一切,然後叫她纏着你,好讓你分|身乏術,可是我沒想到你會突然松開手,我見你松手,便推了她一掌,結果卻沒想到半路竟又殺出個王憐花。我千方百計的将箐箐從他手裏帶出來,原本是想讓她回到你身邊,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如今又落到王憐花手裏了。”

沈浪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寧靜。

白飛飛奇道,“你一點都不驚訝?”

沈浪反問,“有什麽好驚訝的?”是了,有什麽好驚訝的?左右箐箐不過都是白飛飛和王憐花手中的棋子,他們都在利用她,那落在誰的手裏不是利用?既然如此,又有什麽好驚訝的。

不過對于沈浪的這個回答,白飛飛顯然不是很滿意。她皺皺眉,“那如果你知道你松開她的手會讓她再次落在王憐花的手裏,你還會松開你的手嗎?”

“會。”沈浪毫不遲疑的回答。

“你……”白飛飛一震,難以置信的看着沈浪,“你為什……”可是那個“麽”字尚未說出口,她又突然頓住。

因為沈浪的眼神,他那對一切都了然于胸的眼神。白飛飛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很簡單。”沈浪笑道,“因為我了解她。”

“是。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比你更了解她了。”白飛飛幽幽的道,“我現在才知道,若是這世上有一個真心愛她的人,那非你沈浪莫屬。”她突然彎下腰,欺近沈浪,看了半響,見沈浪始終都一動不動,她這才站直身,笑了起來,“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她為什麽會愛上你。像你這麽優秀的男人,若是沒有箐箐,我也會愛上你的。”

白飛飛伸出手,不知何時,她的掌心已經多了一枚紅色的藥丸。她已經止住笑,面無表情的看着沈浪,頗為咬牙切齒的道,“可是像你這麽優秀的男人只會壞人好事,不過我卻也不忍心殺你,你選吧,你跟箐箐,只能活一個。”

沈浪看也沒看白飛飛,徑直撚起藥丸丢進嘴裏。

“你……”白飛飛訝然,有些氣急敗壞的道,“你竟為了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麽?她究竟有什麽好?值得你為她去死?”

沈浪終于站起身,平靜的道,“我不會死,她也不會死。沒人會死。”

“不,有人會死的。”白飛飛篤定的搖搖頭,冷冷的道,“因為這世上該死的人太多了!”

沈浪笑道,“那不知道白宮主口中這‘該死的人’是否也包括在下跟箐箐?”

“自然是包括你的。”白飛飛輕笑一聲,“你剛剛服下的便是我幽靈宮特制的毒藥,不過你也別擔心,你現在還死不了,現在頂多讓你失了內力而已。你還有七天的時間,七天之後,毒性發作,你便會七竅流血,全身潰爛而死。”她的向來溫柔,即便是說着這樣恐怖的話語,可她的語氣依然溫柔的就像跟朋友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沈浪還是在笑,仿佛除了笑,他再也不會做別的表情。

白飛飛繼續道,“至于箐箐,既然你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那我定會如你所願,不傷她一根毫毛。她依舊還是我幽靈宮的二宮主,她若再看上哪個男人,我就是搶也會為她搶過來。”

“可是,她如果忘不了你怎麽辦?”白飛飛重又坐回桌前,托着腮,作苦惱狀,“若是她知道是我殺了你,然後恨我怎麽辦?”

沈浪淡淡的道,“依白宮主的聰明才智,你會有辦法叫她忘記沈某的。”

“呀!是了。”白飛飛一拍額頭,欣喜道,“我怎麽就忘了,那王憐花最擅長的‘*攝心催夢*’呢!你說,若是她神志不清,自然也就不記得你了,我看那王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正巧他對箐箐仰慕得很,不如我就做個順水人情,将箐箐送與他,你說可好?”

沈浪終于不笑了,他嘆了一口氣,“白宮主要在下怎麽做,不妨直說吧。”

“很簡單。”白飛飛斂起笑容,站起身,“你有兩個選擇,第一,現在就走,等快活王的大婚一過,飛飛自會将箐箐和解藥雙手奉上。你走不走?”

沈浪搖頭。

“好。”白飛飛微微颔首,“第二,你乖乖呆在這裏,等快活王的大婚一過,飛飛依然會将箐箐和解藥雙手奉上。你留不留?”

沈浪苦笑,“這樣說起來,不管怎麽選,沈某可都撿了大便宜。”

白飛飛道,“怎麽?你不樂意?”

“樂意。怎麽不樂意?”沈浪悠閑的坐回椅子上,一本正經道,“要沈某乖乖在呆在這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下卻還有個不情之請。”

“哦?”白飛飛挑眉,“說來聽聽。”

“很簡單,不過是在下嫌這裏太乏味了些,希望白宮主每天抽出一個時辰來這裏陪沈某說說話,解解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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