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白飛飛以為,沈浪口中所謂的“不情之請”不外乎就是關于沈箐箐,所以她想過無數個版本的回答,卻獨獨沒有想到這個,是以,當沈浪說出這句話時,她幾乎驚訝得長大了嘴巴。他說什麽?哦,他說,他嫌這裏太乏味了,所以希望她每天抽出一個時辰去陪他說說話,解解悶。
“若不是有箐箐的存在,我真會以為,你愛上我了。”白飛飛笑靥如花,說完這句話,便施施然的走出了地牢。
她答應了。
為什麽不答應?聰明人之所以聰明,是因為他們懂得把握分寸,知道什麽樣的請求該答應,什麽樣的請求該拒絕。毫無疑問的,白飛飛是聰明人。因着沈箐箐的緣故,她并不想跟沈浪為敵,她困住他,不過是權宜之計,所以,只要他不壞了自己的“好事”,那麽對于他提出的合情合理的要求還是會盡量滿足的。
所以,白飛飛幾乎連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畢竟,一個時辰而已,又誤不了什麽事。畢竟,他還是沈箐箐一心想要的人。這其實有些奇怪,想她白飛飛活了這一十九年,她做事何曾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報仇”二字,仇恨早已蒙蔽了她的雙眼,腐蝕了她的心靈,或許……她其實也并不像傳說中那樣心狠手辣?
不管怎麽說,她總歸是答應了,而且,她來的時候,還帶來了圍棋以及一些書籍給沈浪。大抵是,真的怕沈浪太過于無聊乏味?
當然,沈浪也不是真的“愛上”了白飛飛,他找她來,不過是為了叫她告訴他沈箐箐在幽靈宮的一些事罷了。沈箐箐,沈箐箐,仿佛現在沈浪的腦子裏,心裏就只剩下了沈箐箐一樣。諸如說,他們對弈的時候,沈浪會突然來一句,“箐箐在幽靈宮的時候是不是也很能折騰?”諸如說,有時候白飛飛過來的時候正好是用膳的時候,那她也會“大發慈悲”的陪沈浪一起吃,然後吃着吃着,沈浪就會突然問,“箐箐在幽靈宮的時候是不是也很挑食?”
除了第一次白飛飛來看他,剩下的時間,他們之間的話題仿佛只有沈箐箐。沈浪說在崖底小屋的沈箐箐,說他第一次遇見她,說她使計賴上他,說他教她武功發生的趣事,說他跟她一起捉弄熊貓兒。白飛飛也說,她說在幽靈宮的沈箐箐,說她罵她殘忍、狠毒,說她信誓旦旦的說不離開她,說她總是想找宋離報仇卻忌憚他的武功,說她纏着她教她化妝,然後就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呆呆的坐在妝臺前等……
沈浪手中的棋子遲遲沒有落到棋盤上,過了好半晌,他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那是我長這麽大以來,最後悔的一件事。”話音落時,他也跟着落下了手中的棋子。
死路。
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白飛飛看着棋盤上的棋子——這盤棋,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其實從一開始,沈浪就心不在焉,他一直在說沈箐箐,反複的在說沈箐箐……沈箐箐,沈箐箐,仿佛只有這三個字,才能讓他繼續心安理得的呆在這裏。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再強再硬的男兒,只要遇到他們心愛的女子,只要一沾上這個“情”字,百煉鋼也化作了繞指柔。沈浪如此,宋離亦如此,或許,這世上的男兒也是如此。
“我又輸了……”沈浪苦笑着聳聳肩,開始着手收拾桌上的殘局。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寧靜,仿佛輸贏于他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其實确實是沒有什麽區別,左右不過打發時間而已。
正是因為要打發時間,所以沈浪此刻正一粒一粒的撿棋盤上的棋子,他的動作很慢,神情無比專注,他的側臉在“地牢”亮如白晝的燈光下顯得尤為迷人。
真是個帥氣的家夥!
坐在沈浪對面的白飛飛耐心的看着沈浪的一舉一動,她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或者不高興,相反的,她的目光極其柔和,不像是在看一個“囚犯”,倒像是在看一個熱戀中的情人。
看情人的目光,應該是溫柔而甜蜜的,就同此刻白飛飛的目光一樣。如果旁人諸如沈箐箐或者宋離看見她這樣的目光也定會以為她愛上沈浪了。可白飛飛卻仿佛并未覺得有任何的不妥,她一邊悠閑的喝着茶,一邊用她那類似“愛上沈浪”的目光盯着他瞧了半晌,直到看着沈浪将棋盤上最後一粒棋子收拾起來……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白飛飛眼裏的溫柔甜蜜驀的化作淩厲的殺氣,她倏地出手,纖細白皙的手指也化為奪命的利爪,直取沈浪咽喉!
躲,還是不躲?若是躲,能不能躲得掉?
當然,這只是旁人考慮的,卻并不是沈浪所擔心的。沈浪……沈浪他面色平和的将那最後一粒白子丢進棋盒 ,“啪”的一聲脆響。他仿佛絲毫沒有注意到白飛飛的所為,他忍不住輕輕的皺了鄒眉,“怎麽少了一顆黑子?”
白飛飛的手就停在距離沈浪的頭部一寸的地方,她緩緩的伸開手掌,輕笑道,“在這裏。”
她的手心,赫然躺着一粒黑色的棋子。她的語氣溫柔極了,她的表情更像是小孩子惡作劇得逞後的得意。
“這就對了。”沈浪笑着将白飛飛掌心的黑子拿過去,他沖她搖搖棋盒,“要不要再來一盤?”
白飛飛笑着搖搖頭,然後說了一句跟沈浪的問題毫不相幹的話,她說,“我很好奇,你為何一點也不着急?”
沈浪的臉上,至始至終都看不出半點着急的痕跡,他一直很平靜,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還要平靜。
“着急?”沈浪反問道,“我為何要着急?我為誰着急?”
白飛飛輕笑一聲,悠閑的把玩着手裏白玉陶瓷的茶杯,閑閑的問道,“那你可還記得,你在這裏呆了幾天了?”
沈浪無奈的聳聳肩,“在這裏,白天也是黑夜,黑夜也是白天,沈某吃了睡,睡了吃……”
他的話尚未說完,白飛飛便截口道,“今天是第四天,也就是說,明天就是快活王迎娶朱家大小姐朱七七的大好日子。”
原來他已經在這裏呆了四天了。
“哦。”沈浪應了一聲,點頭道,“那感情好!”
“好?”白飛飛皺眉,顯示不明白沈浪這個“好”字指的是什麽,“快活王要娶朱七七,你不着急,反而覺得好?”
“為什麽不好?哪裏不好?”沈浪坐直了身體,正色道,“第一,快活王娶的是朱姑娘,又不是箐箐,我跟朱姑娘素來交不深,我為什麽要着急?第二,白宮主可說了,等快活王的大婚一過,就會将箐箐還給沈某,到時候仗劍江湖,看盡風光無限好,豈不美哉?”
白飛飛美目一眨,“你就那麽相信我,相信我會把箐箐還你?”
“自然會的。”沈浪想也沒想,張口便答,“江湖傳聞幽靈宮主武功高強,心狠手辣,若是以前,沈某大概也會懷疑你,可是現在……”他悠閑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慢悠悠的道,“你不會傷她。”
“你這麽肯定?”白飛飛偏着頭看沈浪。
沈浪笑道,“從沒有這樣肯定過。”
“好吧。”白飛飛笑笑,表示服輸,可是下一刻,她的臉上又顯現出一絲興奮的光芒,“可是你忘了,你已經中了我幽靈宮的毒,我不忍心傷箐箐,可沒有不忍心傷你。”
沈浪笑笑,“是嗎?可是以沈某看來,那根本就不是毒藥……”
“誰說不是毒藥?”白飛飛的玉手猛地拍在白玉水晶桌上,她站起身,身子微微朝沈浪傾斜,語氣咄咄的問道,“你是不是內力盡失?”
“是。”沈浪不否認。
白飛飛再問,“那你是不是老是覺得胸口發悶?”
沈浪一向很老實,“是。”
“每逢整點,你有沒有覺得氣血翻滾?”
“有。”
“誠如你所說。”白飛飛忽而輕笑一聲,“那并不是毒藥。”
沈浪嘆道,“白宮主再問下去,便連沈某都要覺得自己确實是中毒了。”
“像你這樣聰明的男人,死了豈不太可惜了。”白飛飛惋惜道,“可是像你這麽聰明的男人卻最是會破壞別人的好事。我既答應箐箐不動你,你傷你,可是你若要來破壞我得‘好事’那我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償失?”
“好吧。”沈浪苦笑,“那白宮主待怎樣?”
白飛飛背着手,來屋裏來回踱步,走了四五圈,她才像終于下定決心一般,看着沈浪一本正經的道,“我決定要送你一個大大的好處!”
“好處?”沈浪笑道,“只是不知道白宮主的好處,沈某是否消受得了。”
“放心吧。”白飛飛眨眨眼,暧昧的沖沈浪笑笑,“你一定可以的。”
沈浪心中徒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只是他尚未反應過來,白飛飛已經施施然的走出了地牢,然後“啪嗒”一聲鎖上了牢門。這一下,沈浪幾乎就可以肯定白飛飛所謂的“好處”鐵定不會是真的好事了。
沈浪有一句口頭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事實上我的猜測從未出過錯。”他從來就這樣自大,或許說自信比較好一點,因為他确實沒有猜錯過。當然這一次,也不例外。他直覺白飛飛口中的“好處”可能跟沈箐箐有關,這還真給他猜對了。
因為白飛飛走了不久,竟然又回來了,跟她一起回來的還有沈箐箐,沈箐箐不是走來的,而是被白飛飛給抱來的!她整個人軟嗒嗒的被白飛飛抱着,看起來一點生氣也無。
沈浪其實真的挺能裝的,都這時了,他還能裝得若無其事的指着沈箐箐的調侃道,“你說的‘好處’便是把箐箐提前還給沈某?”
“怎麽?”白飛飛将沈箐箐放在床榻上,偏着頭看着沈浪,巧笑嫣然,“可是這個‘好處’不夠好?”
“不,是太好了。”沈浪一步一步走至床榻前,凝視着沈箐箐的臉,喃喃道,“好得讓我覺得是在做夢。”
“若是美夢,那又何妨?”說話間,白飛飛已經飛快的在沈箐箐的身上點了幾下,然後她推開兩步,将地方讓給沈浪。
沈浪會意,他走上前去坐在床弦,伸出的手在空中晃了半晌,才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落在了沈箐箐的額頭上。
燙!
她發燒了!這是沈浪的第一個反應。
他想縮回手,可是沈箐箐卻猛地抓住他的手,“沈浪……”聲音竟是說不出的柔媚入骨。
她中毒了!這是沈浪的第二個反應。
定睛看去,果然見沈箐箐雙頰酡紅。沈浪立馬起身,眼神直逼白飛飛,“你對她做什麽了?”
白飛飛無辜的聳聳肩,“反正你們兩廂情願,我不過幫幫你們而已。”
“你!”沈浪氣結,饒是他修養再好,到這個時候,他也着實裝不出來了。以他的江湖閱歷來說,他怎麽會看不出來箐箐此時中的是什麽毒?
“哦!我忘了,你是大俠嘛。”白飛飛天真的拍着胸口,恍然大悟道,“你定是不願意乘人之危是不是?”
“解藥!”沈浪牙呲欲裂,狠狠的瞪向白飛飛。
“幽靈宮的毒,從來就沒有解藥。況且,這根本不是毒……”她輕笑一聲,“你們遲早是要雙宿雙飛的,洞房花燭夜提前一點也是無妨,而且這樣也能徹底斷了王憐花的念頭。”
白飛飛笑得相當純潔,“還有啊,你現在內力盡失,也不可能運功替她驅毒,她現在雖然中了王憐花的‘*攝心催夢*’,可是她心心念念的還是你。你看,你多幸運……所以,無論你此時對她做了什麽,她醒來之後都不會怪你,說到底,你是應該感謝我的。你以前三番兩次傷害她丢下她,若是你想從新将她追回來,定會吃不少苦頭,不過若是你們生米煮成熟飯那又自然不同了。”她看着沈浪,很認真的說道,“你真該感謝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安安已經感冒一周了,在床上躺了兩天,終于耐不住良心的煎熬,來更新鳥……求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