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喬靜姝一連幾日都沒有出門,整天關在房裏看書作畫,偶爾練練字打發些時間。自打那日在醉仙樓下被莫名其妙地砸了一下,一回家靈兒就把這事添油加醋地跟二老渲染了一番,爹爹就再不許她出門了。從前她鬧着要出門時,爹爹總說世道亂,外面不安全,那會兒她還不信,現下倒是有些信了。

喬靜姝捧着一本《傲慢與偏見》正看着起勁兒,忽的眼前一黑,一雙手蒙住了眼睛。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随即耳邊就響起了一道古怪的聲音,“猜猜我是誰?”

聞聲,喬靜姝便已知來者何人了,當下松了一口氣,拉下她的手,嬌嗔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做這麽幼稚的事情。你可有段日子沒過來了,又去哪裏厮混了,快老實招來。”

傅楚人唉聲嘆氣道:“我能去哪裏,左右荠縣大小的地方。如果不是外面天天打仗,興許我還能出去走走。”

喬靜姝也跟着嘆息,道:“你好歹還能出來走動走動,我連大門都不許出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別提多無趣了。”

傅楚人打趣道:“那是喬叔叔擔心你,外面兵荒馬亂的,你又生的天仙般的模樣,被歹人瞧見了怎麽辦?”

“你慣會取笑我,我不依,看我怎麽收拾你。”喬靜姝邊說邊去撓她的癢癢,傅楚人邊躲邊求饒,兩人鬧成一團。

鬧騰了一番,兩人就躺在床上聊天。喬靜姝拉起傅楚人獻寶似的道:“我前幾天出門,在老街上買了幾樣小玩意,還挺精致有趣的,我拿給你瞧瞧。”

傅楚人反手拉回喬靜姝道:“你的那些小玩意晚點再看也不遲,我今天來找你可有正經事呢。”

聞言,喬靜姝‘撲哧’地笑出了聲,忍不住道:“正經事?你能有什麽正經事?”

傅楚人故意賣關子,道:“不知道關于我哥的事算不算正經事?”

“楚離?他怎麽了?”喬靜姝忽的變了臉色,緊張道:“我聽說國外也亂的很,我實在是擔心他,不曉得他一個人過的好不好?”

傅楚人見她慌成那樣,不敢再逗她了,只能老實地回答了,“快別瞎操心了,他現在好着呢,而且……而且這個月底你就能看到他了。”

“楚離他要回來了?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月初我才收到過他的信,信上沒并沒有說啊。”喬靜姝又驚又喜,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實在是意外極了,原以為還要等上一年,想不到竟提前了。

傅楚人笑嘻嘻道:“當然是真的了,他在信上沒有說,大概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吧。我們打算辦一個家宴,給他接風洗塵。我原想着過來找你尋個主意,畢竟還是你最懂我哥的心思。我媽說幹脆請你過去,也湊個熱鬧,我這不就被打發過來了。”

“你說傅伯母讓你請我過去?”喬靜姝有些受寵若驚,趙氏對她一向不冷不熱的,見她和楚離走得近些就陰陽怪氣的。對此,不光是傅伯父和楚離挂不住面子,喬家也頗有微詞。若不是念在兩家是世交,早不許他們來往了。所以趙氏突然轉變态度,倒是讓喬靜姝覺得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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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楚人也知道喬靜姝的顧慮,故作玩笑道:“我當時還想,幾何時,孟光接了梁鴻案?但轉念一想,知子莫若母,許是我媽她也知道我哥一路風塵仆仆,回家最想見的人不見得是她這個母親,當然也不是我這個妹妹,而是……畢竟家書兩三個月才一封,情書一個月兩三封,這分量孰輕孰重,還不夠明白嗎?”

“什麽情書,你別亂說……”喬靜姝面色微紅,強調道:“我和楚離來往的書信只談感想,不談風月的。”

“好好好,算我說錯了,不是情書行了吧!”傅楚人言歸正傳,問道:“說了老半天,你還沒說要不要過來呢?”

喬靜姝還來不及思考,又被傅楚人一陣軟磨硬泡,趁勢灌了迷魂湯,再加上許久未見楚離了,也着實想念的緊,便沒多想就應下了。

許是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趙氏極是熱情,拉着喬靜姝的手一陣噓寒問暖。莫說喬靜姝奇怪了,就是傅楚人也覺得稀奇,嘀咕道:“媽,您今兒怎麽突然轉性了?難道吃錯藥了?”

趙氏有些心虛,飛快地瞄了一眼,見喬靜姝并沒起疑,便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又擔心她這個神經粗條的女兒壞事,便故作數落地訓斥道:“你這孩子沒大沒小的,像什麽樣子。打外面回來幾天了,也不去同你父親請個安,虧得他惦念,我看他是白疼你了,趕明兒尋個人家,趁早把你嫁了,我們老兩口也落得個清淨。”

這話趙氏常唠叨,傅楚人早就倒背如流,耳朵都聽的生出繭子了。她最是聽不得趙氏拿婚事說嘴了,做文章似的長篇大論,着實叫人吃不消。

她怕趙氏逮住這個話茬又沒完沒了,趕緊打住,道:“我知道您瞧着我礙眼,想早點把我打發了,我這就回房歇着去了,不在這兒讨你的嫌了。”說着,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雖說傅楚人嘴上常沒個把門的,但有她在跟前,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茬搭話,倒不至于冷場。這會兒她冷不丁地走了,單剩下喬靜姝對着趙氏着實有些不自在。

幸而趙氏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哪怕是上輩子的冤家,經她那一張嘴巴巴的一說,也成了情深似海的知己了。喬靜姝盡管心裏有着說不出的別扭,但見趙氏态度緩和了,不似從前那番冷言冷語的挑刺找茬了,也是打心眼裏歡喜的。

兩人閑話家常了一會兒,趙氏就叫人把茶水撤了,換上了咖啡,招呼喬靜姝嘗嘗,道:“這是楚離寄回來的,他知道我就喜歡這些洋玩意,一日不喝就渾身不自在。這回是意大利的,比上回的美式純正的不是一星半點,我都喝上瘾了。換了別人,我是說什麽都不拿出來的,但是你來,別說是一壺咖啡了,就是這府裏但凡能入你眼的,拿走便是了。你傅伯伯把你可是當成了親女兒疼的,就連楚人都比不了。你也有日子沒來府裏坐坐了,今兒就別走了,在這兒住下吧,咱娘倆說說體己話。”

盛情難卻,喬靜姝實在不好推辭,只得點頭應承下來了。至于這意大利的咖啡,她硬着頭皮淺嘗了兩口,然後就再也沒動了。趙氏寶貝的跟個什麽似的,卻不見得人人都稀罕。她喝慣了茶的清苦,怎的也喜歡不來咖啡那古怪的味道。她這習性楚離也是知道的,所以從不送她這些。

趙氏又是不知道這些的,一貫地招呼道:“別跟伯母客氣,若喝慣了就過來取,伯母管夠。”

喬靜姝卻之不恭,忍着那股沖鼻的怪味,又喝了幾口,才算應付過去。之後又與趙氏閑聊了幾句,內容也都是繞着楚離打轉。只是才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喬靜姝就覺得人乏的很,眼皮子打架,頭重腳輕,嘴巴張了張,話還沒出口,人就失了知覺,一股腦兒地睡了過去。

趙氏見事已成半,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竟是幾分得意,幾分竊喜。她立馬吩咐下人,道:“把喬小姐送去客房,經過小姐屋子時小心些,別叫小姐瞧見了。事後你們誰敢吐露半句,我就拔了誰的舌頭。”

這些下人都是趙氏的親信,對她的話自是言聽計從了,手腳麻利地将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去了客房。

待事情做完,回禀了趙氏。趙氏滿意點了點頭,輕聲道:“去找個機靈的,給老爺遞個話,就說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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