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按理說,就兩家的交情,提親就是走一個過場,即便如此,該有的禮數還是一道都不能省的。這頭一遭就是禀明父母,然後再擇個日子登門拜訪。兩家長輩碰了面,再定日子議親,這中間還得過定禮下聘禮,再張羅酒席,這麽一忙乎,訂婚最快也得秋後,婚期更是得排到明年了。
未免夜長夢多,傅楚離只得加緊了。趕在一家四口齊全時,就把提親這事提了提。原以為兩家對他們的婚事早就心照不宣了,只能他們年紀到了,一切便就順理成章了。可提親的話剛出口,趙氏就變了臉色,傅忠義一臉猶疑,只有傅楚人是真的歡喜。纏着傅楚離,盤根問底的,“哥,你跟小喬求婚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求婚這麽的事,你和小喬居然都瞞着我,太不夠意思了。我不管,我不管……你們去喬家提親,我也要去……”
傅楚離被磨得有些無語了,“喬家你又不是沒去過?你跟着湊什麽熱鬧?老實在家呆着,你一個大姑娘家的,整天像個野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沒個消停,以後我看哪個婆家敢要你?”
傅楚人朝哥哥做了個鬼臉,然後湊到了傅忠義跟前撒嬌,“爸,全家就你最疼我了,你們去喬家提親,我也去,好不好嘛?”
傅忠義始終沒有表态,只是一臉的糾結,最後把目光投向了趙氏。
趙氏重重地放下手裏的杯子,力道大了些,震得杯蓋錯開,裏面的咖啡迸濺出來,有些濺到衣服上,她也渾不在意,只顧着生氣了,“不許去,你們誰都不許去。”
傅楚人沒想到母親這麽大的火氣,有些被喝住了,定定地看着趙氏。
傅楚離也是一愣,納悶道:“媽,你這是怎麽了?”
趙氏冷哼道:“總之,這事我不同意。”
傅楚離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怎的又不同意了?”
趙氏道:“說的好像我們同意過似的。”
原以為是水到渠成的事,不成想橫生出這樣的枝節來,傅楚離沒個心裏準備,被趙氏怼的有些手足無措,“不是……我和小喬……你們不都是默認的嗎,怎的就突然變了卦?”
趙氏好笑道:“兒子,咱們傅喬兩家是世交,你們打小親近,我們做長輩的難道還能生拉硬拽不許你們來往不成?但一碼歸一碼,交情是交情,親事是親事,我們可沒有結親的打算。再者說,兩家一無媒妁,二沒定親的,你們是嫁是娶都不相幹。我和你爸可沒默認什麽,倒是你胡亂揣測,打錯了主意,還反怪起了我們的不是。”
趙氏的一番話說的頭頭是道,傅楚離也沒法反駁,又急又氣,生生地憋出了一腦門子汗,“可是爸也說過,要跟喬叔叔親上加親,成了兒女親家,以後兩家人就是一家人了。”
說着便看向傅忠義,傅忠義卻別過頭,假裝事不關己。傅楚離知道父親懼內,家裏不論大小事,都是母親拿主意,往往母親一個眼神,父親就不敢言語了,可這事又由不得父親和稀泥,說什麽也得拿出個态度來。
“爸,這話你是說過的,當時在場的人都可以作證,您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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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忠義被拿住了話柄,老臉一紅,在趙氏強勢目光的威逼下,只讪讪地低聲喃喃了一句,“酒後胡言的,作不得數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怎作不得數了?”
趙氏接過話,道:“那都是幾百年的老黃歷了,你還翻騰出來了。你爸就說了,那又怎樣?你爸什麽德行你還不知道嗎?兩杯黃湯下肚就信口胡謅,莫說別人了,就是你喬叔叔也未必當真。”
左右他們是不認這樁事了,傅楚離再說下去,也是白磨嘴皮子,幹脆撂下一句話,“好,那不提以前,就說現在,我要娶小喬。”
“不行!”趙氏厲聲道。
“為什麽?”傅楚離氣吼吼道:“我跟小喬青梅竹馬,家世也門當戶對,我實在想不通你們為什麽要反對。”
傅楚人也在一旁幫腔,道:“是啊,媽,你前些日子還請小喬過來小住的呢,怎麽轉眼就不許了呢?哥哥成家立業也是好事,難道你還想他打光棍不成?”
“我什麽時候說讓他打光棍了?”趙氏氣得夠嗆,她知道他們兄妹一條心,她若硬來,勢必又鬧騰的不得安生了,只得好言好語的,“兒子,你年紀到了,想早點成婚媽也是理解的。原本想着再等兩年,今兒你既然提起這茬了,索性就我也挑明了。你想成婚,我看你姨媽家的康表妹就不錯,模樣雖不如喬家二姑娘标致,但也生的有模有樣的,性子也好,小時候就喜歡跟在你後頭,不哭也不鬧的,你不也挺喜歡的嗎?”
“媽,你也說了,那是小時候的事了。”小時候那會兒親戚走動的勤,他們都是半大的孩子,玩在一起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難道就因為這麽一丁點情分,母親就認定了康表妹?傅楚離只覺得荒唐極了,苦笑道:“媽,我不喜歡康表妹,更不會娶康表妹。”
趙氏也只是拿康表妹做幌子,倒也沒打算真的要娶,所以很快就松了口,退了一步,“既然你不喜歡康表妹,那你姑媽家的表姐我瞧着也挺好,也是留洋,喝洋墨水長大的,興許你們一起更有話說也不定呢。”
傅楚人見趙氏這番推三阻四的,登時坐不住了,憤憤不平道:“媽,你繞來繞去的,不就是不喜歡小喬做咱家的媳婦嗎?犯得着把八竿子打不到一處的表姐表妹都摻和進去嗎?”
趙氏被怼的啞口無言,不過幸好她早有對策。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趙氏嘆了一口氣,故作為難道:“兒子,媽不是對小喬有偏見,只是有些事情……唉,說出來……我怕傷了你的心,她也鬧的難堪。好歹咱們兩家也是世交,即便做不成親家,也犯不着撕破臉,叫外人看笑話。”
這話裏只露出了個邊角,最是讓人抓耳撓腮地摸出邊界。傅楚離不解道:“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小喬她哪兒讓你不高興了?”
趙氏悲嘆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她就是惹我不高興了,難道我這個做長輩的就私底下編排她的閑話不成?”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趙氏打斷他的話,道:“好了,媽知道你的意思。本來就是一些沒邊沒影的事,我也沒打算當回事,可下人們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我這心裏就始終劃魂兒。原還顧着兩家的情面,替她藏着掖着,好歹也給她留些情面,偏偏你個沒出息的……唉,叫我說什麽好……事到如今,我也不瞞着了。想來你也聽說了,玉駝嶺的段旅長在荠縣停留了一段日子。你爸是咱們荠縣的縣長,怎的也得盡一盡地主之誼,就在家裏設宴招待了。天色太晚了,段旅長又喝了很多酒,路上來回也不方便,就留他在家裏住了一宿。好巧不巧的,那天喬二姑娘也在府裏留宿。不知怎麽的,這兩人就攪和了在一起。這事原本應該跟你喬叔叔只會一聲的,但你也知道你喬叔叔那樣的脾氣,所以我就叫下人們把嘴閉嚴了,不許傳揚出去。兒子,她哪怕是模樣差一點,或者家世尋常些,媽睜只眼閉只眼也就拉倒了,偏偏這種傷風敗德的事,以後傳出去了,丢的可是咱們傅家的臉吶!”
傅楚離只覺得一口氣頂在了嗓子眼,憋得五髒六腑都跟着疼,他自是不信這些的,辯解道:“媽,下人們捕風捉影的事你聽聽也就得了,怎麽能當真呢?小喬不是那樣的人,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不管怎樣,也不能光憑幾句閑話就作準了這事。”
傅楚人也從旁輔助,道:“咱家的那些婆子丫頭們沒事就喜歡嚼舌頭,東家長西家短的,做不得數的,再說喬家那樣的清流人家,他家的女兒斷不會做出這樣難有損門風的事的。若實在不成,找到那個多嘴的下人,咱們只管對峙,這也了了媽媽你心裏的疑慮,免得你日後心裏總是有這麽一道坎兒。”
傅楚離點頭道:“楚人說的對,拉出來對峙,我就不信了白的還能被硬說成黑的。”
趙氏心裏清楚他們再這麽較真下去,這事非露餡不可,就避重就輕道:“事情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還怎麽查?再者說空穴來風事出有因,無緣無故的傳出這樣的閑話,可見她平時也不是什麽嚴謹的人。反正這事任你說破大天,我和你爸也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