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晃就過去了小半個月,這涼山別墅什麽都好,既清淨又不會覺得無聊,就是偶爾段砺之會過來,有時殷勤地陪着她去外頭走動走動,有時又故意鬧她,非惹得她跟他争個面紅耳赤才罷休。礙着段司令也在,兩人不得不共處一室。喬靜姝逃婚的事段砺之瞞得仔細,段司令并不知道,否則依照段司令的性子,傅家連帶着喬家早被他連根拔起了。喬靜姝雖然覺得段砺之的警告有些危言聳聽,但也有所顧忌,在段司令跟前對他們的婚事閉口不談。
段司令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什麽貓膩沒見過,他一早就瞧出他們這婚成的稀奇,便直接開門見山了,“你這媳婦是搶來的還是騙來的?”
段砺之将手裏的黑子落下,眼睛始終盯着棋盤,連頭都沒擡,“我從不用騙的。”
“那就是搶的了?”
段砺之點了點頭,道:“算是吧。”
段司令手執着白子皺着眉正尋思着這一步怎麽下呢,聽他這樣回答,不禁一怔,随即冷哼了一聲,諷刺道:“你倒是老實!不過你這耍狠的手段也得收一收,人是你的,心不是你的,以後可是要惹亂子的。”
段砺之不以為然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這些還不都是跟你學的。你那些個女人有幾個是心甘情願的,還不都是搶來的騙來的,都這麽些年了,我看也沒惹出個什麽亂子。西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出身名門,比你外頭的那些莺莺燕燕明事理,講究個家和萬事興,什麽也不計較,你的那些風流韻事也都睜只眼閉只眼,全當眼不見為淨。這樣也挺好,你不是常跟我說娶妻娶賢嗎,我這不就照葫蘆畫瓢也娶了個出身好的,将來生了孩子養在跟前,自然也會教育的有些模樣,不會像是養在外面的野種,有娘生沒娘養。”
這話明顯是指桑罵槐,氣得段司令老臉通紅,怒氣沖沖瞪着段砺之半天沒有說出話來。過了許久,那股無力又心酸的怒火才散去,段司令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輕聲喃喃道:“我知道你怪我,可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我兒子,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段砺之的心思像是全在棋盤上,旁的話都沒聽見似的。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終于将手上的黑子放在了一處滿意的地方。見對方遲遲沒有落子,才擡頭提醒道:“到你了。”
段司令原是還有話要說的,可瞧他一臉的平靜,又覺得那些話說了也是白說,最後忍了忍便又咽了回去,故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接着下棋。
段砺之是個大忙人,一天到晚都不見人,恨不得長在書房裏,喬靜姝也樂得輕松。時值入冬,一場初雪過後,天氣驟然轉涼,只有晌午陽光正足時,喬靜姝會帶着阿娣出去轉轉。涼山的秋天紅葉滿山,堪稱一絕,冬天的雪景也不遑多讓。牆角處一樹梅花正待放,阿娣不知從哪裏搬來梯子爬上去摘了兩枝開得好的。喬靜姝寶貝的拿回了房裏,找了一支瓶子插了起來,閑來無事就擺弄擺弄。
午飯過後,喬靜姝坐在暖爐旁看書,都是已經讀過不知幾遍的小說了,沒一會兒就乏味了,于是便又擺弄着那兩枝梅花。阿娣端着幾樣零食小吃進來,見她望着兩枝花發呆便笑道:“夫人,您天天這麽瞧着,不覺得悶嗎?”
喬靜姝輕輕地撥弄着那小小花瓣,輕聲道:“天氣冷了也不能總出去,在屋裏呆長了哪會不悶呢。”
阿娣将托盤上的東西擺上了小桌,聽她這麽說也點頭附和道:“夫人說的也是,不過您天天看那兩枝花也不是一個事啊,這天要到開春才能緩和呢。廚房裏的婆子說今年冬天長,怎麽的也得三四個月才能過去呢。”
提起這茬,喬靜姝才猛然想起,他們在涼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來時段砺之連聲招呼都沒打,更沒交代還要在這裏住上多久。若是三兩個月也罷了,總是有個期限,也算是一個盼頭。可是萬一段砺之想把她扔在這裏,随她自生自滅呢。畢竟逃婚那事總是她理虧,段砺之那人又極是要面子的,興許嘴上說不計較了,心裏未必就是這麽想的。荠縣地方不大,但有些聲望的人不少,家宅內院的事瞞得再嚴謹,也總有捂不住的時候。像是這樣不體面的事,顧忌家族名聲,明面上若無其事,背地裏什麽凄慘下場的都有。喬靜姝從前也聽說過不少,當時只當閑話聽了,并沒多想什麽,這會兒覺得有些後怕了。她吃不準段砺之的心思,說是喜歡她,相處中也不見幾分真心,說是不喜歡她,卻又擺了那麽大的陣仗非她不可。畢竟以段砺之的權勢,別說是荠縣了,就是整個江東,妙齡少女多都是前仆後繼的,其中容貌家世比她出奇的也不會在少數。
凡是都要做最壞的打算,萬一段砺之就是想把她困在這裏好吃好喝的養着,那她的後半輩子跟坐牢也沒什麽差別了。喬靜姝越想越怕,一會兒覺得這都是胡思亂想的,一會兒又覺得段砺之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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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娣見她臉色變了又變,才還是白裏透紅,這會兒又是灰白慘淡,不免擔憂道:“夫人,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病了?”
喬靜姝被她這一喊如夢初醒,晃了晃神,看着阿娣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似的,急聲道:“旅長呢?他還在別墅嗎?”
阿娣被問的莫名其妙,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回道:“旅長沒走,他還在別墅裏。”
喬靜姝有些不信,“真的?”
阿娣點頭道:“我早上去書房打掃時,旅長還在來着。”
喬靜姝似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沉默了半晌,又突然問:“阿娣,旅長有沒有說我們什麽時候走?”
阿娣搖了搖頭,也覺得旅長和夫人有些奇怪,前些天旅長雖說也忙,但總會抽空過來瞧瞧,可這一晃過去好幾天了,旅長再沒露過面,這也難怪夫人疑神疑鬼的。不過阿娣想的簡單,以為他們夫妻正鬧着別扭呢,便想從旁勸兩句,“夫人想家了?”
喬靜姝輕輕地搖頭,道:“不是……”
阿娣眼珠子溜溜一轉,又問道:“那是想旅長了?”
喬靜姝沒回答,只是擡頭看了看阿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