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麽些天提心吊膽的,難得睡上一個安穩覺。原以為打發了柳詩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再拖上個三五天就算蒙混過關了,可終究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一大清早,阿娣慌慌張張地闖進來,喬靜姝半睡半醒着,從床上驚做而起,“阿娣,你這是怎麽了?”
阿娣恐慌萬狀,咽了咽口水,半天才緩過神來,回道:“夫人,不好了,吳營長蘇營長還有陳營長帶着好些人突然闖進來,嚷着要見旅長呢。他們還放話說今兒見不着旅長就不走了。”
喬靜姝一驚,忙打聽:“福子叔呢?”
阿娣一邊服侍喬靜姝洗漱,一邊答道:“已經在下面了,正跟吳營長他們周旋呢。”
喬靜姝喃喃道:“怎麽好端端的,他們突然找上門來了?難道他們發現了,還是段砺之那邊走漏了什麽風聲?”
阿娣還是有些驚魂未定,惶惶不安的樣子,搖頭道:“不知道,我偷瞧了一眼,吳營長這回帶了好多人都端着槍,兇巴巴的,看那架勢像是要殺幾口子似的。”
喬靜姝拿梳子随便耙了幾下頭發,正尋思着待會兒下去該怎麽應對呢,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喬靜姝大抵也猜到是誰了,便示意阿娣去開門。
比起阿娣,傅楚離倒還算鎮靜,一進門就直接問道:“外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喬靜姝點了點頭,“我也是才聽說,正要出去看看呢。”
傅楚離輕皺眉頭,憂慮道:“你打算怎麽辦?”
喬靜姝搖了搖頭,輕嘆道:“我還沒想好,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傅楚離拉住喬靜姝,道:“你這麽出去不是送羊肉虎口嗎?我們還是再想想,興許還有別的法子。”
喬靜姝挪開他的手,微微一笑,道:“我該下去了,再磨蹭下去,福子叔招架不住,他們闖上來就更難辦了。書房裏有槍和子彈,待會兒若是形勢有變,你就見機行事吧。”
傅楚離見她去意堅決,也不再勸了,“好,我跟你一起下去。”
喬靜姝搖頭道:“不成,萬一……我說萬一,萬一真的兵變了,你不是段砺之的人,他們應該不會為難你。”
一聽這話,傅楚離難免有些懊惱,“你這是什麽話,難道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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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靜姝解釋道:“當然不是,不過留有青山在不怕沒柴,能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緊的,別忘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要枉顧性命,留着有用之身做有用之事,那才有意義,這還是你教我的呢。”
理是這個理,但讓傅楚離見死不救,眼看着她出去送死,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我已經失去你一次了,這回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放開你了。”
過去了這麽久,這是傅楚離第一次坦白他的心意,只可惜已經物是人非了。但不管怎麽樣,能聽到他這番話,喬靜姝心裏還是感動的,她淚光點點,眼神卻是格外的堅毅,“楚離,我們回不去了。你別犯傻了,去做你想做的,即便丢了性命,那也是值得的。我是段砺之的夫人,生也好死也好,都是我的命,我認了。”
說完,喬靜姝甩開他的手,挺直了身板,走了出去。
這回傅楚離沒再阻攔,只是怔怔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許久都沒有發出聲響。一旁的阿娣懵懵懂懂的,見他這樣失魂落魄的,不免有些擔憂,輕叫了一聲,“傅少爺,你沒事吧?”
聞聲,傅楚離回過神來,輕輕地搖了搖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阿娣聽得稀裏糊塗的,雖然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不過她瞧得出來傅少爺好像很傷心,這也讓她跟着莫名的傷感,不知怎麽的突然很想念鐵柱表哥,不曉得他現在怎麽樣了。
樓下的形勢一如喬靜姝所料的那樣劍拔弩張,福子叔見她下來,輕喊了一聲,“夫人,你怎麽……”
對于喬靜姝的姍姍來遲,吳營長啧有煩言:“段旅長未免也太瞧不起我吳某人了,竟打發一個女人來敷衍我?”
喬靜姝慢條斯理地走到吳營長的面前,微笑道:“剛才旅長特意囑咐我說三位都是他的長輩,論資排輩我得叫您一聲吳叔叔吶!”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尤其吳營長這樣自诩老資格的,更是倚老賣老。尤其見對方給了幾分顏色,立馬就要開染坊了。他挺直了身板,梗着脖子,下巴揚的老高,居高臨下道:“你既然叫我一聲吳叔叔,我自然不會跟你們這些小輩的一般見識的。我們今天過來是有緊急軍情要跟旅長商議,夫人深明大義應該不會阻攔吧。”
喬靜姝始終都是一副晚輩應有的謙卑姿态,“那是自然的,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那都不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該管的事。只是十分的不巧,旅長從荠縣到玉駝嶺長途跋涉,路上染了風寒引發舊疾,拖延了幾日,病得愈發嚴重了。醫生再三囑咐定要專心靜養才有希望除去病根,旅長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脾氣倔又好強,身體再不适也堅持要去司令部辦公,福子叔攔都攔不住。只是這麽一折騰,舊疾複發,連床都下不得了,這才閉門謝客在家辦公。”
蘇營長聞言,冷笑道:“既是舊疾複發也不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人,旅長又何必藏着掖着瞞着的,難不成連我們也防着備着?”
喬靜姝賠笑道:“蘇叔叔您是誤會了,旅長自然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他這個人逞強好勝慣了,又顧慮有心之人乘虛而入,攪得咱們玉駝嶺上下不得安寧,想必那也不是三位叔叔希望看到的吧。”
這顯然是托辭,吳營長自是一個字都不信的,開門見山地問道:“這麽說旅長現在就在裏面?”
喬靜姝只能将謊話一說到底了,認定了似的,回道:“旅長在養病需要清淨,三位叔叔還是請回吧!”
吳營長可不是那麽好打發的,硬聲硬氣道:“既然旅長生病了,那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過來探病應該不會被拒之門外吧?”
喬靜姝的語氣也冷了幾分,“旅長交代過誰也不見,三位叔叔還是改天再來吧,或是旅長病情好轉了再去登門拜謝。”
陳營長在旁幫腔嘲諷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咱們哥幾個今兒也算是長見識了。”
吳營長已經失了耐心,強硬道:“不用跟他們廢話,咱們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說着帶着一小隊人就要往裏闖,福子叔和幾個衛兵擋在前頭,“吳營長,旅長說他今天不想見人,您還是請回吧!”
吳營長姿态甚是傲慢,蔑視道:“少拿雞毛當令箭,今兒我若一定要進去呢?”
福子叔率先拔出槍,衛兵們見狀也跟着端起了□□。吳營長帶來的人也不甘示弱,只聽‘唰唰’兩聲,幾十個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他們。喬靜姝心裏一陣忐忑,栗栗危懼,這大概是她有生之年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了。她簡直難以想象,若是雙方擦槍走火了,那會是怎樣的一個慘烈。盡管她對死亡是恐懼的,但這一刻她并不後悔剛才做出的這個決定,也許是有些遺憾的,可至少她不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