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暧昧

良久,秦弈卓方問:“将來有什麽打算?”

顧映雪苦笑。

“去找闵關紹?”

她搖頭。

“找個好男人嫁了?”

再搖頭。

“你還年輕,總不能孤獨終老吧?”

“我有荛荛,他會養我。”顧映雪說。将來的事她都計劃好了,選個日子離婚,然後帶着荛荛搬出去,等顧開蘇醒出院以後她就帶他們離開這座城市。她會每月按時給顧開打一筆贍養費,盡一個女兒應盡的義務,但不會跟他生活在一起。

自從寶寶離開以後,他們父女之間就有了疙瘩,再回不到從前的心無芥蒂。

她也不會回臺北,臺北是塊傷心地,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回去。她或許會找個山清水秀的小鎮定居,幹回老本行将荛荛養大成人,看他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然後,一個人,慢慢變老。

然而一想到離婚,她唯一擔心的就是荛荛,頭疼該怎麽跟兒子解釋這段荒唐的婚姻,怎麽說服他接受那個口口聲聲叫了五年的“爸爸”并不是他爸爸的殘酷事實。

其實在這場婚姻中最無辜的人是荛荛,然而受傷最重的,也是荛荛。

可惜世事兩難全。

縱萬般無奈,這個婚,遲早得離。

顧映雪不想糾結這個問題,捋了捋肩頭碎發,問:“你呢?在香港的這些天可考慮清楚了?怎麽安置許嘉?”

“看情況,先把孩子生下來,如果那女人還可以的話,我會考慮結婚,如果她不識好歹得寸進尺,哼……”秦弈卓冷哼,姣好的薄唇輕微拉下,略微露出一個不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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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許嘉這個人除了愛慕虛榮一點兒,沒啥大毛病。”

“北北。”

顧映雪停筆,擡頭看他。

他也在看她,眸色晦暗:“抱歉,我還是習慣叫你北北。”

顧映雪笑,不以為意:“其實我也習慣別人叫我北北。”

暗夜孤寂,燈火明滅,東方熙熙薄薄的放亮。

“爸爸!爸爸!你回來啦!咦?人呢?爸爸?你在哪兒?快出來……”

“小少爺!小少爺!衣服沒穿好,過來,嬸給你整整……”

樓道裏傳來小孩子放肆的笑聲,和劉嬸氣急敗壞的咒罵,伴着噼裏啪啦混亂無章的鞭炮聲,旭日慢慢升起,灑下第一縷暖陽,而天地,也漸漸有了亮光。

不知不覺過了一夜。

秦弈卓伸個懶腰,扭動僵硬的脖頸瞧瞧窗外天色,道:“對了,我這次回來有件事跟你商量,能不能把荛荛借我幾天?我想帶他去香港玩一次迪士尼。”

顧映雪為難:“不太好吧?我們都要……”離婚了。

秦弈卓打斷:“北北,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陪他去迪士尼樂園了。”

她不忍心說“不”,糾結間又聽秦弈卓開口說:

“你不是一直憂心怎麽跟荛荛講我們離婚的事麽?這件事交給我,我保證從香港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接受事實,不哭不鬧。”他拍着胸脯打包票。

顧映雪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頭了,但是——

荛荛真能接受嗎?他那麽小,還不懂人情世故,還不會……

“在想什麽?”

闵關紹将最後一個餃子放在蓋簾上,見女人魂不守舍,顧有此一問。

顧映雪回神,道了句:“沒什麽。”收斂失态,開始巡視戰果。

皮擀完了,餡剩一點兒,按照民間習俗,剩皮有衣穿,剩餡有糧吃。

恩,看來明年她有口福了。

顧映雪端走餃子,将餐桌收拾幹淨,朝客廳角落觑上一眼,小白團子正趴在窩前地毯上昏昏欲睡,旁邊水碟空着。

她走過去拿起水碟,回廚房沖洗幹淨,加滿水,給愛犬放回。

“汪嗚……”愛犬沖她搖尾巴。

顧映雪摸摸它毛茸茸的腦瓜,以示安撫。

視線劃過陽臺,雪白紫陽花開得正豔。

初時闵關紹瞧見過這盆花,只是什麽都沒說。他不說,她也不說,最終這盆花糊裏糊塗的成了她的私有物。

或許闵關紹是真的放下了,所以才會無動于衷吧?顧映雪想。

心澀。

砰——砰——砰——

如墨的夜綻開一片煙火,瞬間絢麗至極,迸射出璀璨奪目的流光,朵朵華龍騰空而起,宛如黑色幕布上釋放出華貴的翡翠流蘇,天空霎時萬紫千紅,光怪陸離,美得驚心動魄。

是了,今晚除夕呢,可恨荛荛那個小白眼狼也不知給她這個當媽的打個視頻電話,雖然她不能言語,但看看人也好啊。

小沒良心的。

哀怨ing

算了,大過年的應該開心。

深呼吸,不再想。

顧映雪揚眸看看牆上挂鐘,趕人的架勢頗濃:“闵先生,天色不早了。”言外之意是:您是不是該打道回府了?

闵先生垂眸看看腕表,一本正經的說:“不急,時間還早。”

早?晚上十點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還叫早?哦不,應該說這要傳到他那位遠在日本的未婚妻的耳朵裏,真的好麽?好麽?

顧映雪無語,懶得理會,因為早見慣了這厮沒皮沒臉與死纏爛打的深厚功力。

凡事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一切她都能忍。況且以他們之間“前任姐夫”與“前任小姨子”的倫理綱常,量他不敢胡來。

想通這個理,顧映雪渾身豁然自在,心裏也舒坦。拎袋瓜子,茶幾擺個果盤,沙發上一蹲,翹起二郎腿,一邊嗑瓜子一邊看春晚,悠哉游哉,好不惬意。

咔——噗——咔——噗——

紅唇一開一合,嗑得津津有味。

殊不知身旁男人蠢蠢欲動,一對色眯眯的眼眸一眨不眨的鎖定女人的嬌唇,其中翻湧着侵犯性的狼光。

咕嚕——

性感喉結艱難的滾動,狼性的舌頭伸卷出來,游走舔遍薄薄的唇瓣。

周圍漸漸彌漫起一股暧昧的暖流。

電視裏放着郭冬臨的小品,猛不丁爆個笑點,只見顧映雪眉眼全開,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亂顫。她穿了件齊腰的羊毛衫,将姣好的腰身完美勾勒,尤其是胸前兩團高聳的山巒,随着喘息一顫一顫的,顫得人心馳蕩漾,想入非非。

闵關紹再按捺不住,猛一個狼撲将她壓倒在側,對準兩片紅豔豔的嘴唇就是一通狼吻。

“唔……”

恍惚只消一瞬,眼瞳劇烈縮緊,顧映雪揚手,狠狠甩下一巴掌。

啪——

紅紅的手印,赫然若揭。

四目相對,萬籁俱寂,一個幽如深淵,一個靜似冥潭。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團團不知何時跑過來,沖闵關紹一頓亂吠,狗嘴一張咬住他質料上好的長褲褲腳,龇牙瞪着惡人。

惡人巋然不動,直勾勾鎖住身下女人,面無表情:“手疼嗎?”

疼。顧映雪誠實的點頭。

“算上這次,你總共扇過我六個巴掌。”

有本事你扇回來,我保證不躲。顧映雪靜靜的迎視他,天曉得在那雙銳利眼眸的注視下,險些教她潰不成軍。

“汪汪汪、、、”

對視良久,闵關紹移開視線看向腳底白團,睥睨發出一道不屑:“滾!”

“嗚嗚、、”團團從喉嚨裏發出警告的低狺,擺明了他敢欺負它主人,它就對他不客氣!

闵關紹陰沉的眯細黑眸,支身放開她,道:“叫這畜生滾回它的狗窩,否則別怪我下手無情。”

顧映雪坐起來,對着愛犬輕嘆一聲,朝它揮揮手安慰它稍安勿躁,心想到底該怎麽教育愛犬它是一只小型寵物犬,而非大型兇惡的狼犬,縱使它再怎麽龇牙咧嘴,在別人看來都是賣萌耍寶。

“汪嗚……”團團雀躍一聲呼,以為自己拯救了主人,歪腦袋讨巧。

乖啦乖啦,主人沒事了,去睡覺覺吧。顧映雪撓撓它的下颚,笑着指指客廳角落處的木質小房屋。

“汪、”團團意會,屁颠屁颠跑回家園。

闵關紹目送那團白球滾遠,伸手摸上火辣辣的臉,陰陽怪氣道:“抱歉,把你當成她了。”

顧映雪整整衣衫,理理秀發,丢下四個字:“下不為例。”

經此一鬧,除夕氣氛一掃而光——話說今晚的除夕夜本來就沒多少氣氛。

兩人繼續看春晚,誰都不理誰。

牆上挂鐘指向十一點,顧映雪再也受不了,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機,下達逐客令:“闵先生,你可以走了。”

闵先生瞅她一眼,意味不明:“說好陪你守歲,過了十二點我再走。”

尼瑪本姑娘不發飙你當我病貓啊!顧映雪怒:“不要逼我打110。”

“你打,只要你說得出話。”

顧映雪噎得夠嗆。

“大過年的別鬧,開電視,我要看春晚。”

看你大爺!顧映雪暗自咒罵着,千不甘萬不願的打開電視機。

好不容易熬到十一點五十,顧映雪蹭一下站起來,去廚房忙活,從冰箱裏端出幾盆剩菜,熱上,鍋裏盛水,點火燒,幾分鐘後水開,下餃子。

濃郁的肉香味擴散到客廳,成功誘來一只饑腸辘辘的大灰狼,哦對了,還有一只小灰狼。

大灰狼厚着臉皮,循香味跑餐桌那一屁股坐下來,大大咧咧、天皇老子般等人伺候。

小灰狼滾到主人腳底叫喚一聲:“汪、”

顧映雪低頭瞅瞅,寵溺一笑,端起事先備好的小肉塊,去客廳往愛犬的餐碟裏撥下一些,笑眯眯看它狼吞虎咽的吃着。

回時撞見那只大灰狼,睨他一眼,不理。

客廳傳來春晚主持人與觀衆們倒計時的聲音:“十,九,八,七……”

“三,二,一。”

當——當——當——

新年的鐘聲敲響了。

香噴噴的餃子也新鮮出爐了,可是——

“我的呢?”闵關紹眼巴巴瞅着,可憐兮兮的問。

餐桌上擺了四菜一湯,與一盤距他非常、非常遠的餃子,對面女人用筷子夾起一顆,呼呼熱氣,塞進嘴裏細嚼慢咽,顯然沒有他的份。

對此,他很不爽。

“我的餃子呢?”他又問。

顧映雪橫眉。

好吧。闵關紹讪讪地摸摸鼻子,起身去廚房,見着了他包的那簾餃子。

這女人!淘氣!

闵關紹哭笑不得,任命般端過來,下鍋裏。

不一會兒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出來,落座,得意洋洋的看着顧映雪。

惹一通漠視。

某男哀怨了,夾顆餃子憤憤然開咬,只一瞬——

“哈兒——哈兒——好燙……燙死了……”某男伸着紅彤彤的舌頭,急急揮着雙手扇風降溫。

活該!顧映雪幸災樂禍的诽謗。

團團吃飽喝足,溜達到闵關紹腳底下仰脖子瞧,越瞧越好奇,越瞧腦袋越歪,最後歪成一個完美的四十五度角,繼而狗舌頭軟趴趴一吐,哈哈哈的效仿。

噗——

這倆貨真逗,顧映雪險些樂暈了,捂嘴悶笑,清麗的臉頰憋得通紅。

闵關紹意識到什麽,郁悶的收回舌頭,大腿一撥拉把小白團撥到一邊:“去,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汪汪、、”

“你別欺負它,它和你玩呢。”顧映雪為愛犬美言,先前憋脹的臉頰此刻還泛着一層粉嫩嫩的嬌紅,好似剛剛成熟的水蜜桃,鮮美多汁,叫人恨不能一親芳澤。

闵關紹愉悅的彎起唇角:“你還不知道吧,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顧開的情況稍見好轉,據觀察他對外界有了一點兒意識。”

顧映雪一怔,不言語。

奇怪,這女人怎麽沒有想象中高興?闵關紹不解其中緣由,又道:“當他聽到你姐姐的名字的時候,他的腦電波監控圖會有異常波動。”

“哦。”顧映雪應一聲,還是不說話。

男人識時務的噤口。

告辭之際,闵關紹笑着說了聲:“新年快樂。”我的雪兒。他默默補充。

顧映雪塞給他一張紙條: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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