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搬家
顧映雪聯系過房東,然後在網上預約了搬家公司,說要兩三個小時以後到。
客廳地板上排了一排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上都寫着字,什麽夏季上衣,秋季長褲,打底衫……等等之類的。
秦弈卓老神自在的坐沙發上看電視,雷打不動,一點兒幫忙的架勢都沒有。
哦不,他看的其實是那個進進出出、忙裏忙外的女人,她頭上頂着個半月形的耳機,白色的,兩邊分別長着一條毛茸茸的耳朵,像只小白兔,再配上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呆萌呆萌的。
秦弈卓被她的造型雷到了,好心提醒說:“摘了吧,記者們八卦完了,現在問的全是關于唐氏未來發展的問題,主角換成了葉坤岚。”
顧映雪聽不到,兀自忙活着。
她在秦宅生活了五個年頭,但是家當不算多,基本上都是衣服,被褥,鞋子,本本,水筆,和幾個包包,幾件頭飾,幾套化妝品,幾袋喝剩下的中藥,幾摞打發時間的閑書,還有洗漱用品,廚房裏的專用碗筷,水杯,與一只狗狗,一袋狗糧,一臺烤箱。
烤箱的個頭很大,新居的廚房很小,放不下,顧映雪打算搬去甜蜜蜜小店充公,只是可憐了團團,再也吃不到主人做的愛心餅幹喽。此外還有一些小雜碎,結婚前的舊物件,比如鍋碗瓢盆啥的,由于在倉庫閑置太久,她不想要了,幹脆賣了廢品回頭買新的。
以及n條紅絲巾。
本以為沒多少東西,可仔細算起來才發現,呼,其實還是挺多的。
顧映雪忙不過來,求助了劉嬸和王嬸幫忙。
收冬衣的時候,顧映雪意外的在一件粉色羽絨服的衣兜裏翻出一張卡。
華夏銀行?
她疑惑,真心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辦過華夏銀行的卡。
納悶間驀地想起許嘉的話:“宗政伯父不是給過你一張卡?”
顧映雪再次瞧了瞧那件羽絨服,這才想起來去年臘月陪秦弈卓去醫院做親子鑒定的那天,她穿的正是這件羽絨服。事後宗政浩叫她出去吃了頓飯,回醫院的途中兩人并肩挨得非常近,當時顧映雪就覺得奇怪,心說她一直把宗政浩當成尊敬的長輩,從未和他這麽親密過,不過看在他暫時還是自己公公的份上,顧映雪忍着沒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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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宗政浩八成就是趁那會兒工夫把這張卡塞進了她的衣兜,并且隔天一早往她手機上發了串密碼。
自那以後她從來沒穿過這件羽絨服,一直在衣櫃裏挂着。
顧映雪理順這些,頓時覺得手中這張卡是個燙手山芋。
這卡絕對不能要,但是——
該怎麽還回去呢?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從秦弈卓下手比較好。
打定主意,顧映雪拿着卡去客廳。
秦弈卓好像在看她,見她出來立即移開視線。顧映雪聲色不動,走過去,坐下,将卡放在茶幾上往他跟前推了推,寫道:“這是你父親給我的,我不要,你幫我還給他吧。”
“不要為什麽收?”秦弈卓反問,語氣不是太好,“收了就收了,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啊?
顧映雪朝他眨眼,下一刻才頓悟自己戴着耳機。微囧,摘下耳機,小手指摳出耳朵裏的棉團,扔進垃圾桶,問:“你剛剛說什麽?”
“聽不到算了。”秦弈卓說着将那張卡推回她那邊。
顧映雪又推回去:“我不要,你……”
秦弈卓打斷:“不是我的,別給我。”
怎麽能這樣?
“媽媽?”
脆脆的一聲呼喚,荛荛站在樓梯處看着滿地的大箱小箱,小臉黯淡了下來:“現在就搬啊。”他還以為媽媽剛回來,怎麽也得緩兩天歇歇腳才搬家呢,想不到媽媽竟然這麽雷厲風行,真是……哎。
顧映雪心中不忍,還是狠心的點點頭。
幾天前飛北京時她跟荛荛約定好的,回來後就搬家。雖然臨時出了點兒狀況,婚沒離成,但是顧映雪還是決定搬出去住,一來她無法忍受隔壁的氣氛;二來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時刻提醒着她,秦弈卓似乎有什麽地方變了,可具體又說不上來。
未免夜長夢多,還是走為上策。
秦弈卓朝兒子招招手:“過來,給你個好東西。”
荛荛一聽總算有了點兒精神頭,颠颠的跑下樓蹭過來問:“什麽啊,爸爸?”
秦弈卓拿起茶幾上的那張卡塞給兒子,一本正經的說:“這是你爺爺給你的,裏面是這些年他欠你的壓歲錢。”
顧映雪直覺不妥,直盯盯瞅着兒子威脅:不準要。
可惜荛荛沒看見,困惑的擰緊眉毛看着秦弈卓:“我爺爺?我有爺爺嗎?”
“臭小子!怎麽說話呢?”秦弈卓哭笑不得,“你當然有爺爺,否則你爸爸我難道和孫猴子一樣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那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他?”
秦弈卓想了想:“他很忙,而且他住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來不了。”
“他是不是死了?媽媽說只有死人才住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去不了,他們也來不了。”
秦弈卓噎了一下,道:“哪兒那麽多廢話!去,把卡收好,玩去吧。”
荛荛歡呼一聲,小財迷似的把卡護在胸前,笑眯眯問:“密碼多少啊?”
“問你媽。”
荛荛看媽媽,眼巴巴瞅着她。
顧映雪恨鐵不成鋼,扔下句“問你爺爺!”然後氣呼呼的撤了。
撤回房間繼續收拾冬衣,同時心裏打定主意,回頭一定要抽個時間好好給兒子上一節思想教育課,告訴他不是所有的禮物都能收,有些禮物他們收不起,也受不起。
再出來時荛荛已經不見蹤影,客廳只剩秦弈卓,樓上傳來一陣丁零當啷的響聲,想必小家夥自己在房間折騰呢。
顧映雪的心情總算好了些,拎着空箱子去玄關處收鞋。
嘩——
一陣如潮的掌聲,隔壁的記者招待會正如火如荼的進行。
玄關處擺放的都是當季要穿的鞋,有她的,也有荛荛的。顧映雪留了兩雙出門時穿的,其他的加起來一共十多雙,一股腦全部塞進一個大箱子裏。
“北北。”
秦弈卓好像在叫她。
顧映雪順着那道聲音望過去,第一時間捕捉到一點猩紅,和一張模糊的側臉。
記憶中秦弈卓從來不抽煙,這是第一次見他抽,修長好看的手指夾着煙,煙頭上那點猩紅一閃一閃的,茫茫煙氣缭繞在他周圍,給人感覺撲朔迷離的。
等了一會兒不見他轉頭。
顧映雪收回視線,撕開膠帶封上箱子口,剪刀咔嚓一下剪斷。
“北北。”
恩?她回眸,正對上秦弈卓的目光。
“我後悔了。”
嘩——
又一陣如潮的掌聲。
顧映雪分明看到秦弈卓的嘴唇動了動,可是聽不見聲音。
“你說什麽?”她打着手勢問。
“我不會離婚。”
嘩嘩嘩——
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顧映雪搬着箱子回客廳,在隊伍裏排好,又問:“你說什麽?”
卻見秦弈卓的臉上閃過一絲挫敗,與一絲懊惱,觑她一眼,抽口煙,吐出一個懸空的圓圈:“沒什麽。”
陰陽怪氣的男人。
顧映雪默默诽謗着,再次慶幸搬走的決定是正确的。
突然又想起許嘉,顧映雪糾結了會兒,還是告訴秦弈卓說:“我在北京遇到了許嘉。”
秦弈卓“恩”一聲,鼻孔呼出濃濃的煙味。
嗆得難受。顧映雪揮手扇了扇,接着寫:“她長胖了,肚子也大了,你母親對她很好,給了她一張卡……”
“你到底想說什麽?”不耐煩。
顧映雪咬了咬唇:“她說她手上有我們的結婚……”證。
秦弈卓“噌!”一下站起來。
顧映雪吓了一跳,擡眸,只見男人将煙頭一把甩地上,昂貴的皮鞋毫不吝啬的踩上去,移開時地板被燙個黑斑。
“她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她的話你也信?”毫不掩飾的嘲諷。
顧映雪想想也是,不再糾結。
上樓看荛荛,小家夥的家當可比她的多得多,光玩具就裝了七個大箱子,這還不包括他玩膩了不要的,而且這些玩具全是秦弈卓花錢買的。其實摸着良心說句實話,秦弈卓對荛荛好得真的沒話說,親爹也就做到他這個份上了。
不,他比親爹還親爹,荛荛的吃穿用度大部分都是他張羅的。
以前荛荛上幼兒園的時候,每天基本上都是顧映雪接送,除了月底。月底要交園費,那時秦弈卓總是搶她一步接走兒子,順便交上園費,有時一交就交好幾個月的,鬧得顧映雪挺不好意思。事後顧映雪說要還他錢,他不要,還跟你急。顧映雪實在沒辦法,默許了他這種行為。
再說這次搬家,荛荛能如此心平氣和的接受,最大的功臣非秦弈卓莫屬。想當然是他的思想工作做得好,也不知他怎麽跟孩子說的,反正小家夥不哭也不鬧,還乖乖的收拾東西,特別懂事。
三點半,劉嬸去寵物醫院接團團。
小白團子換了新發型,以前腦袋頂的兩只小辮現在梳在了耳朵下邊,剪得齊齊整整,挂着彩色珠子的編繩在腦瓜上盤了幾圈,末梢卡在小辮子上,非常漂亮。以往長長的胡須修剪過一番,顯得有了脖子,比以前更可愛了。
“汪汪、、汪汪、”小白團子興奮的沖主人叫。
顧映雪稀罕得緊,抱着它逗了好一會兒。
“阿弈,團團的小木屋我想帶走可以嗎?”顧映雪問。客廳那個小木屋當初是秦弈卓請工匠建的,掏錢的也是他,雖然知道他一定會同意,但是出于禮貌顧映雪還是走個形式問了問,可是沒想到——
“不行。”秦弈卓一口回絕。
顧映雪笑容一僵,有點兒下不來臺。
四點,隔壁記者招待會散場,同時顧映雪預約的搬家公司也到了。
雙方交涉過後,工作人員有條不紊的開工,客廳箱子一個接一個的搬上大貨車。
顧映雪抱着團團在旁監督,時不時朝客廳瞄上一眼,荛荛和秦弈卓正在交頭接耳,兩人不知道在叨咕什麽。可是她一進屋,那兩人就迅速分開,等她一出去,那兩人又湊在一塊嘀咕。
顧映雪酸溜溜的想,兒子和別人有了小秘密,她心裏很不爽。
也不知過了多久,荛荛才戀戀不舍的出來。顧映雪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表情異常嚴肅:“荛荛,你記住,從今以後見了爸爸不能叫爸爸,要叫他叔叔。”
“不要!”荛荛不幹,抿着的小嘴唇異常倔強,“爸爸說了,以後我可以叫他秦爸爸。”
顧映雪還想說教什麽,突然意識到周圍情境不對,幾個頭戴紅帽子的工作人員一直朝這邊看。
她聰明的打住。
半小時不到,搬家工程火速完工。
顧映雪抱着團團,帶着兒子辭別了秦弈卓,坐上大貨車,咚咚咚的駛向新居。
一室一廳的房子,客廳出奇的大,一分為二隔出一個隔斷間,裏面擺一張雙層的單人床,上層睡人,下層可以放東西,此外還有一個書桌和衣櫃,但都不算大。
起初顧映雪打算自己睡隔斷,把主卧讓給兒子。孰料兒子貼心,腦袋瓜晃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推拒,說:“媽媽是大人,理應住大房間,我小,我住小房間。”
顧映雪着實窩心了一把,感動道:“乖兒子,可算沒白疼你。”
母子齊心協力換新家,暫時用不到的東西都堆在客廳,當下急需的諸如牙缸牙刷毛巾啥的,都擺在洗手間,還有被褥衣服之類的,一一歸置好。
晚上下館子,然後去超市血拼,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醬醋茶,水果,蔬菜,牛奶,肉,雞蛋,排骨……大袋小袋拎回家,把冰箱塞得滿滿當當,廚房也有了幾絲人氣。
起碼有個家的樣子了。
一大一小累得七葷八素,半死不活,尤其是荛荛,洗過澡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顧映雪看得心疼,附身在兒子額頭印下一個晚安吻,熄燈,關門,回卧房。
躺在床上,翻着手機看黃歷。
現如今搬是搬了,可是婚還沒有離,而且秦弈卓很奇怪,貌似對離婚的事不怎麽上心,她只能靠自己。
今天3號,不行;明天,不行;後天……
纖指一頓,顧映雪盯着手機愣愣出神。
後天是二十四節氣中的驚蟄。
她怕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