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去找你,又怕打擾你和師傅的談話,便只有在屋子裏等你。”越逍見她一夜未睡,面無血色的臉泛出青紫之光,攔腰抱起她。“別動,我抱你尚床。”
姬月容本預推開他的手,攀上他的頸間。她垂下眸望着這個緊緊抱住她的溫暖懷抱,倏然湧出一股沖動。
“越逍……”
“嗯。”
“明天陪我逛街吧。”
“好。”
“你沒有什麽想要問的嗎。”
“沒。”
越逍輕輕放下她,清逸出塵的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我是你的夫,你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的!不過到了房裏,你得聽我的……”說著,他細心的為她蓋好錦被,走了出去。
姬月容聞言,微怔。她凝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輕笑一聲。
原來被人管着的感覺也不錯。
越逍沒花多久的時間,便回來了。
他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走到姬月容的身邊。
“月容,我只想你答應我,不要再受傷,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受傷後,心裏有多難受。”
姬月容從他進來時,視線沒有離開過他,透過袅袅升起的煙霧,凝視着他那雙清澈的眼瞳,那裏面栽滿關愛之情。
她鬼使神差的點頭,張口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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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它喝了吧,那樣你會舒服許多!”越逍把碗遞到她的唇邊,溫柔地低語。
姬月容目光直盯着他,瞥都沒瞥下碗裏盛的東西,一飲而盡。
暖暖的液體,順着食道蜿蜒而下,逐漸到達她的心底。
她阖上眼,細細體味。
一股甜蜜的感覺,自她心中緩緩升起。
只是短短的一句問候,一碗溫暖的湯藥,我竟然會感動到熱淚盈眶,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怎麽辦,這麽美妙的感覺我絕對不要失去。
“逍,我還是決定回王府。”
“嗯……爹告訴我了。”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你說!”
“我不在爹的身邊,你幫我照顧他。”
“你不說我也會做的,那也是我爹不是。”
“等我,我會給你幸福的。”
“……”越逍的心陡然一顫,他沉默的望着她。
滴嗒,滴嗒……
姬月容沒有得到他的回應,以為是自己說放太快,他沒有聽清楚,正要再說一遍時,感覺到手背上的溫熱,她擡眸,看到越逍眼中含着眼淚,正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怎麽又哭了。”姬月容的手,撫上他的臉。“讓錦越看到又該說我欺負你了。”
“沒……沒有,我是太開心……”越逍吸吸鼻子,偏過頭不敢看她。“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哭,我一定會改掉這個壞毛病的。”
“好,我到迎你過門的那天,可不許哭哦……”姬月容雙手捧着他的臉,往自己眼前一帶,她慘白無血的唇,印在越逍柔嫩的唇瓣之上。
“啊……”越逍完全石化,微微張翕下嘴唇。
突如其來的怪異感覺讓他全身都在顫抖。
“閉上眼。”姬月容抽空對他說了句,然後更加的投入。
天啊,這個世界瘋狂了,我竟然主動吻了一個少年,這種滋味……還真是該死的美妙……
☆、溫和之下
豔陽東升,緩緩的金黃色籠罩在大地之上。
滄穹國的國都,奉陽城內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色。
越逍一襲潔白的長袍,出現在客棧的一角。姬月容早就換上了平民的衣裳,站在他的右上方。
“月容……”越逍不自在的掃了她一眼,問道。“真的要這樣去逛街嗎?”
“我現在是你的仆人,主子有事就吩咐好了。”姬月容斂起冷眸中閃亮的光華,瞬間平淡無奇,她揚起微笑恭敬地道。
“咳……”越逍輕輕嗓子,溫柔的眼眸中暗華流轉,阖上眼深吸一口氣,再擡眸時,他整個人顯現出高雅的氣息,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淡黃的光暈。
姬月容眼中閃過驚豔,她的腦海浮現出月色下的越逍,那個出塵飄逸的身影。
“那我們走吧。”越逍親切中露着淡淡的疏遠。他輕輕轉身,慢步走向姬月容指定的地點。
擡頭,萬裏無雲的碧空,身後輕輕的腳步聲,他深吸一口氣,暗暗道:我是她的正夫,她要展翅高飛,那我願成為她的翅膀,助她一臂之力,絕對不會成為她的累贅。
今天,我會讓你看到一個全新的越逍!
姬月容挑眉凝望着他的背影,挑眉斂起了周身的氣息,跟了上去。
一家不起眼的醫館,因為現在是早晨,沒有什麽人,掌櫃揮舞着手裏的掃把,前後張羅着醫館的清潔。
倏然一雙白色的鞋出現在她的眼前。
“請問……你是這裏的掌櫃嗎?”一個低沉如玉般的男聲在空蕩的店中響起。
“是,我是。”掌櫃擡頭正到一襲潔白長衫的男子,立在她前方二丈,那雙如玉般的眼眸,看得她心跳加速。“看公子這一身打扮,可是鳳谷之人?”
“是,掌櫃的猜得沒錯。”越逍颔首輕聲應道。
“奇怪,這幾天怎麽老有貴人往我的小店裏跑。”掌櫃聞言,空着的手撫了下幹癟的荷包,抽抽嘴角。
前幾天她還記憶猶新,那個紅衣的小丫頭,明買暗搶弄得她損失一大比,這回在出現個鳳谷之人,是來補償還是……
一直保持沉默的姬月容,立在越逍的身後,看她如此模樣,肩膀抖動幾下,差點沒笑出聲來。她開始好奇越逍要如何讓她老實的拿出存貨,還用便宜的價格賣給他。
“掌櫃在說什麽?”越逍見她嘴角張翕幾下,他并沒有聽到什麽,于是又往前走了幾步。
“沒,沒什麽。呵……公子上門來,不知有何貴幹。”
“我聽一個朋友說,前幾日有人上這裏買到了上好的紅參,今天……”
“啊?公子也是來買紅參嗎?”
“嗯,掌櫃這裏可還有貨。”
“沒了,上回都賣給那位小姑娘了。”掌櫃的抽抽眼角,往後退了一步,緊緊的握着手中的掃把。
“哦……真是可惜,我得去一趟官府。”越逍見她如此否認,也不氣惱,他轉身準備離去時,淡淡道:“不過還得請掌櫃同我一起。”
“官府,我同你一起去,為什麽?”掌櫃怔望着那雙依然和善親切的眼眸,人不由得又往後退了幾步。感覺到背後碰到堅硬的木板,無路可退,才停頓下來。
“我記得滄穹國有過規定,任何一家醫館內的紅參不得超過一兩,只不過那位姑娘買的……”越逍走了幾步,回眸笑道:“掌櫃的,我就不多說了,我們還是去官府說清楚吧。”
“等,等下……”掌櫃的倒吸一口涼氣,壓下心中的慌亂。
越逍回眸一望,勾起了她的三魂七魄,換在平時,那是肖魂蝕骨,此時的她,心中好不凄涼,她可能是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又撞上個來搶劫的。
站在旁邊旁聽的姬月容,這一刻,笑了。
嗯……沒想到越逍訛起人來,這麽風度翩翩,很有‘前’途。
“掌櫃這麽突然的喚住我,是否想到什麽。”越逍回身,望着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暗自吐吐舌頭。
妻命難為,掌櫃還要誤怪。
“公子啊……”掌櫃帶着幾分哭腔,無力道:“小的手頭也就只剩下一兩紅參,現在的世道并不好,你就留條活路。”
“滄穹國地大物博,你私藏紅參,竟然還污滅國家世道不好,才是大不敬。”越逍聞言,眼神中閃過厲色,從小學習的東西裏,不包括對滄穹的反面評價。
“唉……公子,你身着白色長衫,定是鳳谷之人,在這裏可算得上貴族,又哪會理解平民的痛苦。”掌櫃面露難色,望着他那雙清澈的眼眸,搖搖頭。“這番話,換做任何一個貴族,小的也不敢亂嚼舌根,只是見公子正氣凜然,這才……”
“不管如何,生為子民是不應該随意批評自己的國家!”越逍眼神堅定,直直凝視着她。“只有國家富強,百姓才可以過上好日子。”
“是,這話是沒做,只是這陣子國家戰事吃緊,稅立即加重,小的的生活都成難事。”掌櫃的說着,臉帶着幾分凄涼,擡頭掃了下清冷的店鋪,“只是這陣子國家戰事吃緊,稅立即加重,小的的生活都成難事。”
“是嗎,那國家規定一間醫館,紅參的儲存不得超過一兩,剛剛掌櫃對我說,還餘下一兩又是何解。這不是知法犯法嗎?”越逍的口氣咄咄逼人,他正要往前邁出一步時,感覺到衣袖被人扯住。“何事?”
“公子,我們得快些回去。”姬月容站在他的身後,小聲的提醒。
“哦,沒錯。”越逍接過她遞來的眼神,扭頭對着退無可退的掌櫃,“不管如果,你都不應該再對國家報怨,那只會引來災難。剩下的紅參我就用市面上的價格全買。”
“市面的價格,這……”掌櫃完全怔住。這位公子說了半天話,只是要市面價格購買……
“我說的是市面九百銀一錢,你開價可是一千二百銀,竟然知道滄穹國的經濟情況,可不要再做黑商。”越逍瞬間褪去了淩厲的目光,依然是個翩翩濁公子。他優雅的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抽出幾張,遞了過去。“這裏是九千兩,收點下。”
掌櫃的眨眨眼,接過他手中的銀票,慢慢走入內室。
隐約能聽到她在确認這個事實後,興奮的尖叫聲。
☆、賞罰分明
太陽挂在正空之上,奉陽城裏漸漸熱鬧起來。
“公子,慢走。”醫館裏的掌櫃,親自送了出來。
“嗯,如果還有這麽好的貨,請掌櫃盤下來。”越逍虛應幾聲,謙和有禮的從正街的一家醫館退了出來。
姬月容從始至終,都沒有開過口。直到……兩個人走到一間無人經過的小巷子,才從包裏拿了套尋常人家的衣裳,遞了過去。
“這裏沒什麽人,我在前面攔着,你先換上,我們再逛一會。”
越逍背對着她默默褪下外衣,探出手接過她遞來的衣裳。
“月容!”越逍換好衣服,回身,手搭在耳際,猶豫着望着她。
“喏,幫你準備好了。”姬月容收好他精美的外衣,從包袱最裏面掏出一塊粗布面紗遞了過去,戲谑道:“逍生得這麽俊雅,我才不願意讓人看到。”
“啊!”越逍聽着她這般調笑的語調,又想到昨夜那一幕,臉漲得通紅,眼睛都不知道哪裏看好。“月容,這是大街上,別瞎說!”
“行,回客棧我再慢慢說。”姬月容走了幾步,摘下他臉上輕薄的面紗,嘴在他的臉頰上輕點,手裏的粗布面紗覆了上去,動作一氣呵成,等他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退在一丈之外。
越逍的舌頭像是被貓刁走了般,一個字都說不出聲,他撫着臉頰,呆望着她。
“別看了,我套個外衣,咱們上集市轉轉。”姬月容說着,親密的牽着他的手,走向熱鬧的集市。
夜幕臨陣,華燈出上。
姬月容和越逍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從客棧的後門走到客房。
“呼錢都花光光了,好累!”姬月容把手裏的東西扔在桌子上,遞過越逍手裏的東西,又是一扔。“我看都買得七七八八了,夠你和爹爹還是錦越吃上好一陣子。”
“呀,輕點。”越逍對于她粗魯的動作,搖搖頭,輕聲道:“東西好不容易拎回來,這麽摔可是會碎的。”
“裏面全是吃得,沒關系。”姬月容拉着他往床的方向走了過去,“我們先休息會!”
越逍和她并肩躺着,扭頭,望着她的側臉,暗自出神。
柔美的五官,晶瑩的皮膚,高貴的氣質。
冷冷的她,安靜的她,強勢的她,靈動的大笑的她……
越逍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填滿了她的身影。
良久……
“你的妻主還能入眼吧!”姬月容倏然出聲,打破了平靜,轉頭,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越逍。
“啊!”越逍哪料到她會突然睜開眼,短促的叫喚一聲,尴尬的眼神不知知看向何方。“那個,我,我只是……”
“沒關系,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去找你,你看久一點,最好刻上到心頭。”姬月容冷眸裏是暧暧的微笑。“不要忘記我,知道嗎!”
“月容,你真是!”越來越沒個正經。越逍的手,輕輕握住她的。喃喃道:“我說過,我越逍一生只屬于你……姬月容,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全力的輔助你。”
“知道,我只是……”姬月容用力的回握着他,這一次回王府,她都能想像遇到什麽事,至少她的敏感身份,姬卓瑞便不能真心對她,一個能推翻滄穹國的災星。“我只是怕自己太想你,呵呵。”她冷不丁松開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翠綠的玉簪。“先前對于你太過于冷漠,是我的不對,現在我向你賠罪。”
“這個是要送我的嗎?”越逍好奇的打量着她手中晶瑩的,釋放出淡淡光澤的玉簪。
“當然。”姬月容手撐在床上,直起身體把手中的玉簪插入他烏黑的發髻之中。手順着他光滑的額頭,撫過他的眉眼,鼻梁,淡粉色的薄唇。“綠色,喻意自然之美,逍,我想了很久,綠色最能襯出你的氣質,渾然天成。”姬月容的腦海裏閃過初見時,那個脫俗的少年在夜色下,蹁跹而來。
越逍沉默的望着她,嘴角揚起一抹笑容,眼淚奪眶而出。
“別哭!”姬月容反手拭去他的熱淚,柔和的面色一整,嚴肅的凝視着他,一字一字道:“我向來賞罰分明,你可知道你今天錯在哪嗎。”
“啊嗯?”越逍吸吸鼻子,眼神帶着疑問的看着她。
“我給你一點時間,好好想想。”
“我……”越逍阖上眼,沉思一會兒,幽幽道:“是怪我不砍價,反而讓利她一百兩一錢嗎。”
姬月容默默看了他一會兒,搖搖頭。
“那是哪裏出錯了,月容?”越逍清澈的眼眸中,滿是困惑。“我都是按你的意思,只要開得市場價,一律不還價。”
“市場價?”姬月容聞言,明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我看這也是你頭一回談生意,罷了!”她搖搖頭,輕拍下他的臉頰,“我今天交你第一課,無商不奸。不要被現有的價格蒙了心,東西在交易的過程中不能獲利,那商人吃什麽。”
“怎會是這樣,我國的紅參一直是這樣的定價……”越逍眨眨眼,回想自己看過的書,裏面清清楚楚的記載着紅參的價格,即使有什麽浮動,卻也不大。
“真是個書呆子,眼見不一定為實,滄穹國的市場價這麽定,也只是官用的醫館,那種小醫館如果也這麽做,沒有競争的買賣,哪裏錢賺,早就關門大吉。”
“是這樣嗎?”
“哼,反正遇商不把對方扒層皮下來,一定會虧本,記住了嗎?”
“哦。我記下了。”
“第二罪!”
“還有?”越逍聞文,冷靜不下來了,他沒料到自己第一回在姬月容的面前做事,會有這麽多的錯誤……
“我想想啊!”姬月容偏頭,思緒一會才緩緩道:“問題還是出在第一個掌櫃那兒,這是為商的第二信條,言商不涉國。”
“言商不涉國?”越逍沉默了,他當時怎麽會犯這個錯誤呢。
“當她說到國情時,你猶豫了,所以她有機可趁,在你手中搶得了主動權,所以!”
“所以我用市場價收了她的紅參,損失了九百兩。”越逍朦胧的念頭,剎那間清明。只是那麽躊躇片刻,他就損失了九百兩,這……
“錯,是一千八百兩,或者更多。”姬月容挑挑眉頭,無所謂的道。“就當買個教訓,強者,從不心軟。”
“強者,從不心軟!”越逍凝視着姬月容的側臉,喃喃的重複着。他的心陡然一震,如果姬月容成了強者,那她是不是也會有副鐵石心腸,那樣……她可會愛上他嗎?
☆、王爺來訪
漆黑的夜空,星月疏稀。
寧靜的街道籠罩在黑暗中,一片死寂。
倏地,一條火龍在半空中騰飛。
整齊的腳步起,打破了沉靜。
姬卓瑞依然身披朱紅勁裝,威風凜凜的坐在高大的俊馬上,鳳目閃過淩厲的冷光,她的手緊攥着缰繩。
“啓禀王爺,已經打聽清楚了,使用銀票的人住在招和客棧。”一個身影從黑暗中竄出,單腳跪在她的面前,恭敬的道。
“出發。”姬卓瑞抽下手中的缰繩,身下馬蹄輕揚,火紅的身影率先往招和客棧馳去。
招和客棧四周燈火通明,姬卓瑞到了門口,擡腿跳下馬。
客棧裏的小二,早就到此恭候大駕。
“小的見過……”她面臉倉惶的迎了上去。
“人在哪。”姬卓瑞打斷了她的話,沉聲問道。
“禀,禀王爺,他們住在天字號三間。”小二完全被她的怒氣吓得慌了神,低垂着頭小聲的回道。
“帶路。”姬卓瑞回身對着身後的幾百名待衛,命令道:“你們看好各個出口,不得任何人、物出入,膽敢為令者,斬無赦。”
“遵命!”衆人齊聲回應。洪亮的聲音,分外的惹眼,只不過……滄穹國國令森嚴,所有的人都躲在房中,無人敢出來探視發生何事。
砰……
房間門被狠狠地踹開。
“什麽人。”錦越清冷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按下準備起來的越逍,整理下衣服,掀開了厚厚的床幔。
這是聲音……清冷如碎玉。
姬卓瑞緩慢地收回腳,靜靜站在房門口。
“裏面住的可是……鳳主。”
“嗯!”錦越借着外面的微光,走到桌前點燃火燭,房間瞬間明亮。“夜深了,男女有別,還請瑞王見諒。”
“本王此次,是來尋女而來,并不是有心冒犯鳳主。”姬卓瑞伫立在房門外,冷冷道。
“尋女?”錦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帶着節奏地輕敲桌面。“瑞王半夜跑到我的房間尋找女人,這句若是傳出去,鳳谷的名譽……”
“鳳主,本王只是想問問,你可有救過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姬卓瑞鳳目半睐,瞪了眼投在牆壁上的身影,腳下還是未邁出半步。
“原來是問這個,我在城郊倒是撿了個女孩,那孩子身受重傷,又淋濕了全身,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救回來。”
錦越瞥了眼投在房門口的倒影,淡淡道。
“她在哪,本王要見她。”姬卓瑞垂下眼,望着地板,垂在腰間的手,緊握,指甲都陷入掌心。
“她在隔壁……”
“這個人情本本王記下,他日并定雙倍奉還。”姬卓瑞打斷他的話,客套的說了一句,便轉身離去。
錦越沉默的望着地面漸漸淡去的身影,沒有跟過去。
“姬月容……”姬卓瑞憤怒的推開房間門,闖了進去。“別以為糊弄到王府裏的下人,擄走二皇子,就能高枕無憂,本王說過,沒有本王的批準,不能離開王府,你偏偏弄得衆所皆知,還驚動了女皇陛下,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臭丫頭……”
姬卓瑞帶着惱怒的心,沖進了房間。
跟在她身後的兩名貼身待從,伶俐的點上了燭火。
“怎麽是你?”姬月容躺在床上,睜開眼便看到姬卓瑞那張怒氣沖沖的臉。
“你希望是誰,女皇嗎?”姬卓瑞坐在床沿,借着淡黃色的燈光看到她蒼白的小臉,怒火頓時息了一半。轉頭對着待從道:“你們先出去。”
床間裏,安靜下來。
姬卓瑞探手往她的額頭撫去,姬月容額頭一偏,躲開她的手。
她的手在空中停頓,默默看着她那張與錦遙有七、八分相似的倔強側臉,犀利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柔軟。
“你打傷月緣,壓迫二皇子出王府,難道沒有半分悔改嗎。”
“哼……那個叫什麽緣的,是你的女兒吧。”姬月容不答反問,她轉過頭,目光毫無懼怕的迎上姬卓瑞。“教而不善,該打。”
“教而不善?怎麽說。”姬卓瑞挑眉,眼瞳中閃過銳利的眼神。“從何說起。”
“她進門後,不分青紅皂白盲目打人,我回敬她有何錯。”姬月容瞥了她一眼,皺眉道:“爹爹說你待人親切,處事嚴謹,絕對不會冤枉放過,為什麽無端地囚禁我在王府。”
“囚禁?”姬卓瑞阖上眼蘊神,再了睜開眼時,冰冷地凝視着她,沉沉道:“能用身上之物逼本王和你談買賣,那麽你可想到,至你走進王府之時,已經有人知道你的行蹤,就算本王不找你出來,她也會來找你的。”
“她?你是說誰。”姬月容聞言,擡眸問道。
“呵……你這麽聰明,應該能猜到吧。”
“嗯,聽你這麽一說,有點明白又不是很明白。”
“明白一點就好。”姬卓瑞視若無睹她眼神中的氣憤,撥了撥她臉頰上的幾縷發絲,淡淡道:“你的身份是本王的長女,自當回到王府,接受最高等的教育。”
“回王府……”姬月容往床裏挪了挪,避開她的手,半眯着眼睛,嘲諷的笑道:“你都說我把姬月緣砸暈,她是府中嫡出,我這不是送上門的菜。”
姬卓瑞怔忡片刻,嘆息一聲,目光閃過幾許無奈。
“看你的表情,我回去也是死,你就當沒找到我,放過我吧。”姬月容撇下嘴角,小小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
“本王自會平息此事,可是你一定要回王府!”姬卓瑞聞言,端着的臉微微放松下來。
“你說話要算話,反正我現在分無分文,回去也沒所謂。”姬月容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掩住眼中的狡黠光芒,幽幽道:“我明明躲得這麽好,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好嗎?”姬卓瑞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反問道。
“不好嗎?”姬月容斂眸,眼眸中全是不服氣的星火。“我能安然無恙的離開王府,又能出城,哪裏不好。”
“以你的年紀,本王不得不表揚你的聰慧,只是……”姬卓瑞走到桌子邊,為自己倒出一杯冷茶,輕啜。“運氣也是一方面,進城後你的表現很糟糕。”
“哪有,我一直躺在客棧裏,都沒有出去。”姬月容瞪了她一臉,不甘心的道。
“銀票呢?你無端給人上萬的銀兩,就不怕懷壁其罪嗎?”姬卓瑞重重放下手中茶杯,厲聲道。“要不是你的運氣好,遇到……我怕你早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不要占着自己有一點小聰明,便想要玩弄世人。”
姬月容呆滞的凝視着她,沉默。
這個人,是在關心她嗎?
☆、答問之間
房間裏,燭火通明。
沉靜的房中,悄無聲息。
姬卓瑞身前的燭火,映在她火紅的身體之上,投到雪白的牆壁之上。
姬月容躺在床上,正好看到那個黑暗強大的身影,心中很是困惑。
當今的女皇對她失去了信任,她還能保護她的性命嗎?
“月容,回府後你就是瑞王府的長郡主,有些事情并沒有你想像中那麽簡單,本王不想因為你的那點小聰明,丢了性命,也為王府帶來災難,你要記住,不是所以人都能原諒你任性妄為的性子。”姬卓瑞坐在椅子上,表情凝重的望着躺在床上天真無邪的臉,沉聲道。
“聽你這到說,我更不想去了,在外面天大地大,我何苦去那裏受苦。”姬月容拱下被子,轉過身淡淡道。
“本王說過,已經晚了,你必需回去。”姬卓瑞手掌拍在木桌上,壓低嗓子怒道。
“不要!”
“你若不是看到你是錦遙的孩子,本王……”
“殺了我嗎?呵呵!”
“本王有比殺了你更好的辦法,只不過卻挑了最笨的方法。”
“嗚嗚爹爹,娘真是狠心,才見容兒的面,便想着怎麽殺了容兒,嗚嗚!”姬月容咽哽的聲音,自錦被中傳來。
“你叫我娘……”姬卓瑞望着不時顫抖的被子,心念微動。自己何時與孩子一般見識,只是幾個短短的哭腔,冰冷的心房霎時流露出柔軟。“罷了,本王也說得過頭,你能騙過王府所有的耳目,逼小錦出府,也算是不錯。”
姬月容回答她的只是幾個短暫的抽泣聲。
“此時都已經半夜,現在就跟本王回府。”姬卓瑞走到她的床前,掀開了錦被。
“這幾日多虧錦先生細心照顧我,他為了救我買了許多珍貴的藥材……”姬月容用力的揉了下鼻子,哭泣的鼻音道:“爹爹從小教導我,做人要知恩圖報,我我想!”
“所以你想怎麽辦?”姬卓瑞見她紅通通的鼻子,臉上似乎還帶着淚痕,一臉欲言又止的可憐模樣,憐愛之心泛上心頭。
“嗯,你上回給我的十兩萬,都已經花完,我想再要五萬兩還錦先生一個人情。”姬月容不客氣的獅子大開口。
“什麽,都花完了?月容丫頭,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姬卓瑞半眯的鳳目,冷冷地盯着垂着頭的姬月容,剛剛升起的柔情完全冷卻。
這孩子真是……
“當日我淋雨出城,傷口發炎引起高燒不退,藥石無救。”姬月容痛苦的捂着胸口,蹙眉低聲述說道:“錦先生為救我,喂我一顆護心丹,才得已保命。”她清脆的童聲帶着幾分空靈,在安靜的房間裏回蕩。
“護心丹?那丹藥向來是有價無市,鳳主竟然會為了你一個黃毛丫頭,白白浪費。”姬卓瑞的眉梢跳動幾下,冷光審視着姬月容的神情,聲音陡然壓低幾分,沉沉道:“他知道你爹是誰嗎?”
“我怎麽會把自己的事說出來,爹爹爹爹他有警告過我,不可以和陌生人說話。”姬月容表情很是無辜的望着姬卓瑞,眼神清澈見底。只是,藏在袖中的手,緊握,脊背竄出一陣陣冷汗。
可惡,剛剛忘記錦越的身份,希望……她沒看出什麽。
“他不知道嗎,很好。”姬卓瑞緊蹙的眉頭,展開,暗自松出一口氣。“你的身份特殊,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你要緊記你爹的話,懂嗎?”
“嗯。”姬月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她小小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淡淡道:“那你把錢給我。”
“哪有人會天天帶着成堆的銀票到處走,本王現在沒有那麽多。”姬卓瑞瞥了下她的手掌,搖頭。
“那你身上有多少?”
“三萬!”
“……”三萬和五萬有區別嗎?姬月容抽抽嘴角,不情不願地道:“那全拿給我吧。”
“何必如此麻煩,明日送來便是。”姬卓瑞說著,彎腰準備抱起她離開。
“不成!”姬月容嬌小的身體往床裏一縮,躲開了她的手。“錦先生說明日便要離開奉陽,所以我現在就得送過去。”
“你!”姬卓瑞表情複雜的望着她一會,才從懷裏掏出一把銀票,遞了過去。“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銀子,知道嗎?”
“知道了。”有它就夠了。姬月容垂下頭,掩住狡黠的光芒,把這疊厚厚的銀票往手裏掂掂,動作靈活的從床上跳下來。
“等下,你的傷?”姬卓瑞出聲叫住她,掃了她的胸口和她那張蒼白的小臉,問道。
“我的傷快好了。”姬月容拍拍自己的左胸,笑得明媚如花。“只是還有點氣血不足,得好好補下,其他沒事。”
“沒事,那剛剛……是了,你服下了護心丹,應該恢複得快才是。”姬卓瑞自問自答,垂眸望着地面沉思。
我現在怎麽有種掉入陷井,被人狠宰的感覺,應該是錯覺嗎?
“那你在這裏等我下,我送完錢就回來。”姬月容懸在空中的心,在邁出房門的那一刻,總算是放松下來。
擰擰繃緊的額頭,回眸。
姬卓瑞坐在床沿,雙眉緊鎖,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诶!還是早點辦完此事,回王府。要不讓姬卓瑞理清頭緒後,我會很麻煩。
☆、郡主回府
咚……咚咚……
姬月容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站在門口靜靜地等待着。
“進來。”漆黑安靜的走廊裏,錦越碎玉般冰冷的聲音在上空回蕩。
姬月容推門而入。
“何事?”錦越端坐在桌子上,擡頭見到姬月容一人而入,臉上帶着一抹計謀得逞的笑容,他擡手倒下一杯茶,遞了過去。
姬月容合上門搭下反扣,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把手中的銀票一分為二。
“錦越,這裏有一萬五千兩。”
“不用。”錦越輕瞥了下她手裏的銀票,拒絕道。
“也行,以後有機會再給送一份大禮給你。”姬月容也不客氣,收入懷中。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咦?這是白水。”
“月容,你傷口未愈,不可碰茶。”越逍從裏屋走出來,拿出一塊手絹,為她輕拭嘴角的水漬。“今後我不能在你的身邊,你……嗯。”
“放心吧,我一定風光的把你迎進門。”姬月容伸出手握住他的,擡眸望着他擔擾的眼神,搖頭輕笑道。
“咳。”錦越輕咳一聲,打斷眼前兩個人含情脈脈的對視。“小小年紀,真是目無尊長。”
越逍聞言,白玉般的臉頰染上一層緋紅。他羞澀的抽回手,低垂着腦袋,不敢再望姬月容一眼。
“哼,等到你明白情到濃時是何等意境,再說吧。”姬月容斜眼不悅的瞪了他一眼,“對了,你別忘記我對你說的話,若是本未倒置,後果會很嚴重。”
錦越眨眨眼,想到昨天夜裏的對話,垂下眼。
姬月容借着燭光,見到他耳朵上的粉紅,這才扯開話題。
“你們明天早上立即回鳳谷。”
她轉身走到越逍的面前,擡起他小巧的下巴,身體往前傾,踮起腳尖印上自己的唇。
“好好保重,還有,我會想你的。”她側臉在他的耳邊低語。
“嗯。我也會想你的。”越逍感覺到耳邊的濕熱氣息,腦海不斷回響着她的細語呢喃,嘴角蕩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別在親親我我了,時間不能耽擱太久,明日我們便回鳳谷,你……你萬事小心。”錦越低聲催促着姬月容離開,生怕隔壁的姬卓瑞等得太久,心中生疑。
“嗯,我走了,你們也要多加小心,還有……”姬月容帶着幾分傷感的眼神凝視了錦越一會兒,才慢慢道:“他就交給你了。”
錦越默默看著她一會兒,颔首承諾。
姬月容扭頭走了幾步,回身,眼眸深處帶着一絲不舍,泛白的嘴唇張翕幾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的轉過頭,快步離開。
越逍怔望着她離去的背影,隐忍了好長時間的眼淚,再也關不住閥門般,流淌而下。
清晨,清脆的鳥啼聲在耳邊響起。
姬月容在床上翻了個身,臉輕蹭下懷中柔軟的錦被,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嗯。好舒服的……”她嘴裏發出喃喃呓語,腦海中閃出什麽般,倏然睜開眼睛。
模糊的視線,傾刻間明亮起來,她小心翼翼的打量起身邊的環境。
寬敞亮堂的房間裏,精致的家俱整齊的擺放在周圍。
視線收回,映入眼簾的是粉紅色的床幔。
她抽下嘴角,垂下眼睑,驀然發現自己身上蓋着的也是一床粉紅色的錦被。
呃。這,這是哪裏,我什麽時候闖入這麽惡俗的房間。
門外,傳來一個緩慢的腳步聲。
姬月容握了握手中柔柔的錦被,鳳目半睐,警戒的光芒閃過,最後以不變應萬變,等待着那個人的闖入。
“小的向郡主請安。”一個陌生的女聲音響起。
郡主?對了,我昨天跟姬卓瑞回府,成了郡主……
“嗯。現在什麽時辰了。”姬月容沙啞的嗓音,輕聲問道。
“回郡主,現在已經是辰時。”
“辰時,這麽早?”姬月容這才擡起頭,腦袋裏一片暈沉,躺在床上,伸出手揉下發痛的腦袋,“退下吧,我還要再睡會。”
“啊?郡主,這個。”那女子為難的道。“為了歡迎郡主回王府,王爺吩咐大家都在客廳裏等待,現在……”
“不去。”姬月容用力把錦被蓋在頭上,現在的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
“郡主,你都睡了一天一夜,再這麽睡下去。”
“一天一夜!”姬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