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回

“哦哦,是。”景瓊意識到自己剛剛的不敬行為,倉惶的點頭,走了出去。

這個人剛剛的态度……月容擡眼望着景瓊離去的背影,暗自打量起來。半晌,她斂起眼瞳冷笑一聲,拿起梳扮臺上的胭脂塗抹起來。

☆、我是長女

清晨,散金色的暖陽懶懶的灑落在大地之上。

姬月容推開門,朱紅色的身影沐浴在清透的空氣裏。

仰首,望着那片廣闊無際的澄藍碧空,嘴角輕揚,阖上眼深吸一口氣,等待着。

景瓊站在她的身側,望着她火紅的身影,極為精致的側臉,散發出淺淺的神潔光芒。

微風拂過,衣袂飄舞,姬月容柔美的五官如飛天玄女般,剎那間,她恍若看到她身後映出一個高大的身影,同樣的面容卻是睥睨天下的神情。

這個,這個郡主讓她一直冰冷的血微微沸騰起來。

景瓊狹長的眼中閃過暗芒。

“郡主,時辰已晚,還請移駕。”

“嗯。”姬月容輕瞥她一眼,淡淡應道。

“郡主?”景瓊輕喚一聲。

“帶路吧。”姬月容擡眸,颔首。

“是。”景瓊恭敬的應和後,率先走到前面引路。

姬月容凝神一會,提了擔過長的下擺,慢慢跟在她的身後。她眼神中閃過疑問,這個人不是厭惡自己嗎,怎麽會變得如此殷情?還是在不遠的客廳裏,有着讓她興奮的事情,即将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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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裏,一張紅木長桌上,整齊的擺放着十一個位置。

姬月容放眼望去,姬卓瑞一襲朱紅镂空錦衣,端坐在長桌的中間。她的左手邊坐着三個男子打扮的人,右手邊坐着的是和她有邊一面之緣的姬月緣,和一個年約七、八歲的男孩。

這……算是全家總動員嗎?

“站在門口做什麽,大家都等你好長時間,還不快進來。”姬卓瑞見她伫立在門口,倏地皺眉催促道。

她的話一落音,衆人全部落在姬月容的身上。

姬月容對身上的各種目光視若無睹。

她娥眉輕挑,默默看著姬卓瑞一會兒,這才邁着緩慢的步伐,步入客廳之中。在走到姬卓瑞的右手邊第三個位置,她倏然停頓腳步,點漆的眼眸之中帶着嚣張的氣焰,擡頭望了姬卓瑞一眼,目不斜視的繼續往前走。

“娘!”姬月容在姬卓瑞的面前停下來,語調平緩的叫道。

“嗯。”姬卓瑞颔首,抿着嘴瞥了坐在桌前其他人的眼神,回眸正好看到姬月容挑釁的目光,眉頭蹙了蹙,指着姬月緣身邊的位置,淡道:“月昕,往後面挪一個位置。”

“娘!”姬月昕可愛的臉頰,氣鼓鼓的。

“月容是你的姐姐,聽話。”姬卓瑞淡淡的道。

“是啊,月昕是乖孩子,要聽王爺的話。”挨着姬卓瑞最近的紅衣男子秀眉淡挑,溫聲細語道。

“沒錯,來者是客,小昕快聽你娘的話,要不爹爹也會生氣。”坐在紅衣男子下方的藍衣男子,冷冷的瞥了姬月容一眼,薄唇吐出嘲諷的字句。

“呵呵月昕怎麽這麽任性,要懂事。你的上位本就應該是郡主的席位。”最下方的黃衣男子大睜着一雙水漾杏眼,嬌滴滴的開口勸說。

姬月昕見衆人沒有一個幫他說話的,再擡眼瞄了下藍衣男子,嘟起嘴挪挪身子,坐在第三個位上。

姬月容不動聲色的掃了在場的衆人,并沒急着入坐,她目光投到一直沒開口的姬月緣身上。

“看什麽看,這個位置是王府嫡長女才有資格坐的。”姬月緣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

“嫡長女?”姬月容露出了解的表情,揚眉笑道:“你多大了。”

“十,十一。”姬月緣被她親切的笑容,笑得一頭霧水。聽到自己那仿佛示弱的回道,她的臉扭曲得更為厲害,“喂你那是什麽口氣。”

“十一啊!”姬月容垂下眼睑,笑意更濃。“我今年十二歲,足比你大了一歲,沒有資格嗎。”

“你不過一個庶出,當然沒有。”姬月緣氣紅了雙頰,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憤怒的心情。手重重的拍在木桌上。

“娘,這就是所謂嫡長女的質素啧啧!”姬月容聞言,擡眸。嘲諷的目光直射向姬卓瑞,眼角輕蔑的瞅了下姬月緣,毫不給情面的道:“我是她的親姐,她卻出口責罵,沒有一點容人之心……”

啪……

重重的耳光聲,在安靜的客廳裏回響。

打斷了姬月容接下來的話語。

紅衣男子秀眉緊蹙,白暫的手擡在半空中。

“爹,我忍夠了。為什麽,為什麽打我嗚嗚!”姬月緣捂住紅腫的半邊臉,委屈的望着紅衣男子,帶着哭腔轉身跑出客廳。

“王爺,是維容教導無方,還望見諒。”陳維容垂首,收回懸在空中的手,緊握成拳。

“唉怎麽出這麽重的手。”姬卓瑞擰眉,拍拍陳維容的肩膀,安慰道:“月緣那孩子,真是越大越調皮。”

“回房我會去教訓她的。”陳維容聞言,低聲應道。回身,對着面無表情的姬月容,抿嘴淡笑。“月容,別和那孩子較真。”

“嗯。”姬月容往後退了一步,躲開陳維容伸出來的手。“月容自不會對任性的二妹生氣。”

“那就好。”陳維容望着自己的手,尴尬的笑道。

“那先用膳吧。”姬卓瑞伸出手抱住陳維容,帶着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月容,入坐。”

姬月容默默的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噗……

正在喝粥的黃衣男子,倏地噴了出來。他睜圓杏眼,驚訝的望着姬月容,咳嗽不止。

藍衣男子放下手中的筷子,疑惑的望着姬月容。

“張彥,出了何事。”陳維容滿臉紅暈的離開姬卓瑞的懷抱,正要坐下。他見到張彥的舉止,秀眉擰在一起。

“她……咳咳……沒事!”張彥輕咳幾聲,收回了目光。

陳維容循着他的眼神,看到對面的姬月容,目光閃爍出氣憤之光。

姬月容正端坐在月緣的坐位上,優雅的喝着鮮美的白粥。

“王爺,這?”陳維容擠出一抹笑容。

“這孩子!”姬卓瑞瞪了姬月容一眼,扭頭對着陳維容安撫道:“她第一回來王府,禮數這些東西,慢慢教。”

“小昕,怔着做什麽,吃快點。待會你要上夫德。”藍衣男子突然提高嗓音,叫喚着他斜對面的姬月昕。

“嗯?哦知道了,爹。”姬月昕收回自己驚愕的眼神,安靜的吃着自己的早點。

“樂傑,別對月昕這麽兇。”姬卓瑞夾起一塊糕點,遞到陳維容的碗中,瞅了佘樂傑,淡淡道。

“是。”佘樂傑收回落在姬月昕身上的視線,小聲應道。

陳維容握緊手中的銀箸,深吸一口氣,小口的吞咽着眼前的糕點。

熱鬧的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入宮前夕

樓臺榭閣安身于綠蔭叢中,若隐若現,幽雅中帶着幾分古樸。

姬月容伫立在樓臺之上,望着廣闊的林園,林木蔥郁,暗唉一聲,上回錯過了如此詩意的美景。

“郡主,王爺正在裏屋等着。”景瓊望了眼半掩的書房,再看了眼沒半分進去意圖的姬月容,忍不住催促一聲。

“待會,我得吸收點新鮮空氣。”姬月容漫不經心的倚靠在石柱之上,眺望着遠處妙曼的景色。

“……”景瓊聞言,抽抽嘴角。用膳時發生的事,早已經傳遍整個王府。

眼前這個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姬月容,大家夥都傳言她的嬌縱跋扈,傳言她的嚣張氣焰,傳言她恃寵而驕……

哪裏還有一點早上看到洞悉塵世之态,那一切只是……她的錯覺吧。

“如果世界未日要來,也是我親手所導。”姬月容伸出手,在空中虛抓一把,笑得歡暢。

“主子,你,你說什麽?”景瓊皺眉問道。樓臺上的風聲太大,根本沒有聽清楚她的呢喃。

“沒事。”姬月容拍拍身上的褶皺,回身。“你別催了,我進去便是。”

“是,小的在外面候着。”景瓊望着姬月容的背影,松下一口氣。

安靜的房間,煙霧迷茫。

姬卓瑞單手撐着額際,似在冥思苦想。

“親愛的娘親,愁眉苦臉這種表情可不适合出現在你的臉上。”姬月容帶着調笑的口吻,揚眉走了過去。

“你到底要如何!”姬卓瑞冰冷的眼神,掃過笑容可掬的姬月容。“惹怒我的正夫,打亂王府的平靜,只為争一個長女之位?”

“我不是為自己,每當我想到我爹,就忍不住。”姬月容坐在她對面的椅子,雙手托着下巴,表情無辜。“再說,很多事情都在暗處,我這火星一點,說不定不能冒出點什麽來。”

“是啊,這麽一抹火星,已經逼得陳家調動人手,調查你爹的事情。”姬卓瑞素到冷靜的目光中,閃過無奈。

“手還真快。”姬月容掩嘴,打了個呵欠,無氣的趴在桌子上,眼皮不時的往下垂。“就是這件事,你便要景瓊把我從床上挖起來嗎。”

“你……”姬卓瑞掃了下她的胸口,欲言又止。

“是要問我的傷嗎?”姬月容循着她的眼神,看到自己的左胸。“這裏現在留下一道傷疤。”

“只有傷疤嗎?”姬卓瑞拉開書桌,從裏面掏出一瓶藥膏,放在桌面上。“這是上好的美凝露,能治傷去疤,你拿去吧。”

“不用。”姬月容瞅了她一眼,毫不猶豫地推了回去。“我是故意的,這樣對大家都好。”

姬卓瑞目光凝視她一會,嘆息一聲。

“先放在你那吧。為娘的還有一句話提醒你。”她手肘撐在桌旁,雙掌交差合擾,“進了府,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今天早上的事,全當你的任性,今後還是要懂點分寸。”

“知道了。”姬月容挑眉把那瓶美凝露揣進懷中,淡漠道:“我雖然沒有爹,不代表便要低人一等,我尊敬你,僅僅是因為你是真心想我的爹爹。”她手撐在桌沿,站起身離開。

“等下,我的話還沒有說話。”姬卓瑞每回提到錦遙,思緒會不自覺的游離。“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爹的身份,就算是女皇也不行。”

“呵這事倒不勞你太過費心。”姬月容腦海閃離開那夜,火焰漫到天際,她的家早就灰飛煙滅。

“凡事都要萬無一失,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姬卓瑞避開她的目光,偏頭,看着陽光明媚的窗外。“女皇知道你的事情,要招你入宮,我以你生病為由,拖了一日。明日便要準備入宮的事宜,下去準備吧。”

“嗯。”姬月容颔首,回身離開。

“月容!”姬卓瑞在她邁出房間前,叫住他。

“還有什麽事情?”姬月容回身,疑惑的望了回來。

“你要記住,你爹是我酒後亂性才……”姬月容欲言又止,尴尬的避開了她的眼神,“總之,如果女皇問起,你就用這個回答吧。”

“我明白了。”姬月容輕應了聲,離開。

姬卓瑞靜靜凝視着她的背影……

庭院深深,草地如碧絲,幾枝桑樹垂下嫩綠色的枝頭,郁郁蔥蔥,蘊育出生機勃勃的景象。

姬月容無心觀看四處的美景,繞過前面帶路的景瓊,快步走入屋子。

“主子這午膳……”景瓊擡頭看了下天色,問道。

“我不想出去吃,端到屋子裏。”姬月容腳步微頓,回答她的問題後,合上了房門。

“是張待夫……”請宴。景瓊望着緊合的門,無奈的摸摸鼻子,吞回了餘下的話。

姬月容坐在銀色包邊的銅鏡前,敞開自己的衣襟,原來的暗紅花骨真的消失無蹤,取而待之的是一塊粉嫩的肌膚,裏面似乎有什麽東西試圖跳躍而出。她的手指尖,輕輕觸在上面,已經沒有了淺淺的突起。

“應該不會長了吧。那個女皇不會變态的想看我的肩膀吧。”她的腦海閃過姬卓瑞怪異的眼神,走到床上,拿出一個精致的胭脂盒,手指沾了點粉沫,抹了上去。

粉嫩的肌膚瞬間變得與平常無異。

☆、形如陌路

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景瓊!”姬月容合上自己的衣襟,不悅地皺起眉頭,緩慢的拉開了房門。“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釋……”

“月容,是我。”姬月錦溫眸凝視着姬月容,低柔嗓音的出現,打斷了她下面的話語。

“是你,月錦。”姬月容冷眸中閃過訝異的光芒,“我明日便要進宮,你倒先來了。”

“嗯!”姬月錦禮貌的點頭,眼眸不動聲色的瞥了身後的景瓊一眼。

“我正好有點事情問你。”姬月容身體微微後側,讓出一條路來。等到姬月錦入房,她身體往前一迎,擋住尾随在他身後的景瓊。

“景瓊這回你聽清楚了,不許讓任何人進來,否則……”她冰冷的眼神看向她的頸項一下,垂下眼睑淡然道:“你可聽明白。”

“呃!”景瓊背後竄起一陣寒氣,“是,屬下知道。”

呯……

回答她的是一聲關門聲。

她伸出手拂了下自己的脖子,打了個冷顫,正要轉身離開時,門又被大力的打開。

“記住,你現在的身份,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的庭院,我娘,也不行。”姬月容突然再次打開門,嚴肅的交待。

“是。”景瓊拱手應道。

看來早上狐假虎威的效果不錯。姬月容滿意的點點頭,合上門。

姬月錦筆直的端坐,望着眼前煙霧缭繞的熱茶,眼神游離的等待着姬月容的到來。

“月錦!”姬月容笑容可掬的走了過來。“今日可是興師問罪。”

“啊?”姬月錦聞言微征,擡眸,目光複雜的凝視着迎面起來的姬月容。“不我只是……”只是聽聞你是被王叔捉回來的。他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呵呵,開玩笑的。”姬月容拉開椅子,坐在他的對面。“你是不是在宮中,得知我被捉回來,擔心我,才來看我的!”

她雙手托着小巧的下巴,收斂全身冰雪般的氣息,調笑道。

“我!”姬月錦垂下頭,不敢再看她那雙奕奕神采、顧盼生輝的美目。他搭在膝蓋上的手來回的揉捏。

“月錦,你能随意出宮,女皇應該很喜歡你吧。”姬月容話峰一轉,嚴肅的問道。

“母皇她……她對我很好。”姬月錦颔首,溫聲細語。

“那她的喜好你一定很清楚吧。”姬月容直盯着他羞澀的表情,美目流轉。

“她,喜歡一個叫錦遙的男子,又讨厭聽到別人提到這個名字。”

“哦,明白了。”姬月容搖頭苦笑。按他那風華絕代的外貌和性子,自是容易引人又愛又恨。

我才不願意白白便宜姬卓宜的女兒。

錦遙半怨半恨的話語,閃過她的腦海。

“月容,見你無礙我便放下心來。”姬月錦抿嘴,擡起頭直視着她,眼眸中閃過決絕。“不過你上回說的那件事,我只是想再确認下。”

“哦你是為那事而來。”姬月容聞言,清澈的眼神微微失望。她阖上眼,深吸一口氣,再次張開眼時,目光恢複最初的溫度。“我還是那句話,我的命運是在自己的手中,我……不信命!”

姬月錦默默望着她,心,陡然一震。随及,嘴角泛出苦澀笑容。這一刻,他感覺到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拉近的關系,這麽一問重新回到原點。

“你的命運如果注定是生靈塗炭,血肉橫飛,亦不會後悔?”

“不會,因為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定會把損失減到最小,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一滴血。”姬月容炯炯有神的眼神直視着他,一字一字道。

“權力,最下面從來都是枯骨。”姬月錦長長的睫毛,掩住臉上的寂寥。“我會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尋問,僅僅不願滄穹遭遇滅國之禍,滄穹的百姓流離失所……”

“為什麽你認定我是那個災星,只是因為我不是生在皇家,不是所謂正統!”姬月容的好心情完全被打散,她猛地站起身來,冰冷如雪的目光,直射入姬月錦的內心深處。“你不要這麽死腦筋,那些權力從來沒有入過我的眼,我從來不稀罕。”她一手撐在桌面,身體微向前傾,另一只手擡起他白皙的下巴,“女皇的頭銜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虛位,不要拿你的價值觀來衡量我。”

“不可以對女皇不敬!”姬月錦倔強的目光迎上她平靜得毫無波瀾的眼神,沒有讓步。他的頭微微往後仰,還是沒有掙脫她的手指。“月容,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有這麽看過你,我心中最關心得不過是滄穹國的百姓。”

“好,今日我便再說一次,我不會拿無辜之人的性命,換取任何利益。”姬月容松開手,倒退一步。“從現在起,我們之間從此形如陌路,請!”

“月容,我們……”姬月錦明白她的驕傲,卻沒有料到她是這麽的決絕。他想要挽回他們之間珍貴的友情,又不知要從何做起,清透的目光裏滿是懇求之意。

“道不同不相為謀。”姬月容別開眼不再看他,态度依然強硬。“請!”

姬月錦面上薄巾微動,溫和的眼眸中蓄出幾分水澤。他繞過她,腳步往前移動,走到房門口,他腳下一頓,沒有回首,幽幽道:“不管你如何想,至少我從頭到尾,都把你看作平生摯友,永不會變。”

姬月容怔忡片刻,回眸望着他的背影,默默不語。

霍然,心口似有什麽要噴發出來……

☆、輕薄之名

蓬的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打斷了姬月錦開門的動作。

回首,姬月容摔倒在地,整個人抽搐不已。

“月容!”他快步跑到她的身邊,顧不得什麽男女有別,扳過她小小的肩膀,見到臉色慘白,扭曲。他立即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般,六神無主。“來……”

“不,不要叫人進來!”姬月容似恢複幾分意識,她緊扯着他的衣袖,艱難的阻止着他的叫喚。“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她說話時,蒼白的嘴唇一直呼出白霧,竭力忍受着痛苦,帶着命令的口吻,道。

姬月錦感覺此刻的他懷裏抱着的是千年寒冰,冷意直侵他的心底,剎那間,恍然墜入冰窖。

“這是?”

“郡主、二殿下你們沒事吧。”景瓊略有幾分沙啞的聲音響起,姬月錦剛剛高聲尖叫,引得她跑進來尋問。

“沒事,你先退下。”姬月錦忍着寒冷,保持着平素的語調,淡淡命令道。他的手抱得更緊,希望自己的體溫能幫上姬月容禦寒。

“扶我到床上,那裏有藥……”姬月容整個人縮成一團,不停的打着冷顫,感覺到他的溫暖,身體不時的往他的懷裏蹭。

姬月錦聞言,彎下腰,單手穿過她的膝蓋,橫抱起朝着床疾步而去。

姬月錦輕輕放下姬月容之後,輕輕拍打下她粉嫩的臉頰。

“月容醒醒,你的藥在哪?”

“藥?”姬月容費力的張開眼,望着眼前放大數倍的溫眸,裝載着滿滿的關懷,腦海裏的浮現出上回昏倒前的那一幕,堅決的心微微松動。“在我枕邊,白玉瓶內。”

“你撐着點,我馬上拿給你。”姬月錦手撐着床,越過姬月容的身體,從她的枕頭底下摸索一會兒,掏出她說的白玉瓶,撥開瓶塞,一陣淡淡的香氣,萦萦而升。

“好……好冷……”姬月容全身布上淡淡的薄冰,長長的睫毛凝成白霜。

姬月錦壓下心中的疑惑,倒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紅丹,喂了過去。

姬月容吞下那顆丹藥時,柔嫩的唇瓣很不小心的觸碰到姬月錦的手心。

他心猛然一震,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後。

“月容,好點沒。”

“唔嗯……”姬月容吞下丹藥之後,便感覺到全身通泰舒爽,心中的寒氣漸漸消失無蹤。“舒服多了。”

砰咚……

房門被撞開的聲音。

姬月錦的心,陡然一驚。慌張的往房門外看到,正好看到姬月緣的臉。他試圖着從床上下來,只是……他的衣袖被姬月容壓住,一拉一扯間,被那道強大的反彈力,拽倒在床,他的身體正好壓到躺在床上的姬月容。

“咳咳咳!”姬月容的胸膛上,倏然傳來巨大的壓力,疼得她呼吸為之一窒。

“我……”姬月錦撐着床,發現自己的臉正好壓在她的左胸之上,那裏……血肉模糊的傷口,又一次浮現在他的眼簾。“月容,你沒事吧。”

“你們!”姬月緣推開擋在面前的景瓊,快步跑了去過,發顫的手指着躺在床上的兩個人,氣得臉色發青,朝着他們大吼道:“光天化日這下,這,這成何體統!”

姬月容深呼吸了好一陣,胸前也沒有感覺到濕熱,放下心來。斜眼,這個角度正好越過姬月錦肩膀,看到趾高氣揚的姬月緣厲聲指責。她伸出手,搭在姬月錦的肩上,腰一扭,他還來不及反應,只覺眼前一花,自己被壓在下面。

“月……”

“姬月緣,你闖入我的房間,大呼小叫,倒是我錯了。”姬月容打斷了姬月錦的話語,感覺到他的掙動,手下使勁暗示,态度親密的依偎在姬月錦的小小的胸膛,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姬月緣。

“不要臉,你快給我起來。”姬月緣說着,伸出手要拉開她。

“景瓊你愣在這裏做什麽,拉她出去。”姬月容往後一側,避開她的手,皺眉對着她身後的景瓊命令道。

“這!”景瓊望了下她,又看了看發狂的姬月緣,向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放開,狗奴才。本郡主非要殺了她不可,放手……”姬月緣根本掙不開,只能生生被拖了出去,這期間,她一直扭頭瞪着姬月容。“我一定要告訴娘,你這個輕薄的下賤……唔唔!”

姬月容怔怔望着姬月緣被拖出去的身影,冷笑一下。

倏地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人用力的推開,她本能的側開身材,手掐在最柔軟的地方。

“月錦?”姬月容看清楚下方躺着的姬月錦,那雙清溪般的眼眸,染上又羞又憤的水澤時,猛然發現自己的手,緊捏着他的脖子。不由的放開他,跳下了床。“沒事吧。”

“月容,你這樣,我!”姬月錦癡癡凝望着她,卻沒有再往下說出去。

“我……讨厭別人的指手亂腳。”姬月容背對着他,走到梳裝臺前,坐下。“月錦,你要說的我明白,我要做的你也清楚,好走不送。”

“告訴我,剛剛是怎麽回事!”姬月錦起身坐在床沿,剛才冰冷刺骨的感覺,令他記憶猶新。他慢慢整理淩亂的衣襟,溫和的聲音裏,透出不加掩蓋的擔心。

“我也不知道。”姬月容緩慢的拿起桌面上的上等檀木梳,梳理着微有些亂的長發。

“好,那我再問你,護心丹這麽珍貴的聖藥,你從何得來。”姬月錦站起身,慢步走到她的身後,望着鏡子裏反射出的那張美麗的臉,咄咄逼人。

姬月容保持沉默,亦沒有回首。

“月容你,是不是練了邪功?”姬月錦的腳往前移了一步,試探性地尋問。

姬月容手上的動作一頓,靜靜在鏡子裏打量着身後的姬月錦,木梳重重擊打在結實的桌面之上,一斷為二。一半留在她的手裏,另一半飛到半空中打了個轉,墜掉到地上,彈落在錦月錦那雙繡面精巧的鞋子前。

“姬家的女子,只能學習皇家秘傳的心法內功,否則……”姬月錦彎腰撿起那把斷梳,緊緊的捏在手心上。“惟有走火入魔一途。”

“可能吧。”姬月容松開手,斷梳從手掌滑落,她阖了阖眼,最後輕嘆一聲。

“我一直不相信睿智如你,僅僅會因為十兩萬的銀票,暴露身份;心中更是不明白你為何故意這樣,現在我……”

“你明白了,結果又如何!”姬月容驀然回首,冷眸直勾勾望着姬月錦,眼神流露幾分戲谑。“你會幫我,亦會阻我。”

“我……”姬月錦垂下頭,心下猛地一震,身體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手下意識的握緊,木梳上的斷齒嵌入肉中。“只要你不傷害到別人,我,我會幫你。”

☆、主權之争

姬月錦什麽都沒有再問下去,只是提出了要求,許出自己的承諾。

姬月容怔望着這個和自己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姬月錦,突然感覺到一絲溫暖。

姬月錦怯怯的擡眸,迎上姬月容審視般的目光,沒有退意。

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之中相遇,似乎有什麽東西開始彌漫起來,慢慢的從地而升,湧入心頭。

良久,姬月容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

姬月錦仿佛被她的展開的笑顏傳染般,溫眸彎彎,似天上的新月。

“好,我答應你不濫殺無辜。”姬月容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字道。

“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幫你拿到秘法。”姬月錦緊抿着雙唇,宣示着他的決心。

“那倒不用,偷秘法的罪可是很大的,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總有一天,它會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姬月容揚着自信的笑容繞過他的身體,走到茶桌前,從容的倒出一杯熱杯。

“月容……”姬月錦咬着下唇,柔和的眉頭緊蹙。

“我知道得到它的代價,只是已經有人先動手了,我只要靜觀其變,便能了了心願,何樂而不為之。”姬月容打斷了他後面的話,雙手各捧着一杯熱茶,走到他的面前,遞了過去。“我應了你的要求,也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所以!”她瞅了下他皺成一團的眉宇,笑吟吟道:“不要擔心,倒是我對你許下的承諾,等過些天我能消停下,便會完全哦。”

“承諾?”姬月錦低聲輕吟,困惑的望着她。

“是啊,我答應會帶你出去玩,怎麽,忘記了。”

“啊?我,你是說真的嗎?”

“我可是說到做到!”姬月容笑眯眯地望着他,手中的茶杯又往前遞了遞,“我手都舉得發酸了。”

“太,太好了!”錦月錦喜上眉梢地接過她手中的茶杯。

“那我們便以茶待酒,先幹為盡。”姬月容揚揚手裏的茶,往空中遞了過去。

“嗯。”姬月錦颔首舉杯。

兩個瓷杯在空中相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娘你快點!”

屋外,響起了姬月緣催促的焦急聲音。

姬月容不動聲色的瞥了敞開的房門,揚眉,飲下一口清茶。

口中微苦的茶水過後,出現一股難以香甜。

姬月錦回首,正好看到姬月緣領着姬卓瑞急步走來,美好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眉宇凝結淡淡的不悅。

“娘,你看看姬月容,她……”

“啧身為郡主的你,竟然連門都不會敲下,便冒然闖入,學得是什麽禮儀。”姬月容冷冷望着闖進來的姬月緣,嘴角綻放一抹諷笑。

“無恥,你竟然對,對……”姬月緣癡望着姬月錦那雙清泉般的溫眸,餘下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無恥?”姬月容露出整齊的貝齒,狀似無奈的搖頭,語重聲長的道:“我得牙齒這麽多,小妹年紀輕輕的,便眼花得厲害,為姐的真為你難過。”

“你!”姬月緣漲紅了臉,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之所以然來,根本不會應付她的話語。

“行了,都別說了。”姬卓瑞打斷了她們之間的對話,犀利的眼神瞪了眼正欲開口的姬月容。“月緣,你剛剛不是說要請小錦去玩嗎?”

“娘,我!”姬月緣惱怒地瞪了表情怡然的姬月容一眼,接到姬卓瑞傳遞過來的眼神,努努嘴,走到姬月錦的面前。小聲道:“月錦哥哥,月緣不會讓人欺負你的,我們出去吧。”

“……”姬月錦擡眸,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又偷偷瞄了眼姬月容。

“不行,月錦是我的客人,怎麽能勞煩小妹照顧。”姬月容把姬月錦拉到自己的身邊,挑釁的盯着姬月緣,不屑道:“娘我真不明白,他來找我聊天,怎麽到小妹的嘴裏倒變成欺負他了。”她說着,轉頭過着姬月錦問道:“月錦,你倒說說,我哪欺負你了。”

姬月錦一直望着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沒有開口。這回姬月容指名尋問,他左右為難。

“你明明把他壓倒在……”姬月緣激動的指着姬月容,又指了指內室。

“夠了,月緣!我不是說過你要和姐姐好好相處嗎?在這裏糊說什麽,你怎麽也要顧及下小錦的清白,不要信口開河。”姬卓瑞輕蹙眉頭,厲聲打斷了姬月緣下面的話。“你先回去。”

“娘姬月容她明明……”姬月緣氣得眼泛紅光,眼淚都快要流下來。

“她是你的姐姐,好了,別再到處使性子,先回房。”姬卓瑞打斷了她的話,見到眼淚流出來,扭頭對着房外的景瓊使了個眼色,“還不快送小郡主回房。”

“娘……嗚嗚……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嗚嗚!”姬月緣拉着門欄尖叫着。

“真難看,景瓊你何時這麽溫柔,我現在頭痛,快送我的小妹回房。”姬月容揉揉腦袋,眯着眼睛閃過寒光,笑容倒是越發的溫柔起來。

“不要臉,我才不是你的小妹,唔啊!”姬月緣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嗯,這回反應倒是挺快的。”姬月容滿意的走到景瓊面前,掃了下她懸在空中的左手和她懷裏的姬月緣。“秋意轉涼,我可愛的小妹睡着了,快送她回房休息,免得着涼。”

“是。”景瓊橫抱起淚水縱痕的姬月緣,離開。

“景瓊,我妹身體孱弱,上回再胡亂跑出來玩,你得負責送她回去,知道嗎。”姬月容凝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冷冷道。

景瓊沒有回答,只是安靜的轉過身,越過她的肩膀,看向姬卓瑞。

“你是我的人,自要聽我的話!”姬月容往前一步,攔住了她的視線。依然淡淡道:“如果不聽我的,早就離開。”說者,她回首笑望着姬卓瑞,反問道:“娘對于不忠心的奴才,下場如何。”

“嗯,我把她賞給你,她便是你的主子。”姬卓瑞冷淡的點頭。

“聽到沒。”姬月容得到她的回答,笑意盈盈的望着景瓊。

“是,屬下明白。”景瓊點頭應是,然後離開。

☆、進宮叮囑

夜幕降臨,幽藍幽藍的天空中點綴着無數閃爍的星辰。

安靜的院落裏,四處挂着明亮的燈籠,照得如同白晝無異。

房內,姬月容雙手撐着下巴,呆望着堆放在桌面上厚厚的衣物,眼光迷離。

“容郡主,時辰差不多了,這……”以張管家為首的衆人,等待半晌之後,終于鼓起勇氣開口尋問。

“嗯,我在想能不能減少一點。”姬月容冷冷望着站在對面的張管家,瞥了眼落在椅子上的一疊衣物,抽抽眼角。

“這個……”張管家僵硬的臉廊,沒有一絲變化,依然搖頭。機械般地道:“容郡主,這是滄穹國的規定,觐見女皇陛下,必須身穿正裝,随意變動那是有為理法。”

“光看這衣服,我這麽瘦弱的身體,怎麽可能扛得住。”姬月容推開眼前的衣物,瞪着眼前不為所動的張管家,繼續游說。

“這裏的重量不過四斤,當年緣郡主身着六斤重的華衣觐見,并沒有什麽不妥。”張管家提到姬月緣時,嚴肅的目光裏,難得地閃過一絲贊許。

“她是她,我是我,不行便是不行!”姬月容蹭地一聲站起來,冷冷的逼視着張管家。“她自小接受訓練,我自幼過着流離的生活,怎麽能比。”

“容郡主……”張管家扭頭望向房門外的漆黑天空,卻看到伫立在門口的人影,彎腰恭敬地道:“見過王爺。”

“嗯,張管事,月容說的也在情理之中。”姬卓瑞阻止她下跪的地動,單手負背走了進來,“你們都退下吧,本王要親自為她更衣。”

“這……恐怕……”張管事化石般的面容微露難色,話說的吱吱唔唔。

“是維容讓你給這孩子送官衣吧。”姬卓瑞掃了眼堆成一座小山的衣物,淡淡道。

“是,王夫安排小的送來的。”

“維容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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