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回
本王的好正夫,事事為本王着想。”姬卓瑞颔首,笑着表揚着陳維容。“這兒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張管事聞言,擡首,退下。
“早知道她不是你派來的,我立即把她攆出去。”姬月容笑眯眯望着姬卓瑞,甩了甩頭。
“我警告過你,為何不聽。”姬卓瑞坐在她的對面,微惱。
“我聽,她們便不會來找我。”姬月容不已為然的笑笑。“景瓊的速度還真是慢,你這麽長時間才來。”
她指着桌上的衣物,皺緊眉頭。“這麽繁瑣的衣服我可是不會裝的。”
“不是每回我都能即時趕到,你到月緣做得太過份了,我不想駁了你的面子,你也得收斂點。”姬卓瑞拿裏粉紅的內衣,走到她的面前。“快點,讓女皇陛下等待可是大忌。”
“我真扛不住。”姬月容從桌面上抽了三件衣掌,走入內堂。“你等着。”
馬車上,姬卓瑞冷眼望着慵懶躺在雪白毛皮之上的姬月容,蹙了蹙眉頭。她掀開車簾,借着月色望了下外邊馳過的景色,輕聲道:
“我同你說的,可明白。”
“嗯。”姬月容斜躺在毛皮之上,手托着下巴。聞言,張翕下眼睑,無聊的打着呵欠,“你都說了好幾回,見到女皇後,遇到什麽事都要尋問你。”
“不是尋問我,是看我的眼色行事!”姬卓瑞袖中上的手,緊握。
“哦,看你的眼色行事。”姬月容無精打采的點頭應是。
“姬月容!”
“你讓我睡會兒,成不。”
“……”姬卓瑞額上的青筋,抽動。“馬上便要見她了,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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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知道。可她又不是鬼見愁,你從房間念到現在,都不煩。”姬月容無力的搖頭。“你讓我休息下,等會也不會因為過度疲勞,犯了那女皇的大忌,行不。”
“是女皇陛下。”姬卓瑞這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你必須用尊稱。”
“哦,知道了。”姬月容随口應付,連眼皮都不曾眨動。
“再把我說的……”
“王爺,到了。”馬車內,響起待衛的聲音,打斷了姬卓瑞的話語。
“上了年紀的人,真是啰嗦,我都沒休息好。”姬月容小聲的咕哝,清晰的傳到了姬卓瑞的耳朵裏。
“臭丫頭,我幹脆現在就掐死你,省得到時連累整個瑞王府。”姬卓瑞壓低的嗓子裏,隐約傳來了磨牙聲。
“嗯,睡得真舒服。”姬月容張開眼,無辜的掃了下憤怒地姬卓瑞,撐了個懶腰,跳下馬車。“娘,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去大殿,讓女皇陛下等待可不好。”說著,理理頭發,優雅的離開馬車。
姬卓瑞平靜的面容,微微扭曲,無言地望着她立在車外的背影,搭在車欄上的五個手指,深深掐入木板之中。
月亮從宮殿外的樹林邊上徐徐升起,散放出冷冷的光輝,照得宮殿四周分外白亮,越發使人感到寒冷。萬點繁星如同撒在天幕上的夜明珠,閃爍着燦燦銀輝。
精致的角樓,巍巍高牆內全都灑下一片朦胧銀光,皇宮裏顯得神秘而安靜。
遠遠望去,那一座座深紅的宮殿像嵌在冰雪之上,寒意……悚然而起。
姬月容怔怔而立,瘦小的身體開始竭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怕嗎?”姬卓瑞的尋問自身後傳來。
“沒。”姬月容搖搖頭,手攥成拳。“只是從來沒見過如此壯麗的景象。”她微笑着,毫不在意的斂眸,壓抑着從身體的某個部位湧出的奇異感覺。
“離晚宴開始還有一陣子時間,我們先進去吧。”姬卓瑞淡笑着走到她的面前,緩慢而有節奏的行走在一條蜿蜒的石道上。
姬月容輕笑一聲,眺望着她筆直挺立的背影,提腳跟了上去。
☆、宮中幽殿
鳳梧宮。
華麗的樓閣被巨形的人工湖湖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如畫軸般展現在世人眼前。
姬月容登在樓臺之上,臨遠。擡首仰望着飛橫出來的飛檐之上,明亮的月光之下,兩條鳳凰,展翅迎風,活靈活現,似欲飛上九霄。
她垂首,收回視線,望着眼前紛紛,縱橫交錯的分叉路口,搖頭。
發鬓上的珠釵晃動,在幽靜的夜空輕響,回蕩。
“雙鳳齊飛的宮殿近在眼前,偏偏處身于遠方,分不清東南西北,這下……可好玩了。”
她擡首四處張望,青石鋪成的地面,閃爍着淡淡銀光,遠遠望去似鍍上一層青白的水澤,并沒有宮中之人在上面行走。
根本沒有頭緒的她阖眼沉思片刻,最後僅随意挑了一條路,義無反顧的昂首走去。
坐落在樹林深處的宮殿,遮掩住明亮的月光,半隐半現于黑暗之中,安靜詭異得森森到了極致。
姬月容呆伫立在高大的宮殿前,半彎着身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腿。
“這什麽破地方,一路走來,連個鬼影也沒有遇到半個。”
最後報怨化成一聲嘆息,她還是帶着幾分期待的心情,用力推了下橫在面前,這扇殷紅厚重的木門。
死寂的空氣裏,回蕩出沉重的開門聲,慢慢悠悠的敞開。
昏黃的燈燭光從門檻裏傾瀉出來,映在姬月容的臉上。
微光中,細小的灰塵粒在空中飄浮不定,漸漸零亂落在地面上。
“這裏依然沒有人。”姬月容回首,望着身後橫七豎八的青石路,苦笑一聲,“沒想到我還會有迷路的一日。”說著,她無奈的晃晃頭,回望着大殿之內。“有人點燭,應該是有人居住,還是先往裏頭看看。”
姬月容提起長而覆地的裙角,邁着緩慢的步伐,跨過了高高臺階。
大殿內彌漫着淡淡的霧霭,似一塊半透明的幕布,朦胧了景色。
姬月容半眯着眼,步入殿內。穿過那半夢半幻的景色,又是另一番新的景氣。
多根紅色巨柱支撐在四周,她走近一看,每個柱子上都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紫色鳳凰,華麗中透出幾分神秘妖異。
她帶着審視的目光,似怕驚動它們一般,輕聲走了過去,伸出手撫摸上那雕刻在柱身上的浮紋,心下暗嘆不已。
這樣精湛的手藝若是能流傳到以前的國度,又會是怎樣的一個光景。
“你是誰……”空闊的大殿內,一個空靈婉轉的女聲在空中回蕩。
“你,又是誰?”姬月容欣賞的好心情被打斷,眉頭輕蹙。微擡首,望着高高的屋頂,上面空空如也。
冰冷似雪的眼神快速環顧四周,并沒有發現人影,“你在哪裏,我正好找你有事。”
“此處是禁地,擅闖着……死!”那個聲音又在空中響起,清婉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
“你在內堂是吧。”姬月容不答反問,噙着一抹冷笑,朝着後堂踱去。“你可知道我生平最憎的便是任人擺布,你偏偏……犯我戒者,必死。”
“你不是宮中之人……”
“是宮中的人我還會迷路嗎?”
“你是誤打誤轉的闖進來,破了我族的巫行陣?”
“我不管你什麽陣不陣,如果你現在帶我出去,我便不追究你們無事到處擺陣的罪行。”
那個女聲戛然聲止……
“你喜裝神弄鬼,我偏喜歡拆穿別人,那麽……”姬月容手搭在薄薄的隔門之上,微微拖力,木門應聲而開。
內堂裏,是一池的清水。确切來說,是一池碧綠的荷池。
月光如流水,自天空傾瀉下來。淡薄的青霧飄浮在碧綠的荷葉之上。
一朵巨大的荷花盛開在水中央。
眼前一條青竹鋪成的窄道,直通中央的荷花臺。
姬月容的腳尖,剛剛搭上去,青竹輕顫,擊打在水面上,仿佛從遠處傳來渺茫的歌聲。池面上的碧葉,也有絲絲顫動,随着水面蕩漾起來,宛如一道碧波劃破鏡面。
水中央的那朵巨大的荷花,紋絲不動。
姬月容凝目,花中心之上似乎端坐着雪白的身影。
“原來你在這裏,不過……是一個人而已。”
“不許過來!”
“啧……開始喊打喊殺的,現在怎麽,不殺了我?”姬月容揚眉,望着镂空的屋頂,似笑非笑的表情交織出幾分邪雅,慢慢步過去。
一步又一步的交遞,水面随及跳躍而出的水花,又像是宣示着她的來臨般,炫目的冰瑩透明之花。
“你到底是誰!”
“真是沒有禮貌,問人之前理應說出自己的名字。”
“你別過來,我會答應你一個要求。”
“要求?”姬月容停下腳步,凝望着眼前那尊白玉般的背影,耳畔傳來她微微沙啞的嗓音,笑道:“我這人從來沒什麽要求,即使有,也是我自己去完成,相比這個,我有更想做的事。”
“那命運呢?只要你現退回去,我便告訴你,你今生的命運。”
“呵……我聽到你的焦急。”姬月容又往前行了幾步,一邊嬉笑道:“大家同是女子,見了又如何,又不需要娶你。”
“你……”
“我從來不相信命運,你卻說能預知我的今生,于是我便更想見下你的真容。”
“我定會殺了你。”
“有本事現在就殺,少在一邊大放厥詞。”姬月容的語音還未落,人已經站在她身後一步之遙。“你的皮膚很美,月華之下更是如玉般皎潔,真是讓人忍禁不住。”說著,她緩慢的伸出手,輕輕的貼在她的後背之上,無摸着。
那人全身微顫,卻依然沒有動彈。
姬月容瞥到她耳根上的緋紅,收回手負在背後,若有所思的眼神在她的背後游離。
噗……
那人倏地噴出一口鮮血,飛濺到雪白的荷花瓣之上,紅白相間,分外妖繞。
身體卻還是端坐着,絲毫未動。
“若非你引得邪火,我亦會有禮請教。”姬月容見她口噴鮮血,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過火,淡淡的理解。
“出……去!”
“我不是以貌取人之人,現你竟然吐血,我有義務去找大夫來救治,不能徒添一縷冤魂。”姬月容一邊說着,一邊繞到她的對面。
☆、紫瞳少年
一個十六歲光景的少年,面若桃花,暈染着淡淡粉紅,微微上挑的鳳眼長睐,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有絲毫亵渎。
鼻若懸膽,張翕的绛唇似在訴說着什麽。一縷殷紅沿着精巧的下巴,凝成圓潤的血珠,滴在雪白的大腿之上,蕩成一朵盛開的花朵。
姬月容的目光循着那顆滴落而下的血滴,望了下去。
不小心瞥到一個不屬于女性的器官,她沒有驚訝的擡頭,笑容可掬的對上他憤怒的眼神。
那冷傲靈動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态,又讓人不能不魂牽萦繞。
“你真是男人。”
“你早知道了!”男子漆黑的目光,狠狠盯着她,墨瞳裏一道紫光若隐若現。
“噓!”姬月容把手放到嘴邊,輕笑道。“這是個秘密。不過我好奇的是你怎麽裝女聲吓我走。”
“哼!”男子憎恨的目光循着她的眼神,望到自己的身體,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又恨又羞的偏過頭,冷聲道:“不想死立即滾出去。”
“滾?”姬月容眨眨眼,挑挑半邊眉毛,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然後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暗自使勁。“我可不會,要不你先教下我。”
“不要碰我。”
“名字。”
男子垂下眼睑,不理會她的話。
“不說。好!”姬月容松開手,朝着殿外走去。“有沒有人,快來這裏看美男出浴……”
“巫行玥。”巫行玥咬着下唇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打斷她的聲音。
“乖!”姬月容半蹲下來,笑顏對上他此時此刻僵硬的表情。“為什麽要裝女人。”
“你先拿件衣裳給我。”巫行玥抽抽眼角,壓抑住憤火。
“我都看光了,倒不羞,你羞什麽。”姬月容一臉的不在乎,還是拿起堆在旁邊的紫色錦衣,輕輕覆住他潔白的身體。
“你也得告訴我,為什麽裝女人。”
“巫家只剩下我一人!”巫行玥低垂着頭,輕聲解釋。
“現在能動嗎?”姬月容掃了眼不曾動過的巫行玥,問道。
“……”巫行玥凝望着她,沉默。
“我得找人帶路,現在這個時辰,估計要遲到了。”姬月容拍拍有抽抽的額角,“如果我遲到的話,女皇會生氣,後果會很嚴重。你,會去鳳梧宮嗎?”
“嗯。”巫行玥不明白她的思緒,對于這個問題還是微微點頭。
“是走火入魔。”
“是!”
“太好了!”姬月容從懷裏掏出護心丹,遞到巫行玥的嘴邊。“你會這樣,我應該有點責任,它算是我的道歉禮。”
“護心丹?”巫行玥瞅了下她手中之物,驚訝的擡頭,“你怎麽會有……”
“快點吃下去。”姬月容的手又往前遞了下。“只要你帶我去鳳梧宮,我們之間的事一筆勾消。”
“休想,我定要殺你。”巫行玥漆黑的眼瞳,此時完全變全紫色。“你毀我清白,照巫行古規……”
“千萬不要說嫁給我,我有正夫了。”姬月容不等他說完,打斷他的話語。
“你想得美……”巫行玥白嫩的臉頰,染上緋色。“我才不會嫁給你。不對,我的一身已經獻給了巫行,早已經嫁了。”
“正好,我也不想娶你。”姬月容慶幸的聳聳肩,隔着輕薄的衣物拍拍他削瘦的肩膀。“這多好,我們兩不相欠。”
“可……唔唔……你給我吞下什麽。”
“你真麻煩,快點運功療傷,然後帶我去鳳梧宮。”
巫行玥掃了下她空空的手掌心,感覺到一股暖流自腹部湧起,阖上眼暗自調息體內絮亂的真氣。
半晌,他的頭頂似乎有白色的霧煙徐徐升起。片刻後,又鑽入他的天靈臺。
姬月容明亮的眼神正好對上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完全紫色的瞳孔,散發出迷惑人心的力量。她感覺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手用力的握緊,指甲掐入掌心的疼痛,讓她勉強穩定了心神,正欲張口。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仰躺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巫行玥的紫瞳中閃過冷酷。
“別以為你救了我,我今天能放你走。”
“這算是什麽,忘恩負義?”姬月容冰眸睥睨,越過他的眼神望向對面的镂空屋頂,幽藍的天空完全漆黑。
“你毀了我的清白,便要拿命來償。”巫行玥掐住她的頸項,不斷的拖力。
“咳咳……我用巫行家所有的命和你換……咳咳!”姬月容手撐在地面之上,冷眸凝望着他,咽了咽幹澀的咽喉,“放開我!”
“你的命都在我的手心裏,你憑什麽和我談條件。”巫行玥抿着唇,邪魅的紫瞳瞥了她一眼,閃過殺戮嗜血的暗芒。
“我能這說麽,自然有我的理由。”姬月容眸中閃過贊許的目光。“如果你硬是要一個理由,可能是你這雙紫瞳,令我情不自禁想要擁有。”
“你……你認為我是那種尋常良家男子嗎?只是被看看便要心甘情願做你的待夫……”巫行玥說到最後,兇惡的眼光中閃過恹惡。
“那樣最好,我對你僅是欣賞。”姬月容扳開他冰冷的手指,退後幾步。“我能輕易猜到你的性別,豈會在沒有勝算之下,給你聖藥嗎?”
“你果然動了手腳。”巫行玥唇瓣微挑,綻放一朵冷冷的諷笑。“世上果然只剩下利用而已。”
“帶我去鳳梧宮,解藥定将送上。”姬月容暧昧的掃了下他半露而出的白皙肩膀。
“出去。”巫行玥鳳目睜圓,冷聲喝道。
“現在可不行,我就在這裏等着。”姬月容審視的目光似穿透披在他身上的紫衣,上下打量着一會,淡淡道:“你的身子也沒什麽看頭。”說著,無視他快要噴火的眼神,慢悠悠的背過身去。
喀咔……
身後傳來骨骼挫位的聲音。
唉呀呀,我似乎越來越喜歡挑戲男人了!這個習慣可不太好。
姬月容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藏在長袖裏的手,緊握。似乎還殘留着剛剛無摸着那塊軟玉肌膚的滑嫩觸感。
☆、戲弄國師
皎潔的月亮升在夜空之上,鳳梧宮四周熱鬧非凡。
姬卓瑞抿着嘴,不時擡首望下天空,算着此時此刻的時辰,女皇立即來臨。
她來回的在宮門前走動,時而翹首眺望着那條徑幽的小道,無奈姬月容小小的身影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倒是她先前遣出去尋人的待從趕回來了。
姬卓瑞輕嘆一聲,快步的迎了上去。
“找到她沒。”
“王爺,小的已經往鳳梧宮路上尋了幾回,并沒有看到容郡主的身影。”待從面有難色的搖搖頭。
“女皇擺駕鳳梧宮。”一個宏亮的女聲自鳳梧宮內響起。
“宣瑞王觐見。”
“瑞王觐見。”
一波接一波宣告之聲,似湖面蕩開的水波,不斷的擴大。
姬卓瑞回首望望空無一人的曲折回廊,無力的拍拍額頭,吸深一口氣,整理下衣服上的褶皺,緩步朝着宮門走去。
“等等。”姬月容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步伐。“我算是趕上了。”她從巫行玥的懷中跳下來,朝着姬卓瑞奔跑過去。“娘。”
“你上哪去了?”姬卓瑞聞聲,回首。見到她安然無恙,懸在空中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月光下,巫行玥一襲紫色華衣,半透明的紫紗輕覆臉頰,從黑暗中慢步出來。
姬卓瑞在見到他的剎那間,剛剛放松的心情為之一窒。
“國師?這……”她扭頭困惑的凝望着笑意盈盈地姬月容。“你怎麽碰到國師,還從……”還從她的懷中跳下來。
“我迷路了,還早撞到小玥,他就帶我來這了。”姬月容天真無邪的笑望沉默不語的巫行玥。
“嗯。”巫行玥咬着唇,颔首。垂下的眼眸在姬卓瑞看不到的角度,瞪着純潔無辜的姬月容,紫瞳閃爍兇狠暗芒。
“那,真是勞煩國師。”姬卓瑞懷疑的瞄了下笑眼如月的姬月容。“女王已經在裏面等着,我們快進去!”
“哦。”姬月容乖巧的走到姬卓瑞的身邊,“你得慢點走了,我可不想再迷路。”
“走吧。”姬卓瑞搖搖頭,率先踏入宮門。
“等等。”巫行玥空靈的聲音,在寧靜的黑夜回蕩。
“國師可還有事?”姬卓瑞停頓腳步,微微側身詢問。
“對了,娘你等下。”姬月容微笑的回身,往巫行玥的方向走過去。她站在他的對面,視線剛剛看到他面紗下的流蘇,于是,勾了勾手指。“覆耳邊來。”
巫行玥凝視着她得意的笑容躊躇片刻,身體微微往前傾。他的臉貼在姬月容的嘴邊,耳邊傳來濕熱氣息,讓他全身一僵。
“我害你一回,救你一回,我們兩個扯清了。”姬月容敏銳的感覺到他心跳不紊,壞心的在他的耳畔輕吹一口氣,快速的跑到姬卓瑞的身邊。
“娘,我說完了,快點進去吧。”
姬卓瑞擰着眉頭瞄了眼僵在對面的巫行玥,拖着姬月容微暖的手,踏入鳳梧宮。
巫行玥咬着下唇,冷冽的眼神布滿殺機,凝神遠望着姬月容漸行漸遠的身影,久久不語。
鳳梧宮裏彎曲小徑,姬卓瑞搖搖頭,瞥了眼異常興奮的姬月容,輕捏下手掌中的小手。
“何事?”姬月容擡眸。
“為何惹怒她。”
“沒有啊,我和他是好朋友。”
“睜眼說瞎話倒是厲害!”
“反正他不敢對我如何便是。”
“巫行玥的身份在滄穹國裏舉足輕重,不許去招惹她。”
“好吧!”反正他現在也不感來惹我。姬月容無所謂的聳聳肩,眺望眼前那一片暗紅,頓感眼花缭亂。“暗紅……”
“記得我的話,進去後可不許似在家中那般放肆!”姬卓瑞眉頭緊皺,惴惴不安的瞅了她一眼。
“嗯,你真是啰嗦!”姬月容眨眨眼,小聲報怨。
“你這孩子……”
“瑞王駕到!”
宏亮的聲音,打斷了姬卓瑞的話語。
姬卓瑞神态恭敬的牽着姬月容的手,步入宮殿。
“微臣拜見女皇陛下,萬歲!”說著,她右手松開姬月容的手,斜搭在左肩之下,左膝半跪于閃爍暗紅光澤的大理石上。
姬月容小小的個頭,在姬卓瑞跪下後,暴露出來。
她好奇的擡首,迎面的幾個玉階之上,坐着一位身着暗紅宮裝的中年女子姬卓宜,嘴角含着淡淡笑容,威儀的端坐在金鳳椅之上。
她的手輕放在扶手之上,金絲繡鳳依在她的胸口,在昏黃的燈光之下,閃現金色光芒,展翅欲飛。迎着姬月容驚訝的目光,她的嘴瓣凝出溫暖的笑容。溫和的眼眸裏,栽着滿滿的溫情。
“王姐平身。你身後的這個孩子,便是姬月容?”溫文的話語,在寂靜的大殿上回響。
“回陛下,這孩子正是姬月容。”姬卓瑞回身,卻發現姬月容直挺挺的立在自己的身後,平坦的衣服之上,并無半點褶皺。“月容,你……”
“娘。這就是女皇陛下,她好美,好有親切感。”姬月容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袖,濕漉漉的眼神裏,全是仰慕之情。
“胡鬧,還不快點跪下請安!”姬卓瑞飽受催殘的心,越發的沉重。擡手便要扇過去。
“呵。王姐勿惱!”姬卓宜輕笑一聲,怡然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這個孩子自幼便生活在民間,怕是沒學過什麽吧。”
“呃。陛下明鑒。”姬卓瑞垂下手,狠狠地瞥了姬月容一眼,回身恭敬的拱手一躬,“這孩子出生鄉野,回到王府又是一病不起,微臣,微臣還未來得及教育……”
“難怪。”姬卓宜蛾首輕點,笑意不減的柔聲道:“賜坐。”
待她們二人坐定,她才繼續道:“這只是個家宴,大家不要太過拘束。”随及又笑着對姬月容問道:“月容今年幾歲,可有習字。”
“我今年虛歲十二,不曾習字。”姬月容擡眸凝望着她,緩慢的搖頭,聲音微有些沙啞。“我爹在世時,家裏并不富裕,沒有餘錢,所以沒有上過私塾。”說著,她的眼中閃爍晶瑩的淚光。
姬卓瑞眼角不住的抽抽,目光複雜的凝望着這麽楚楚可憐的姬月容,嘴角張翕幾下,久久不能言語……
☆、女皇厚愛
姬卓宜怡然适恬攏了攏夜風拂亂的發絲,端坐于寶座之颠,居高臨下俯視。
姬卓瑞凝重的表情,姬月容泫然欲泣的模樣,她蛾眉輕蹙。
驀然,姬月容半仰着臉望過來。
月光下,她紅衣雪肌,明眸中帶着幾分委屈,分外的惹人憐愛。姬卓宜腦海閃過長長出現在她夢中的人影,向來平靜無波的心為之一震,繼而安慰般微笑道:“月容現在年紀還小,可進皇家學院從頭開始學習,無妨!”
“陛下。月容她年過十一,讓她進皇家學院,這……”姬卓瑞擡首,面露難色。“這恐怕是有違國理。”
“呵。朕今日看到月容,倏然思念起一位許久不見的故人。”姬卓宜沒有回答她的話,揚眉笑道。
“月容,你的爹爹如今身在何方。”
“我爹?”姬月容垂下眼眸,瞄了下神情略有些悲傷的姬卓瑞,聲音中帶着無限的悲涼,“我爹……他早已離我而去!”
“哦。”姬卓宜眼中透露出的失望轉眼既逝。“朕聽聞你回家之後,身體微恙,拖至今日才宣你入宮,姬家認回的女子,都會在滴血之後,許下封號。來人。”她說著,手在空中一揮,宮殿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細聲,然後,一角的門簾拉開,身着淡黃宮衣打扮的清秀少年,捧着一碗清水,徐徐走來。
滴血認親?姬月容疑惑的掃了姬卓瑞一眼。
姬卓瑞擰眉,桌面那銀恤制成的碗中,映出月色的清水,幽幽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她拿起少年遞上來的銀針,猶豫片刻之後,刺入指尖。
滴嗒……
一顆鮮紅的血,落入水中,慢慢暈開。
姬月容表情平靜的接過那少年遞過來的幹淨銀針,輕輕一紮,手指尖頭冒出微紅的光亮,拇指輕輕按壓,等到凝成珠圓玉潤的血珠,反手一彈,那滾圓的珠子飛離手指,墜入水中。
兩滴鮮血在清水之中,慢慢散開。
少年捧着銀碗,登上階梯。
姬卓宜垂下的眸中閃過暗光,随即擡頭,溫和的笑對着姬卓瑞,道:“恭喜王姐,獲得一名王女。”
“嗯。謝謝陛下。”姬卓瑞垂首,藏在衣袖裏的手指尖,輕顫。
姬月容低垂着頭,慢條有理的從懷裏掏出一小條絲巾,輕輕覆在自己的指尖之上,纏繞。
“那麽,月容此時便是王姐的長女。”姬卓宜鳳首輕墜,發際上的鳳尾金釵,微微相碰,在夜空中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她停頓一會,似在懷念着什麽般,張口慢慢道:“月下花容,是個好名字。朕直取了你的名,封為懷容郡主,瑞王的長郡主。”
“陛下。”姬卓瑞驚訝的擡頭,眺望着高高在上的姬卓宜,眉宇凝結。“這恐怕……”
“她是你的長女,封為長郡主有何不可。”姬卓宜淡淡開口,目光倒不曾離開過姬月容。“如果你覺得她爹身份卑微,朕追加他谥號便是。”
啧?姬月容心下暗笑,擡首,濕漉的眼眸中透露出慕儒之情。
“陛下,月容謝陛下榮恩。”說著,她不卑不賤的微笑,優雅的笑顏仰望着颠峰之上的姬卓宜,那雙與錦遙有着幾分相似的眉眼,彎曲。如平靜幽藍的湖面上,蕩漾出溫溫碧波,泌人心扉。
“遙。”姬卓宜脫口喚出十多年未曾出口的名字。她搭在扶椅上的手,緊握。輕顫的長睫,掩藏住閃神的心思。
“陛下如此厚愛,微臣實在受之有愧。”姬卓瑞勢作無聞,拱手。“月容她……”
“夜深了,月容明早還需來皇家學院報到,回去休息吧。”姬卓宜虛晃了晃手,打斷了她的話。“回宮!”
“起駕回宮。”宮殿裏的黑幕中倏地竄出一大群宮人,排成兩行,等待着姬卓宜的到來。
姬月容眺望那隐入黑暗中的一行人,挑眉。
“明日幾時入宮上學。”
“辰時!(早上7時正至上午9時正)”姬卓瑞斂眸,上前一步拖住姬月容的手,“我們也得早點回府。”
“嗯。”姬月容沒有掙開她微寒的手,乖順的跟在她的身後。
瑞王府書房燈火明亮,整個房間裏沉寂。
姬卓瑞遣下身邊的所有人,端坐在木椅上,雙手搭在書桌邊沿,靜靜打量着姬月容。良久,她揉揉頭,緩慢的道:“能給我合理解釋下嗎。”
“嗯。”姬月容學着她的樣子,坐在她右手邊的椅子旁,斜目瞅了她一眼,輕聲道:“你确定你身邊的人,可靠嗎?”
“哦。你……是何意。”姬卓瑞的手,輕撫着下巴,淡淡道。
“我也說不清楚,只不過是覺得女皇對你成見頗深。”姬月容手摸着自己烏黑的發絲,漫不經心的笑道。
“那不過是你的錯覺。”姬卓瑞捏了捏眉尖,眼眸中閃過利刃。“為何不跪。對女皇不敬的罪名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我今生只跪爹娘,為何要跪她。”
“不許說出這麽大逆不到之言。”
“今天不也發生什麽事,不是嗎?”
“哼,若非你的眉宇似你的父親,憑着她的性子,你早死幾百回了。”
“我不跪自有我的打算,沒想到不過一日,我的宣言就在她的耳邊。”
“要不是你不敬。她會封你為懷容郡主!”姬卓瑞站起身,手掌重重地拍打在書桌之上,桌面上的筆硯都為之一顫。“她會要為你爹追加谥號!”
“她不過是見我長得與那人相似,才給的封號,有什麽不對。”姬月容斂眸,怒瞪着她大聲吼道。
“封號,谥號。”姬卓瑞怒極反笑,跌坐在木椅之上,嗤笑一聲。“我一直都認為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聰明的忘記你還只是個孩子,哈。”她萬分無奈的輕拍下自己的臉頰,望着眼前的燭臺,眼神迷離,凄涼。“月容,我要如何才能保住你的命,要如何……”
“你想要保下我的性命嗎?”姬月容出宮之時,腦海中早已經閃現過上百種的解決之法,卻沒有料到姬卓瑞這般反應,向來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惘。
“若不是想保持你,我何苦把你找回?不過想把你放在身邊而已。”姬卓瑞沒有看到,她深邃的眼眸空洞的望着夜風輕拂下,搖拽不已的昏黃燭火,那裏似乎出現錦遙絕美溫柔的笑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說我應該如何去做。”
“如果是這樣,我要姬家秘法,你會給我嗎?”
姬月容脫口而出,表達自己內心深處最渴求,最急切的願望。
☆、皇家學堂
死寂的房間中,似有什麽在破裂般……
姬卓瑞聞言倏然沉默,擡眸。炯炯有神的目光凝望那背對着月光下的姬月容,由于背光的原因,她看不清她此時的樣子。腦海不斷浮現出近幾日來,她的種種畫面。
高傲冷靜、任性孤僻、目中無人、重情重義、待寵而驕、橫蠻無理……
種種人格把她最初的冷傲聰慧靈動的身影,埋在最深處。
一切地一切,仿佛她只會在她的面前,才會展現出她最真實的一幕,才能不加任何修飾的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
這代表她是信任嗎?對一個素未相識,蒙面幾日的人。
姬卓瑞阖下眼,沉思片刻之後,伸出舌頭舔舔幹澀的嘴唇,不答反問道。“你爹在你來之前,已經告訴過你,你不是我的女兒。”
“呵。”姬月容微笑的颔首。“他說是,我猜不是。”
“哦。果然很聰明。”姬卓瑞微笑的點頭,望着她的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從你先前滴血認親的表現來看,我應該想到。”
“你怎麽不認為經過滴血之後,我就是你的親生女兒。”姬月容松開絞着發絲的手,回望。
“因為你眸中沒一有絲慌亂,過頭的鎮定令我了解,你早已經胸有成竹。”姬卓瑞寂寥的神情中透出幾分失落。“對于他,我遠觀而止步,從不曾越舉。”
“呵。原來毋庸置疑的平靜成為我的破綻。”
“你早已經在做了手腳吧?我現在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可你不要太自我,女皇她只是暫時放下懷疑,要不……你現在也不會置身于危險之中。”
“娘,你很了解我嘛。”姬月容站起來,緩步走到她的面前,“明人不說暗話,姬家秘法給,還是不給!”
“哈哈。”姬卓瑞冷靜的表情邃變,突然大笑起來。她從懷裏拿出一塊紅色絹布,遞到姬月容的眼前。“你都叫我娘了,能不給嗎?”
“呵。”姬月容伸出手,握住絹布的一角,輕扯下。“為何不松手。”
“你是為了它才回來的吧。”姬卓瑞的眼底閃過了然。
“它能救我的命。”姬月容平靜的回答。
“我一直在想你是怎麽說服小錦,又會玩黃雀在後的你,怎麽會露出這麽膚淺的馬腳。”姬卓瑞松開手,雙手環胸的靠在椅背上,笑得風淡雲輕。
“對于這個問題,月錦不是說過嗎?為了姬月緣的命,他才被迫出府。”姬月容揮了下沒什麽重量的輕薄絹布,退到自己的椅子上,正色道:“世上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說出你的條件吧。”
“離巫行玥遠點。”姬卓瑞帶着幾分擔擾的眼神,掠過她的臉。
“巫行玥嗎?”姬月容挑起左眉,笑意盎然。“不過是只小野貓,怕什麽。”
“小野貓!你是這麽看她的嗎?”姬卓瑞冷哼一聲,冷冽犀利的眼神中閃過恐懼。“她是滄穹國的國師,掌中握有滄穹國的未來。”
“啧。僅僅因為掌握未來,你怎會露出這樣的眼神。”姬月容根本不相信,帶着不屑的目光,抿嘴輕笑。“如果是想斷了我招惹他的心思,你不應該有隐瞞。”
“總之,不許去招惹她。”姬卓瑞瞪了她靈頑不靈的眼神,怒道:“記住我的話,惹怒她,對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