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醉午覺

陸沉喉結滾了下, 眼眸微垂,表情莫測,盯着面前的這一小團軟絨似得垂耳兔。

景深渾然不覺自己被哄騙了, 僅有的一點思考能力讓他覺得,自己不用站起來, 團成一團睡覺,是一個很英明的決策, 不用耗費體力, 很輕松。

椅子邊緣這個位置, 對于一只小兔子來說有些危險了。

很容易摔下去。

陸沉伸出右手,護在小垂耳兔旁邊,拇指熟稔地蹭了蹭粉白的兔耳朵。

椅子雖然鋪了一層獸皮,但對于睡慣了柔軟獸皮的景深來說,還是有些不舒适。

眼看景深在椅子上到處蹭蹭滾滾, 但是始終找不到一個滿意的睡覺地方,陸沉心中癢癢, 忍不住把自己的左手, 平攤開,放在景深身側。

小垂耳兔嗅聞了一下,臉頰蹭了蹭這只骨節修長的大手,意識到是陸沉, 發出一聲輕嗚表達認可,毫無防備地滾上了大狼的手掌。

手掌放得下小垂耳兔軟軟暖暖的軀體,甚至還略大一些。

是一個很适合睡覺的窩。

滿意的景深,爪子無意識碰到大狼拇指指腹, 頭枕着大狼手心, 不再亂動, 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睡着了。

一點防備都沒有。

就這麽放心自己?

陸沉目光深沉,但只把另一只手覆上小兔子的額頭,其他什麽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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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覺得,小睡筐,有些多餘了。

景深在手中翻了個身,兔耳朵劃過陸沉手指指腹,帶來一種似癢非癢的感覺。

陸沉恍然從思想中抽離,眸色變成原來的明棕色。

最終景深還是被輕輕放進了睡筐裏。

他的手太粗糙,溫度又高,他怕景深呆着不舒服。

景深一開始被放進筐子裏的時候,還不滿地嘀咕了一句,陸沉倒是側耳聽了一下,卻分辨不出含義。

他只能知道小垂耳兔是不滿的,卻不知道原因。

因為小獸人不像呆在他手掌中那樣安分,又開始蹭棉布,甚至抵住筐邊,像是要把自己推的離筐邊遠些。

大狼用手順了順小垂耳兔額前睡亂的毛毛,還是像往常一樣認真地柔聲哄他:“棉布材質更軟,比我的手更舒服。乖,睡吧。”

卻沒想到,他的手指,被景深一口咬住!

陸沉怔了一瞬。

小兔子并沒有使勁,牙齒只虛虛地碰在他手指側面,輕輕磨了磨。

發出的聲音還是剛才那種不明含義的不滿嘀咕聲。

陸沉差不多猜到了這種聲音是什麽意思。

大概是不滿小睡筐,還是覺得他的手更适合睡覺。

可能景深不知道,比起撒氣,這種行為更像是在撒嬌。

口腔的溫度比大狼的手指要高一些,濕潤的小舌頭抵着指尖。

像是過電一般,手指頭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

陸沉呼吸一窒,腦中空白。

當他恢複神智的時候,景深早就撒開了嘴。

可能對這個懲罰方式很滿意,小兔子惬意地嗚了聲,躺平。

這回是真睡着了。

陸沉深呼一口氣,給小獸人整理被壓住的耳朵,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遺憾多些還是輕松多些。

景深醒來的時候,天色半黑,澄黃月亮在流動的雲紗後,若隐若現。

他的第一反應是懊惱,覺得自己怎麽睡了這麽久,這下肯定得脖子酸頭疼了。

但是卻沒有絲毫不适。

他晃了晃腦袋,恍然發現自己現在是獸型,正卧在睡筐的軟墊上。

而睡筐,被放在飯桌上。

陸沉在他旁邊,視線就在他身上,棕眸晦暗不明。

景深一愣,迷迷糊糊中,自己做了什麽事,聽見陸沉說了什麽話,所有的回憶像潮水一樣湧來,讓他想要忘記也不行。

他賴在陸沉手裏……

還咬陸沉……

大狼還哄他……

他猛的跳上睡籃邊緣,想要拯救一下自己嚴肅認真的形象。

但是由于重心不穩……

籃子翻了。

正好把他整個兒扣在下面,只有兔尾巴尖露在筐外。

丢人丢大發了。

景深心如死灰。

陸沉沒看到午覺睡暈的景深竟然是這般模樣,着實愣住了。

但他立馬反應過來,将籃子翻起,拯救出裏面的小垂耳兔。

景深閉着眼睛:“叽。”

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野兔子,沒有智慧,不配是獸人,更不配是接受了義務教育的人類。

居然翻筐裏了,還是在陸沉面前。

599絲毫不顧及自己宿主的感受,狂笑:“主人,我當值這麽久,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醉午覺!我也看到了,你居然咬陸沉哈哈哈。”

景深腦中是一片死寂,但是沒忘記自己的身份:“叽叽。”

我就是個小兔子,我懂什麽。

他曾經覺得自己離社死很遠,但是沒想到,萬事英明,毀于睡午覺。

醉午覺麽。

陸沉也覺得這樣的說法委實新鮮,但是想到小獸人剛起床紅撲撲的臉頰與迷迷瞪瞪的動作,又覺得這種說法很是準确。

不過現在不是讨論醉覺的時候。

他總覺得,如果現在不哄哄景深,他可能會留下極為深重的陰影,再也不會睡小睡筐,也會哄不好。

景深已經放棄自我拯救,就是獸型垂耳兔,團成一團窩在桌子的一邊,就,很努力地降低存在感。

突然,溫暖的,帶着薄繭的大手撫上他,開始給他順毛。

一下一下,節奏緩慢,力度适中。

大狼什麽也沒有說,只是覺得語言可能不如行動,而且就剛才景深窩在他手中,甚至不願意挪進小筐的表現看來,景深應該很喜歡自己的手。

景深的确很喜歡,他自己的手心很軟,而且指節纖細,看起來就很不大氣。

但是陸沉不一樣,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隐隐露着青筋,手心又溫暖無比,是他最喜歡的一類手。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沒辦法讓自己不回憶,筐子扣下來的一剎那,陸沉正坐在桌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救救命。

景深再次絕望的閉上眼,随波逐流地享受着撫摸。

陸沉也不說話,就一直給他順毛。

他覺得在此刻,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木屋中靜默無比,陸沉只能聽到景深略帶急促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陸沉感受到手下緊繃的肌肉逐漸放松,小兔子被暫時順毛。

他松了一口氣,對景深道:“我去棚屋那裏搬點東西回來,咱們今晚就睡這裏好不好?”

小垂耳兔還是圓球狀,靜默無聲,但是也沒反對。

陸沉便知道這是同意了。

他走出去,把門給景深帶上,對着外面的烈古獸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在應激狀态消退後,景深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棚屋邊,是陸無憂帶着狼柏幾個人,還帶了松藍松灰姐弟。

陸沉對二人印象不錯,便點了點頭。

這幾個小獸人湊在一堆,點着火把照明,旁邊擺的是麻繩網和鐵鈎之類的東西,陸沉差不多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

他走進屋,拿上景深比較喜歡的獸皮,還有鍋小凳子陶罐等零零碎碎,想了想,他又把門外的桑樹分離開土地,放進空間裏。

小獸人現在應該沒有心情催生植物,所以把桑樹帶過去,吃點甜的應該心情會好。

陸無憂見他哥默許了動作,于是做的愈發開心,甚至在陸沉要走的時候揚起笑臉:“哥收拾好啦!”

陸沉嗯了一聲,從空間裏扔出一只切割好的羊:“一會你們自己用這裏的竈臺做着吃。玩開心。”又對着陸無憂道:“回來的時候,記得把彩紋鳥帶過去。”

早就想自己做吃的的幾只未成年獸人,齊聲清脆脆應下。

其中以陸無憂最為感動。

他哥真是對他好好,沒規定回家時間,就連他打算使壞也支持。

殊不知,他哥只是急着回去安撫,因為醉午覺而心如死灰的景深罷了。

松藍松灰不常見陸沉,原本還有些防備,但看見他這麽大方又好說話的模樣,都忍不住誇了幾句陸沉。

閑着也是閑着,陸無憂的手往樹上裝麻繩網,一面和松藍松灰聊天。

話頭轉着轉着,回到那只烈古獸。

松藍眼睛好奇:“陸無憂哥哥,能讓我們看一看那只異獸吐火嗎?”

陸無憂搖頭:“看看它可以,但是它還沒完全被馴服,吐火就算了。”

松藍:“也就是說,如果能馴服異獸,它就能随着獸人的指令做事?”

陸無憂點頭。

他不知道,正是這只烈古獸,在松藍的心中種下種子。

景深此刻已經變成了人形,他臉有些紅,粉唇抿到發白,在心中努力開解着自己。

“就,摔跤嘛,摔跤很常見的,不平衡會導致摔跤這個大家都知道,所以不用因為這個擔心。”

陸無憂此刻推開了門,見到的便是,坐在桌上的,兩條白皙小腿蕩來蕩去的景深。

他喉嚨發幹,找不準自己的聲音,只沙啞道:“我回來了。”

景深看到高大人影推門而入,忙從桌子上蹦下來,又因為動作太過急促,把腳踝墩了一下。

景深:“……”

屋內點着光線柔和的油燈,景深能看清楚陸沉的表情。

這是他唯一值得慶幸的一件事,無論他多麽犯蠢,陸沉的表情一直如一,對他的态度也和平常一樣。

就像現在。

陸沉拿出他最喜歡的幾個小陶碗,擺上桌子:“我記得你平時比較愛用這些,碗是這個小圓碗,這個小凳子也經常坐,就給你拿過來了。其餘的東西等你明天過去決定。”

景深看着這一堆,都是他喜歡的東西,感覺有一股河,以迅猛之勢席卷心中各地,沖潰了他心中的堤壩。

他愣在當地。

陸沉離近了些,看着他,想了想景深目前的身份,便認真配合他道:“小兔子聽得懂獸人語嗎?叽?”

景深:“……”

堤壩又蓋回去了。

但是大狼一本正經學他叫的樣子,也很可愛。

作者有話說:

景深是随便叫的,兔子總不能「汪汪」或者「喵嗚」,只能「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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