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晚安

夜幕降臨, 江城的天氣總是這樣,下雨的時候總是會伴随刮風,天晴的時候又太陽毒辣, 讓人絲毫沒有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的欲望。

窗外的樹葉甚至已經有了蕭條的跡象,明明還沒有到秋天就已經感受到秋天的蹤跡。

宋清然有過無數次去北城的念頭,可她今晚不這麽想了, 江城好像也沒那麽糟糕。她拿起手機, 點開何以随的頭像。

【到家了?】

宋清然感覺有種陌生的東西流進自己的心間,甜滋滋的。

【到了, 不好意思啊,剛剛有點事情耽擱了沒及時告訴你。】

其實她是故意的, 因為她想等他給她發消息。看到他果然給自己發了消息,心裏的某個角落,‘砰’,放了場煙花。

她又打了晚安, 正準備點發送的時候,卻又看到聊天界面山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又把打好的字删了。

忽的, 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是遇到了很高的樓梯?】

宋清然對着屏幕翻了個很大的白眼, 正想給他回複不是, 他就又發來了消息。

【我記得你們小區好像沒有高樓梯。】

那個句號莫名戳中她的笑點,宋清然撲哧地笑了出來,這人真是開玩笑都那麽一本正經, 她又往上翻了下他們的聊天記錄,發現他居然每條消息都有标點符號, 就連正常人說的嗯都跟別人不一樣。

他的是:嗯。

她直接笑着給他發了條語音, “何以随, 你老實告訴我,我絕對不嘲笑你,你真的不是處女座嗎?”

她發完又在沙發上笑着打了個滾,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對啊,她剛剛把何以随當成唐糖和姚七尋她們那群損友了,也沒多想,直接就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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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扒拉了下擋住視線的碎發,想點撤回,卻看到上面顯示對方正在說話。

“嗯,我就是處女座。”

宋清然不太清楚這種關于星座的事情,于是上網查了下。

處女座的時間是幾月到幾月?

答案是8月23日—9月22日。

她記得他的生日是9月12日,就是處女座。

她點開話筒,“我剛剛回來的時候,富貴兒一直在我跟前叫喚,我剛開始以為它餓了,然後就鬼鬼祟祟地給它喂火腿腸。對了,富貴兒是我們小區裏的流浪狗,但是我們小區裏的人都很喜歡它,把它喂得白白胖胖的,哈哈哈。”

何以随聽到她的笑聲,眼角也忍不住彎了彎。手上拿着剛擠好牙膏的牙刷,又放回了漱口杯上。手機放在洗漱臺上,他開了外放。

“它可神了,我都懷疑它會不會是哮天犬下凡歷練來了。它一直不吃火腿腸,然後一直盯着我叫,富貴兒平時可乖了,在小區裏安安靜靜的,很少叫喚。我就上去摸了摸它,然後它就把我帶到了一個草叢裏。”

“我拿手電筒一照,是一窩小貓,我之前不是參加過我們學校的小動物保護協會嗎?有只純白色的小貓,它的症狀看起來就是得了貓藓。然後我立馬給附近的一個動物救助站打了電話,她檢查了一下,真的是貓藓。”

說到貓藓二字的時候,何以随能明顯感受到她的聲音聽起來喪喪的。

“來的是一個女孩子,還是你們學校的,叫藍桉。我一聽就覺得這名字怎麽那麽眼熟啊,越想越覺得好奇,上網一查,原來是一種樹的名字。我記得之前我爸經常在我面前念叨一句話,就什麽,額,藍桉什麽什麽鳥來着,忘了,記不住。”

“他們是互愛救助站的,資金一直都挺短缺的。我也一直都有在捐款,也算略盡綿薄之力。”

何以随認真聽完,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陳浩安的模樣,腦洞大,好奇心重,想象力豐富,他還在想徐主任那麽一本正經的人,怎麽就生出了這樣一個鬼馬精靈。

現在看來,原來是随了宋清然。

藍桉這人他也認識,大一的時候和他一個班,他那時因為成績第一被輔導員直接認命為班長。他對她會有印象是因為大一軍訓才結束沒幾天,她就要求要轉專業。

他那時作為班長,自然要幫忙跑腿。不過他這個班長只當了一個月就主動請辭了,因為那時他們班的女生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讓他幫忙處理。黎薇對此非常不滿,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事情太過瑣碎,他學業也很忙,的确耽擱時間,于是就辭掉了。

“藍桉已遇釋槐鳥,不愛萬物唯愛你。”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宋清然突然明白為什麽小說裏的女主角總是能被男主的聲音迷得神魂颠倒。

因為,他們說情話的時候,是真的動人。

可惡,好想打電話質問一下宋老師,為什麽不給她起名為宋藍桉。

溫情不過一瞬,下一秒,何以随就開始老成持重地給她科普,“這句話是出自泰戈爾的《飛鳥集》。藍桉是一種很霸道的植物,它的原産地是澳大利亞,後來才被引進,目前在雲南等地都有栽培。說它霸道的原因是它不允許身邊出現其他植物,更不會成為飛禽走獸停留栖息地,但有一個是它的例外,就是釋槐鳥。”

電話那頭的宋清然蹙着眉頭聽完,怎麽有種高中時上生物課的感覺,甚至還很應境地打了個哈欠。

偏偏這人還加了句,“高中時生物老師講過。”

額,他們兩班的生物老師是一個。

【對了,宋老師最近怎麽樣?】

那天跟彭會卿來醫院找他,和他聊天的時候無意間才得知宋清然就是他們高中時候的語文老師宋鴻旭的女兒。

【挺好的,就是退休之後太閑了,整天讓我去相親,我還想着明晚回去陪宋老師吃晚飯呢。】

看到相親,何以随莫名覺得刺眼,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只不過,她是尋常人家的相親,而他則是父母之命的聯姻。

況且,他父母口中的深遠好像并不包括他的意願。

【今天,謝謝你。】

那種被理解的溫情,竟是來自一個并不熟絡的同學。

宋清然看着手機屏幕,撲通撲通,心跳仿佛加速到超出心髒能承受的範圍。

打字的手因為太激動而在發顫,【我不和你說了,明天你還要上班,晚安。】

【好,晚安。】

何以随正在刷牙,單手拿着手機給她回了消息。

宋清然看着那句晚安,心滿意足地把手機放回桌子上,閉上了眼睛。

記得高中的時候,後桌雲一瑤是個很愛八卦的女生,宋清然經常能從她嘴裏得知學校裏的八卦,尤其是何以随他們班的。

有一次聽到她說她男神給她發了句晚安,整個人都特別激動。她高中的時候喜歡彭會卿,就是何以随的發小。少女的愛戀純真美好,是上天賜予十八歲獨有的特異功能。

只不過不同于宋清然的不為人知,雲一遙喜歡彭會卿,衆人皆知。

她同桌周西是個學霸,對她這個天生的戀愛腦相當無語,語氣特別不屑地問,“那又怎樣?”

雲一瑤拿起桌上的黑色碳素筆在草稿紙上認認真真地寫,“你看,晚安,就是W A N A N就是我愛你,愛你的意思呀。”

想到這裏,宋清然心頭一暖,拿起手機又看起了那句‘晚安’,食指在手機屏幕上停留,反複摩擦着那兩個字,仿佛要将它們揉進心裏,牢牢記住。

舌頭抵着上唇,猶豫片刻,她給他改了備注。

晚安。

不僅因為雲一瑤那番幼稚到讓人發笑的話,更因為她想讓他睡個好覺。

想讓他每天都開心,和高中時候的他一樣,意氣風發。

房間門開着,傳來滴答滴答的響聲,宋清然拿着手機往裏走去。

果然,樓上的人又回來了。

雖然她今天心情好,但是不妨礙她罵人,宋清然拿起鑰匙就出了門。她踩着拖鞋上了樓梯,今天非得看看502到底住着個什麽妖孽,一點常識都沒有。

咚咚咚——

連敲了幾次門,還是沒人開門,和上次一樣,只聽到房內傳來喵喵喵的叫聲。

宋清然無奈,氣得牙癢癢卻又無處施展,只能在門前張揚舞爪了一番,然後又輕手輕腳地下了樓梯。

她發誓,再有一次,一定跟物業舉報他。

不過那只小貓咪的叫聲聽起來甜甜的,還是夾子音呢,應該是只小母貓吧?

藍貓?英短?

還是大橘?

小貍花也好呀,貓貓那麽可愛,怎麽會有人不喜歡貓咪呢?

滿腦子都在想這個事,開門的時候鑰匙沒插準,鑰匙扣直接把門把手上的那個貓爪給刮花了。

真是,什麽桃花運,狗屎運吧。

她看了眼,其實也沒怎麽破,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但是這個小貓爪也用了好久了,的确是應該退休了。

算了,重新買一個吧。

他們這個是老小區,樓道裏也沒有标識,宋清然經常爬到樓上502去,拿鑰匙開門怎麽都打不開,有一次還被隔壁501住着的一個小姑娘當成了小偷。

這個小貓爪就是當做她家的一個标識,省得她老是走錯。

她把拆下來的小貓爪随手扔到了茶幾上,然後又進去把房間門關了起來,擁着何以随留下的他身上獨有的那股清香味,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起給自己化了個美美的妝,哼着小曲兒去廚房收拾垃圾,給何以随煮面的那些廚餘垃圾昨早忘了扔,今早已經有味道了。

收拾好廚房,她又去了客廳,發現居然沒有煙灰,可能是何以随昨天早上出門買早點的時候順便帶走了吧。

不愧是她宋清然未來的男人,真顧家。

她轉身拿了昨晚放在茶幾上貓爪,提着垃圾就出了門。

午休的時候收到何以随發來的消息,問她有沒有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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