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口香糖
她剛把身子側向林一達, 就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了回去,當時的她內心慌張,下意識地擡頭。
原來, 好看的人什麽角度都好看,放不下的人,幾年後再見, 也依舊會怦然心動。
她整個人放空, 看着窗外想入非非。何以随伸手過來給她系安全帶,不知道是他有意, 還是宋清然多心,他的食指無意間又碰到了她的脖頸, 宋清然下意識地往後縮。
空氣靜得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他倒是坦然自若,系好安全帶後就把手伸了回去,沒有人提起剛才在包廂裏的事。
她沒道謝, 他也沒解釋。
“我覺得你的車子上缺一個平安挂墜,太空了。”
宋清然不想一直這樣沉默下去, 她主動開口, 讓她直白地向他道謝, 還是因為解的那種圍, 她真的會尴尬。
好在何以随聽得懂,“嗯,那就麻煩你等會幫我選一個。”
“可以, 不過其實我也會做。”
何以随偏頭看她,問, “你們這個專業還真挺多才多藝的。”
宋清然點頭, “當然, 千萬不要小看我們幼師,六一做環創的時候,因為不想浪費那些材料,我就随手做了幾個,給了宋老師,唐糖,還有池詢。”
“池詢?”何以随問。
宋清然笑,“是啊,就是他車子上,紅色的那個,上面還繡了幾個糖果。那本來是給唐糖的,那天來我家吃火鍋的時候被他順走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大老爺們這麽有童心。”
今早綁在頭發上的發帶被她戴在手腕子上,她吐槽的時候又把發帶放在手上把玩。宋清然有很多小動作,手上總是習慣性地把玩東西。
這一點,何以随也發現了。
除了買貓糧以外,宋清然還給随便挑了幾個罐頭,結賬的時候,何以随拿出手機正要掃碼,被宋清然一把推開。
Advertisement
“我來我來。”
何以随推開,也沒和她搶,只是把所有東西都放到了後備箱裏。
他放完東西過來,見宋清然居然還站在那裏低頭看手機,神情認真,嘴巴正在咬食指。
剛在包廂裏的時候,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下意識地,手比大腦先做出了反應。剛在車上又一直在聽她說話,他聽得懂她話裏話外的謝意,也明白她在故意逃避那件事。
現下冷靜下來,他覺得可能是因為他看出了她的局促,那個林一達跟她完全不認識,他再怎麽說和她也算是朋友,怎麽樣都是他更合适。
而且,他是醫生。他覺得宋清然肯定能明白他的用意,不會誤會。
對,無關其他,僅此而已。
倏忽,一陣清脆的聲音夾帶着風聲傳來。
“何以随,聽說市中心廣場那邊有一個煙火晚會,我們去看吧?”
他擡眼朝她望去,狹長漆黑的眸子在黑夜中卻顯得明亮,看到她臉上的驚喜與期待,眼睛一水一水的,“去嗎?”
“我剛剛刷朋友圈的時候刷到的,我們也去看看呗?”
煙花當然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去看啊。
恰巧這時,路燈亮起,有一束光直接打到了宋清然的鎖骨上,看得何以随眼眶一熱。她歪着頭看他,手機被她熄了屏幕,緊緊握在手裏,頭發因為剛坐車的時候靠在座位上,被來回摩擦,看起來甚至有些淩亂,
“嗯。”
廣場上人很多,煙花雨還未開始,在場的人已經紛紛舉好手機,各種拍照的絕佳位置都已被占據。
美好的事物,都記得記錄。
宋清然也想拍下來,可苦于身高不夠,也沒有搶到合适的位置。人群洶湧,兩人都默契地站定在遠處,沒再往前走一步。
突然,‘砰’地一聲,無數的煙火湧入黑夜,在經過短暫的滞留後,黑幕中拉出各種五彩斑斓的線條,無數朵煙花競相開放,在相同的位置不斷重疊綻放。
宋清然望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驚呼出聲,“好漂亮啊。”
沒有人意識到,其實從這個位置看煙花也別有一番風味,好像無數顆星星一同發射,在黑夜中不斷開叉,摸索,交織,最後連成滿天星。
宋清然拿出手機直接錄了個視頻,這場煙花雨只持續了五分鐘。
而打斷煙花綻放的,正是宋清然最愛的細雨。
真的是細雨,小到沒有觸感的人可能直接不會知道它的降落。
人來人往,所有人都往他們這邊走過來,準備上車回家,宋清然光顧着留意腳下不要踩到人,不料被從她身旁走過的人推了一把,她不受控制地往後仰。
然後就跌入了一個熾熱有力的胸膛,男人反手直接将她圈住,宋清然被整個抱住,直到穿過洶湧的人群後,他才放開她。
她退了出來,摸了下自己的頭發,這才發現她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風吹亂了,反正淋雨了,今晚回去肯定是要洗頭了。
想到這裏,宋清然索性直接把線圈解開,頭發散落,幾乎将她的脖頸全部蓋住。
細雨落在她的發絲上,周身嘈雜,各種聲音混跡在一起,宋清然聽到賣烤紅薯的聲音。順着吆喝聲看過去,烤紅薯出現了,明明還沒到七月,宋清然卻覺得江城的夏天是真的快過去了。
甜膩膩的味道帶着回憶一同湧入鼻尖,小的時候,才入初秋,秋夜總還是有些燥熱的,她媽媽總是喜歡拉着她在庭院裏乘涼。
那時的宋清然耳聽八方,一聽到胡同口有賣糖炒栗子的,就吵着讓媽媽給她買。小的時候,她總喜歡吹着微風,吃着媽媽給她剝的糖炒栗子。
後來媽媽走了,宋老師也會給她買糖炒栗子,還是那個胡子很長的老爺爺家的,只是總感覺沒有小時候那麽甜了。
鼻頭一酸,宋清然低頭看了下地面,假裝無意地擡眸看了幾眼烤紅薯,又很快收回視線。
所有的小動作都被何以随不動聲色地收進眼底,他開口詢問,“想吃?”
宋清然猶豫幾秒,還是搖了下頭。
何以随讓她先上車,自己則在細雨中穿梭,宋清然趴在窗外看着他和賣烤紅薯的叔叔交談,看着他從錢夾裏拿出現金遞給他。
看到他拿着熱騰騰地烤紅薯朝她奔來,她笑意闌珊地接過,吹了一下,皮都不剝,直接咬了一口。
真甜。
窗外雨勢愈演愈烈,宋清然看着專心開車的何以随,今晚的他,總是不一樣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難過還是慶幸,何以随終于在她面前流露出真正的情緒,可她不想讓他難過。
她問了一個幼稚卻很實際的問題,“何以随,你今天不開心嗎?”
何以随明顯一頓,表情有過短暫地呆滞,視線始終落在前方。說出來的明明是玩笑話,用的卻不是開玩笑的語氣。
“宋老師是把我當成小孩子了嗎?”
宋清然偏頭看着他笑,“你要是小孩子就好了,我給你顆糖果,就把你哄好了。”
其實她一點兒都不了解他,她甚至不清楚他究竟在經歷什麽,更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麽。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她想讓他開心。
陳浩安說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讓他開心嗎?
“何以随,我想讓你開心,想讓你每天都開心。”
男人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聽完她的這句話有種說不上來的愉悅,好像沒有人跟他說過這句話。
或許沒有人真心在意他到底開不開心。
“為什麽?”
像是怕她聽不到,何以随又問了一遍,這次他問得更清楚了些,“為什麽想讓我開心?”
他的眼眶深邃,渾身冒着冷氣,目光毫不掩飾,就這麽□□裸地看着她,宋清然感覺自己的內心仿佛要被他看穿。
她下意識地看向窗外,緩了一陣才悠悠開口,“因為我們是朋友,因為我把你當成我很好的朋友。”
“真心的。”
就在剛剛,有那麽的一瞬間,她真的想把對他所有的感情和盤托出,可是她害怕,害怕連做朋友的機會都失去了。
很多事情,不像說出來那麽簡單的。
她曾經也以為,大不了就老死不相往來,可是越靠近他她就越喜歡他。宋清然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循序漸進,以此來壓抑自己差點說出口的沖動。
那天,向茉說她在何以随那裏是特殊的。她刨根問底,向茉回答說不上有多特殊,但最起碼是不讨厭吧。
窗外大雨滂沱,這場大雨來得毫無征兆,路上行人很少,大多都是在淋雨。
宋清然想,這場大雨讓很多人都掃了興,卻成全了她的私心。
“那你也給我顆糖試試,說不定我就開心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身子微微傾向她,語氣斯條慢理的,身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煙草味,正好前面是紅燈,他停了下來,就這麽偏頭看着她。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宋清然低頭在包裏找了一下,最後遞給了他一條薄荷味的口香糖。天氣炎熱,口香糖早已有些發軟,捏起來就知道肯定變味了。
她想了一下,直接剝開遞給他,“雖然可能口感不好了,但還是有甜味的,你試試。”
何以随沒伸手接,直接就着她的手把口香糖叼進嘴裏,瞬間薄荷的清新在口中蔓延開,他覺得有些好笑。
“還甜嗎?”宋清然把那張綠色的包裝紙攤開,準備折成一朵玫瑰花。
“嗯,挺甜的。”
“哈哈,那你現在是不是有一點點開心了。”
何以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出聲叫她。
“清然。”
“嗯?”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
看着宋清然呼之欲出的嘴唇,何以随又補了一句,“除了幼兒園的小朋友。”
都這麽問了,自然是要好好回答的。
宋清然杵着下巴認真思考了一番,她吃了烤紅薯,嘴裏甜滋滋的,說話的時候也帶着一股甜味,“有。”
“嗯?”
“池詢啊。”
她看着他,答得毫不遲疑。
宋清然從小到大認真相處過的男生就只有池詢一個,現在的話,何以随也算一個。
綠燈跳了,何以随發動車子,舌頭抵了下後槽牙,忽然問道:“你跟池詢關系很好?”
“嗯,從小到大,我唯一關系好的一個男性朋友就只有他。”
她和池詢一起出去的時候,大多都是唐糖他們三個,再不濟就是她和池詢,宋清然很少會跟池詢其他的朋友一起玩。
以前是怕碰到何以随和黎薇,她沒那麽理性,可以冷靜地看着自己喜歡的人跟別的女生成雙成對,後來也就習慣了,池詢也不再約她了。
僅有的一次,就是那次同學聚會。那天何以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黎薇身上,從頭到尾都沒看她一眼,又怎麽可能對她有印象。
不知道她和池詢關系好也很正常,宋清然只是覺得他會問是因為好奇,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給出了答案。
車內回歸最初的靜默,打開手機,發了個朋友圈。是她錄的那個視頻,足足有三分鐘,文案是【就算是像夢一樣也希望是醒不來的夢。】
快到她家小區門口的時候,何以随接了一個電話。
下雨路滑,開車更是要萬分小心。宋清然不讓他單手開車,輕巧熟練地從他褲袋裏拿出手機,替他接了電話。
具體什麽她沒聽到,看何以随的表情也沒多大波動,根本看不出來什麽,而且他全程都沒說幾句話。
回答幾乎都是單音節。
那頭挂了電話,宋清然才把手機從他耳邊移開,把手機放到了他平時放的地方,見他蹙眉,她也沒多想,直接出聲詢問。
“是醫院那邊有什麽事情嗎?你把我放下吧,也快到了,你忙你的去就好。”她邊說就邊開始解安全帶,被何以随一掌按住。
“不是,是得去北京出趟差。”
沒過大腦,宋清然直接順着往下問,“醫生也要出差嗎?那要去幾天啊?”
問完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絲毫的不妥,何以随也從容回答,“準确來說是去交流學習,大概一周左右。”
本來交流學習的名額沒給他,是另一個副主任,也不知道為什麽又派他去。
“那,你放心去吧,随便有我呢,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下車的時候,何以随在宋清然的再三推辭之下,還是把貓糧扛了上去。他一個人提了所有的東西,包括她放舞蹈服的袋子,她則兩手空空地在後面跟着。
到了她家門口,何以随給她讓路,示意她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