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憶
何以随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微信早已被轟炸,他直接無視随朔給他發的幾大段語音外加幾十個表情包,點開了宋清然的頭像。
她給他發了幾張随便的照片, 拿逗貓棒逗得它跳起來的,還有攤在花盆山的,大多數都是被她抱在懷裏打呼的。
【飲食正常, 狀态正常, 一切正常。】
【再說一句題外話,随便真的好可愛。】
滿身的疲憊, 驟然瓦解。
唐糖回來的那天,是個大晴天。
她到機場的時候, 宋清然還在幼兒園,向茉請了假,她抽不開身,就讓唐糖自己打車回來, 兩人直接在家裏遇。
回家之前,宋清然又去超市買了點菜。根本就不用打電話問, 唐糖必然是要吃火鍋的, 次次如此, 沒有例外。
她買了幾樣時令蔬菜, 唐糖無肉不歡,可已經這個點了,哪裏還有什麽好的肉, 宋清然四處轉了轉,也就那個蝦看起來還比較新鮮, 挑挑揀揀買了一大袋。
最後提了兩大袋東西回去, 站在門口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 宋清然暗自在心裏咒罵唐糖這傻逼。把袋子放地上,從包裏掏出鑰匙給自己開了門。
一進來就看到唐糖坐在地毯上,“靠,你這狗der,你在還不給我開門,老娘為了給你煮個火鍋手都勒紅了。”
唐糖回頭看向她,宋清然這才看到她手上拿着一張白紙,是她從宋老師家回來的那晚寫的辭職信。
辭職信不難寫,但她寫了好久。
她舍不得,可是比舍不得更難過的是她放不下。
幾年的光陰恍如白駒過隙,這些年無論是那個無人理解的夢想,還是不敢提及的人,她通通都放不下。
“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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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然迎上她的目光,點了點頭,“我放不下。”
她說我放不下。
手機鈴聲不适時地響起,唐糖看都沒看直接挂斷,才放下卻又再度響起,仿佛在叫嚣你不接聽我誓不罷休。再好聽的鈴聲在此刻響起也還是讓人心生厭煩,唐糖這次直接關了機。
她重新看向站在玄關處的人,“是放不下事,還是放不下人?”
最後一個人字,她咬得特別重,仿佛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都放不下。”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堅定,仿佛回到了高考前的那次體測,那天的她也是一樣,發瘋似的不要命地跑。
“宋清然,我支持你敢愛敢恨,也支持你追尋夢想,但我不能接受你把自己的理想與談情說愛混為一談。”
“我只想你想清楚,你這麽做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何以随。”
她當然希望宋清然可以勇敢地踏出那一步,否則她也不會幫忙牽橋搭線,只是她不希望她把何以随追到手的代價是迷失自我。
她已經不可能幸福了,她希望她能得償所願。
宋清然走過去,伸手環住她,“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以為我是為了他,但是不是的。”她放開她,直視她的眼睛,“你相信我,我知道自己想要的的是什麽。”
多年的默契,根本就無需多言。有時甚至一個眼神,她們就能明白彼此。
宋清然明白,唐糖和宋老師一樣,都是在心疼她。
“呸,跟着人家去A市,為了離人家近點,故意報考了A大旁邊的那個學校,因為分數不夠選了學前教育專業,這個傻逼不是你?”
是啊,這種傻逼事,真的只有她才能幹出來。
她歡天喜地地報了志願,她堵在何以随他們班門口,她想跟他說,“我報考的學校就在你隔壁,我們能不能一起去。”
她還想跟他說,“我喜歡你好久了,你現在不喜歡我也沒關系,大學四年我都能一直喜歡你,你總會喜歡上我的。”
千言萬語在腦海裏百轉千回,那些在口中反複咀嚼了無數遍的話,委婉的,害羞的,好聽的,終究是在看到黎薇挽着他的手出來的時候,被一網打盡。
“唐糖,其實我報考這個專業不是因為分數不夠。”
“嗯?你說什麽?”
宋清然知道,她聽明白了,她把那張辭職信從唐糖手裏拿回來,“高二元旦的時候,黎薇在操場上跳了一支舞,何以随說會跳舞的女生都有魅力。”
像是不甘心一般,她又重複了一遍,“他說黎薇有魅力,那天,我看着在舞臺上身輕如燕的她,又低頭看了眼穿着臃腫的自己,從來沒有那麽自卑過。”
“我也被別人誇過好看;也是爸媽捧在手裏的寶貝;也有好多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挺幸福的,只是那天,我真的好自卑啊,我甚至開始讨厭黎薇。”
“人好像總是喜歡犯賤,讨厭的同時也喜歡關注。那天過後,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觀察黎薇,我會留意她的穿着打扮,會假裝不經意地跟雲一瑤打聽她。”
“你以為我辭職是何以随的緣故,你會這麽以為是因為很久之前的一句話。大二國慶的時候,老姚我們三個計劃去重慶旅游,計劃了好久我卻臨時爽約了,因為我的社團臨時有任務。你發了好大的火,讓我必須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宋清然頓了一下,像是在醞釀情緒,又像是在克制情緒。
“我當時跟你說,因為何以随,他家裏養着狗。其實不止這個原因,我很小的時候養了一只貓叫胖胖,後來我媽媽走了,它也跟着走了。”
她想做這個事情,一直都想做,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做了。
聚會那天晚上回來了以後,她問了江北栀關于何以随的事情。
她想了解何以随的一切。
那天,江北栀和她聊了很久,把她知道的有關何以随的一切都說了。
何以随家裏人并不支持他當醫生,尤其是他媽媽,前前後後來他的辦公室找他鬧了好幾次。當年報志願的時候,何以随當着他媽媽的面順着她報了金融專業,但出校門後立馬就回學校改了志願。
後來他的大學四年過得也并不容易,他媽媽每個學期都勒令他必須轉專業,他為了堅持學醫,四年都沒回家,連過年都沒回,大學四年的學費、生活費都是他自己兼職賺來的。
宋清然聽到這裏心頭一緊,難怪大學假期在江城和同學走動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遇到過他,她以為他是顧着陪黎薇,原來不是。
江北栀還說了一件讓宋清然更為痛心的事,她說和她同期的另外一個男實習醫生,有一次在更衣室無意間看到何以随光着上身的樣子,後背全是觸目驚心的疤痕,大大小小的,看起來就是那種很久很久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