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命的意義

因為有宋清然的幫忙, 體檢很順利。

臨走前,院長拉着何以随的手表示感謝。

“謝謝你們,今天真的麻煩你們了。”

“沒有, 您太客氣了。”

他對待外人一貫是謙遜柔和的語氣。

轉眼就看到宋清然手裏拿着他的水杯,跟他的小跟班似的,屁颠屁颠地朝他跑過來, 馬尾跟在後面一跳一跳的。

待她在旁邊站定, 輪廓精致分明的側顏才微微偏了回來,“其實也多虧了宋老師的幫忙。”

院長也留意到了宋清然, 笑容和藹,“你說然然啊。”

她挽上宋清然的臂彎, 語氣慈祥,“是幫了不少忙,她啊,幾乎每次都來。”

“那你們聊, 我先去看看孩子們。”

“行。”

宋清然走近,把手裏的杯子遞過去, “天氣好熱, 你快喝口水。”

何以随接過, 擰開杯蓋, 本來只有半瓶的水,此刻又滿了。視線在女人的身上停留了幾秒,就着杯子喝了一口。

天氣好曬, 來來回回轉了好幾次,這下是真的心火燒了。她把不用的廢紙箱折成一把扇子, 拿來給自己扇風。

見何以随把瓶蓋蓋了起來, 宋清然把手裏的扇子遞給他, “幫我拿一下。”

然後迅速給自己挽了個丸子頭,快到何以随都沒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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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給我吧。”她說着就伸手要去拿扇子。

何以随沒遞給她,外科醫生的手一向靈活,轉了下手腕給她扇起了風,“手不酸嗎?”

宋清然把臉湊了過去,又拿出小噴瓶往自己臉上噴了幾下,示意何以随繼續扇。

何以随扇了幾下見她還想往臉上噴水,出言制止,“不要再噴了,噴多了容易感冒。”

“哦。”

說完又拿出來迅速噴了幾下,何以随被氣笑了,‘啧’了她一聲。

“宋老師自己都不聽醫生的話,怎麽教育小孩子聽話呢?”

“因為我有這個啊。”

她今天穿的那條背帶褲很減齡,口袋在胸前,她拿出一個巧克力在何以随面前晃悠,最後又放到了他的手掌心。

調皮的模樣,活脫脫的就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

那天,她也是這樣,穿了條背帶褲,紮了個丸子頭,白色帆布鞋弄髒了也毫不在意,臉上的笑容肆意。

“巧克力?”

宋清然點頭,“我特意給你留的,這會兒才五點多,離聚餐時間還有一會兒呢,我怕你餓。”

“那你吃了嗎?”

“沒有啊。”

她笑了下,眼角彎彎,“但是我不餓。”

接近黃昏的暖陽打在她秀氣的臉龐上,像一片紗麗,幾绺頭發掉落在白淨的鎖骨上,小手時不時伸過去理。

晚上聚餐的主菜是牛肉,不過還有很多其他的菜。宋清然吃過早點後就沒再吃過其他的東西,早就餓得不行了。

全身上下都只有一個字,就是吃!

吃!吃!吃!

可是何以随坐在她旁邊,她只能盡量表現得自己其實并不是很有食欲,小口小口地吃着菜。

“來,宋老師,今天你辛苦了,多吃點。”

宋清然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去接,拿過來才發現那人遞給她的是一整盤牛肉。

頓時生無可戀,就這麽倒掉不僅浪費,還傷了人家的好心,正愁着該怎麽辦的時候,一只修長白淨的手伸了過來。

把她面前的盤子拿了過去,重新給她遞了個盤子,盤子裏還放着幾塊雞胸肉。

她側頭看向他,何以随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快吃。”

她笑着吃了一塊,雞肉的味道裏帶着股檸檬味的清香。

整頓飯都吃的很愉快,餐飲簡陋,但聽不到絲毫的抱怨聲,接近尾聲的時候,何以随出去接了個電話。

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拿着車鑰匙了。

“徐主任家裏有點事,我今晚正好輪休,幫她照看一下,我先送你回去。”

宋清然沉吟片刻,“我陪你去吧,小孩子白天和晚上可是兩個樣子的。”

她室友去的就是全日制的幼兒園,周一送去,一直要待到周五下午才送走。有一次,室友在宿舍群裏崩潰得大哭,她說小孩子好可怕,白天那麽聽話的小天使,晚上真的像個小惡魔,她被折磨得都快瘋了。

無論怎麽哄就是不肯睡,一直吵着要媽媽。他一哭,其他小朋友也跟着哭。然後就是整個班的小孩子都跟着哭,她哄不過來,也只能跟着哭。

果然,宋清然說的沒錯。

白天聽話的小孩子,晚上真的很有可能化身為‘惡魔’。

死死攥着她媽媽的衣角不讓走,最後還是宋清然一咬牙,狠心硬生生把他小手掰開的。

徐慧:“不好意思,以随,清然,今晚實在是只能麻煩你倆了。我已經打過電話了,他外婆明早就從他小姨家回來。”

“沒事,您走吧,醫院那邊就不用擔心了,到時候我幫您請假。”

陳浩安哭得上氣不接小氣,小臉都哭紅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宋清然從包裏拿出濕紙巾給他擦拭。

“宋老師,媽媽說奶奶生病了,她會死嗎?”

聲音一抽一抽的,“宋老師,徐恒瑞說他奶奶死了,再也沒有回來過,被裝進了一個小小的黑木盒子裏,他再也沒見過她。”

生死問題向來是人們喜歡回避的,無論是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醫生,也是如此。

紗窗全開着,窗簾倚風搖墜,窗外的樹枝在沙沙作響,與之呼應的,還有陳浩安的抽泣聲。

“浩浩,你問的這些問題,宋老師也不知道,我給你放個動畫片,或許它會告訴你答案。我們一起看一下,好嗎?”

他吸了吸鼻子,用力地點了下頭,“好。”

她給他放了《大耳朵圖圖》,這部動畫片每一集都有一定的教育意義,她給他放的是關于生命的意義的那一集。

當裏面的圖圖開始對生命有了意識,對于‘死’這個字有了一定的認知,他開始惶恐,害怕自己的爸爸媽媽明天就會離開自己。

而他的爸爸知道後,做了一件很棒的事情。他帶着圖圖去看了畢加索的畫展,告訴他。

“雖然這位爺爺他不在了,但是他給這個世界留下了很多美麗的畫作為禮物。他的生命就活在這些禮物裏,永遠陪伴着我們。”

結束後,宋清然關了屏幕,蹲下身對陳浩安說,“浩浩,世界上沒有永久的陪伴。未來的路還很長,奶奶沒法陪你走完,媽媽也不能,誰都不能。但是她們留下的愛,是永恒的,會伴随你的一生,永遠都不會消失。”

陳浩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宋清然拉着他進了房間,“不早了,小朋友可不能熬夜哦。”

“可是我睡不着。”

“那宋老師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好啊。”

一大一小兩個小孩進了房間,留下何以随一個人獨自站在客廳。宋清然陪着陳浩安看動畫片的時候,清澈明亮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看,他一時間看呆了眼。

他很小的時候,他的母親從來沒有給他講過童話故事。他和所有的小孩一樣有十萬個為什麽,但不同的是,沒有人回答他。

空曠的大房子裏,總是安靜得能聽得到回音,回答他的除了庭院傳來的風帶動樹枝搖墜的聲音,就是阿姨做家務的細碎聲響。

半晌,宋清然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

身材修長高大的男人縮着長腿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往後靠,眼睛半阖着,整個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眉目間流露出疲憊的倦怠以及隐隐不安。

看得她心顫,胸口喘不過氣,雙手垂在大腿兩側,無聲地攥緊。她就這麽靜靜地看着,腳步不敢往前挪一步。

好像被什麽東西軟綿綿地打了一拳,不痛,但好像有什麽東西,碎了。

那個驕傲自信的少年啊,你到底藏了多少心事呢?

她擡腳朝男人走去,輕聲喚他,“何以随。”

男人睜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睛不像以往那般亮。白淨纖細的小手腕上帶着黑色的發圈,烏黑亮麗的頭發散開,遮住了雪白的鎖骨。

有力的手掌像是控制不住一般,腦子裏只有一個意識,就是他想要抓住她。

手腕被男人抓住,宋清然站不穩,慣性地就往他身上到,頭發覆在他的下巴處。鼻尖傳來女人的馨香,理智回歸,他手掌托住她的細腰,緩緩地把她扶了起來。

“抱歉。”

宋清然搖頭,理了下自己淩亂的頭發,示意自己沒關系。

“你累了嗎?累了就休息吧,徐慧姐說衣櫃裏有毯子,我去給你拿。”

說完轉身欲走,就被身後的人拉住,“清然,給我念書吧。”

聞聲,宋清然回頭,“好。”

“還念昨晚那個好嗎?”

“好。”

宋清然拿了個枕頭放下,示意何以随躺上去,她自己就坐在了旁邊的地毯上。她閉上眼睛開始回憶,那本看過無數遍的書,早已深深地刻進腦海,融入骨髓。

四下安靜,只聽得到女人細軟溫潤的聲音。

他看着對面歪頭閉眼的女人,往事如煙,湧上心頭。

高二的時候,他曾認識過一個知己,一個和他一樣熱愛《小王子》的女孩。

一晃都那麽多年了,久到他都快忘記自己還認識過這樣的一個人了。

突然聯想到他和黎薇的初識,他去老師辦公室交作業,無意間碰掉了她的練習冊,裏面掉出來一張紙條。

【小王子不孤單,至少他還有玫瑰。】

【不,他還有狐貍。】

這是他跟那個女孩的對話。

他理所當然地就誤以為她是那個女孩。

從池詢的口中得知她是新轉來的,一進校就被衆人評為校花。還聽到了同學課間笑談的那些八卦,說他倆是金童玉女。

後來,他第一次見她是高三那年的元旦,她身着白裙在操場上跳芭蕾。

忘了是誰一臉戲虐地問他來着。

他只是笑着說,“跳舞的女生都有她的魅力。”

其實他哪裏有在看她跳舞,滿腦子想的都是那些志趣相投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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