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翌日清晨。

在極早的時候,殿外便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以及說話的聲,緊接着就是西風公公刻意壓低了的聲音。

“吵”慕時漪擰着眉,在花鶴玉懷中蹭了蹭,眼看要醒來時。

男人輕輕翻了個身,把她摟在懷中輕哄着:“再睡會,不礙事的。”

“嗯。”

她壓着迷迷糊糊的情緒,又再次睡過去,等到再次醒來早已過了巳時,暖陽高照,眼看這午膳的時辰都快過了。

“夫人醒來了?”山栀扶着慕時漪起身,又伺候她洗漱绾發。

慕時漪伸手摁了摁酸脹的眉心,四下看了眼問:“殿下呢?”

山栀給慕時漪绾的手微僵,許久才道:“卯時的時候陛下醒來說是身子不适,太子殿下早早的就被大明宮的太監喚走,去給陛下侍疾去了。”

“太子殿下離去前交代過,等夫人睡到自然醒後,便送夫人回永安侯府。”

慕時漪捏着發簪的手微微發緊,細軟的指尖泛着白色。

有風動洞開的菱花格窗吹來,泛着冬寒的冷意,慕時漪端坐在桌前,只覺被那風吹得背脊發麻,心口壓着沉沉的煩悶。

她蹙眉想了許久,然後朝山栀低聲吩咐:“山栀,你讓妙春堂的人悄悄給蒼西傳信,讓徐仰川和徐知意準備一下,回堰都過年吧。”

“鎮北王府曠了這些年,是該熱鬧一番了。”

“然後你讓妙春堂給父親傳信,東胡和北留都不必再留了,放趙夜清和柳妃一條路線,讓他們順利抵達堰都。”

山栀心下一凜,趕忙應道:“是。”

在宮中用了午膳,慕時漪在暗衛的護送下,悄然離開堰都皇宮回到永安侯府。

慕時漪一夜未歸,崔氏有些擔心,在二門處守了許久終于見得她回來才悄悄松了口氣:“回來了?”

“回來就好,白日我聽窈窕說你悄悄出去了,嬸娘這心裏一整日都不安穩,就怕外頭出事。”

“好孩子,下回有什麽是,讓你二叔去做。嬸娘知道你是個有注意的,但是姑娘家家的,外頭不安全。”

崔氏拉着慕時漪的手上上下下叮囑一番,又叫丫鬟去端蜜水:“午膳用了嗎?若是沒有,小廚房都熱着,都是你愛吃的東西。”

慕時漪拍了拍崔氏的手:“嬸娘莫要擔心,我只是有些事出去了一趟,不礙事的,等過些日子父親他們就回堰都過年了。”

崔氏先是一驚,然後大喜:“真的嗎?”

“之前時漪不是說要等新歲過後,你父親哥哥他們才回堰都嗎?”

“是會過來過年是嗎?”

“都臘八了,那我該準備起來,多少年沒回來了。”

慕時漪送走崔氏後,她帶人去了一趟慕窈窕的院子。

慕窈窕見得她也是悄悄松了口氣:“你終于回來了,我昨天聽你離去,就急得一夜未睡。”

“可是外頭出了什麽事?”

慕時漪壓着眼裏的寒意:“昨日陛下醒來了,太子卻被他折騰病了,我得了西風公公遞來的消息,不放心,便悄悄進宮了一趟。”

慕窈窕簡直不敢相信,她顫着聲音問:“不是說陛下素來寵愛太子殿下,是宮中其他皇子所不能比的麽?”

慕時漪冷笑:“不過都是做給外頭看的,當年他還是皇子時,和兄長争奪位,就把宋家女捧為明珠。”

“後來登基後,為了封住悠悠之口,封宋家嫡女為皇後,花鶴玉微太子。”

“恐怕陛下他這一生很入骨髓的,就是與宋家有關的一切。”

“更何況當年宋太後是有兒子的,偏偏兒子死了,只能從下頭挑選一個聽話乖順的上位。”

慕窈窕捂着唇:“所以陛下這些年一直忍着,就是為了把宋家連根拔起?”

慕時漪輕輕點了點頭,眼中譏諷一閃而過:“對于玩弄親情愛情,他向來有一手,恐怕就連被他一直悄悄護着的大皇子也不一定他滿意的那個,只因着大皇子身後站着是柳妃,而柳妃掌握着一些他必須得到和利用的東西。”

慕時漪沒再往下說,有些東西讓慕窈窕知道太多并不好,會給她帶來禍事的。

一連接着三日,她都沒有再見到花鶴玉。

等第四日清晨時,山栀接到外頭傳來的消息,給她绾發時道:“姑娘,妙春堂傳信,大将軍他們已經啓程了,鎮北王和徐小将軍因為帶着三十五大軍的緣故,速度可能不及大将軍他們快馬加鞭。”

慕時漪想了想問:“父親他們都回堰都過年,信上可有說蒼梧和蒼西誰在守?”

畢竟雖然東胡和北留都搞死了,但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是天渡還有虎視眈眈的大皇子呢。

山栀回答:“都是信得過的部将,三老爺一家也暫時留在蒼梧,然後大将軍安排人,過幾日把三夫人送到蒼梧小住些日後,同三爺一同過年。”

慕時漪點頭:“那就按照我父親說的去,你讓人寶簪去和二夫人說聲,也去問一問三夫人的意願,可願意去蒼梧小住些日子。”

山栀動作很快,等把慕時漪頭發绾好便匆匆去了,等她回來又帶了個消息:“姑娘,明州盧家幼女盧青岑來堰都了。”

這時候慕時漪正在用早膳,不知怎麽的她瞬間沒了胃口。

細白指尖捏着瓷勺攪着碗裏的清粥:“是去了宋家?還是去了宮中?”

她語調清淺,山栀卻聽出了一股子壓着極深的怒。

“據說一到堰都,就被宋太後下旨宣到了宮中小坐,端着的還是大燕書香世家的名聲好和底氣。”

“這麽?”

慕時漪放了用了一半的粥碗,心情不好時,她下意識想要摸手腕上墜着的小金鈴,卻摸了個空,才想起她的小牡丹花小金鈴被花鶴玉拿走了。

明州盧家幼女,她如今身份還不能在外頭随意走動,但重要有能治得了盧家的人吧。

也不知想到什麽,慕時漪眼尾勾着笑,笑吟吟讓山栀磨磨:“我寫兩封信,你讓人一封送到花三在堰都偷偷置辦的宅子裏,另外一封送給安樂侯府上官雲錦。”

離開堰都這一年多,慕時漪卻一直和安樂侯府的嫡女上官雲錦私下裏常通書信的,兩人關系親如姐妹,再加上安樂侯夫人本就是她母親生前的手帕交,私下也對慕時漪多番照顧。

所以慕時漪哪怕背負着通敵的名聲,她也沒有阻攔女兒和慕時漪的情分,這份恩情慕時漪也記在心中,無論是在蒼梧還是蒼西或涼州,她但凡經過的地方,只要情況允許,她都會讓人送幾車地方特産去堰都,順便再夾帶一份信件。

上官雲錦和慕窈窕同歲,她也不知什麽原因,一直未說親。

堰都勳貴中想娶她的人不少,但侯夫人總以年紀尚小要在家中多留幾年拒絕。

上官雲錦收了信件當日,要不是她母親讓人攔着,她恐怕一刻也不耽擱要往慕家府上沖了。

畢竟慕時漪不在堰都這一整年,她日日被關在家中不是女紅就是琴棋書畫,一刻也不能安生。

比起上官雲錦的不自由,花三皇子得了自家嫂嫂的吩咐後,那可是一刻也不敢耽擱,撩起衣擺就往堰都皇宮裏沖。

等宋貴妃得了花正禮平安回宮的消息,連妝都來不及化,一疊聲吩咐人擡着轎攆去宮門處接兒子。

等見到花正禮的那一刻,平日一下也舍不得動一下花正禮的宋貴妃,這回可能真的是氣急了,沉着臉甩了花正禮一耳光:“整整一年沒了消息,你是要氣死本宮嗎?”

宋貴妃又哭又笑,上上下下打量花正禮,見他似乎黑了不少,但又長高了,比起之前的模樣,總給她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回來就好。”

花正禮先哄好宋貴妃,捂着發腫的側臉氣勢洶洶去了宋太後宮中。

“皇祖母。”

宋太後一見花正裏也是微愣:“你這一整年死哪去了,你母妃找你都快找瘋了?你這孽障啊。”

宋太後雖對花鶴玉有防範,但對少一根筋日日做蠢事的花正禮也算是寵溺的,畢竟花正禮但凡被宋貴妃打了,準要來她這告狀。

說白了,宋太後就是喜歡沒有心機的大傻子。

花正禮随便胡亂掰扯和宋太後說了許久,然後才像反應過來一樣,把目光落在坐在宋太後下首的盧家幼女盧青岑身上。

他就像沒見過盧青岑一般冷冷問:“這女人是誰?”

“不會又是母親要我去的女人吧?”

“不行,看着就醜,還一副小白花模樣。”

花正禮上上下下打量着盧青岑,開始評頭論足。

盧青岑一見花正禮她便下意識,往後縮了縮,這個把她一腳踹到湖裏去的男人,她打心眼裏還是有些害怕的。

但她又得端着模樣,不敢表現出來。

“你這孩子,胡說什麽。”

宋太後拍着花正禮的手:“哀家不過宮中清閑,聽說明州盧家幼女自來愛佛經,一手簪花小楷寫得極好,便宣進宮來陪哀家一段時日。”

“你若看上人家姑娘,哀家可舍不得許給你。”

“你太子哥哥到了這般年歲還未成婚,長幼有序,你不急。”

花正禮聞言啧啧啧笑出聲來:“皇祖母知道我和太子哥哥素來不和的,但是這盧家嫡女什麽亂七八糟的野花,連本皇子都配不上。”

“什麽東西啊,還想配我太子哥哥。”

花三故意道:“明日就讓人把她買到妓院去。”

“哼。”

盧青岑可看出來了,這個花三皇子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說着玩笑話,可真的就能把她給賣掉的那種,只吓得渾身發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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