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答應跟付溪訂婚
康華醫院,急救室外。
“應先生的情況很……”一個醫生委婉的停頓了下:“請兩位做好心理準備。”說着關上了急救室的門。
付溪靠在冰涼雪白的瓷磚牆面上,頭頂的日光燈折射在光潔的地板上,慘白而空茫,刺得他眼睛有點痛。
應訓庭大概是挨不過這一次了,付溪腦中已經浮現出等會醫生從急救室裏出來,遺憾搖頭的畫面。
或許、哪怕這次運氣好挨過了,卻無法阻擋劇情滾滾向前的車輪,不過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付溪:訂婚的任務大概是完不成了。如果今天應訓庭走了,先不說應冠星按個狗脾氣本就不會答應訂婚,應家新喪,肯定很長一段時間不允許辦喜事。]
[付溪在心裏嘆了口氣:系統,我心裏還是很難受,不僅僅是任務完不成……]
[付溪:我知道你在嘲笑我,雖然入職培訓裏多次強調不能對任務世界裏的人産生感情,但對我來說,有些事是真實發生過的,他是唯一一個不計回報對我好的人……]
付溪一時沉浸在自己沉重的思緒中,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突然察覺哪裏不對勁。
[付溪:系統?系統?]
怎麽回事?他的系統怎麽完全沒有反應。
付溪直起身來,神色凝重。往常他情緒低落的時候,系統總會在第一時刻安慰他,給他加油打氣。他的系統是個随身系統,顧名思義24小時随叫随到,從未出現過呼叫無應答的情況。
[付溪:073?你在嗎?系統、系統……在嗎?]
無論他如何呼喚,腦海裏空蕩蕩一片,再也沒有那道熟悉的電子合成音。一道莫名恐慌襲上他的心頭,還未來得及細細感受,急救室的門突然打開。
醫生和護士一邊摘了口罩一邊走了出來:“應先生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抱歉,我們盡力了。”
付溪腦子不可避免地暈眩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麽,雖然早就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醫生宣判,心口還是堵得有點呼吸不過來。
應訓庭真的要……離開了?
一直守在門口的應冠星臉色唰的一下白了,随即整個人像是抽了骨頭一樣滑靠在牆壁上,整個人疲憊惶然地像丢了魂一樣。
他腦子裏不停地回放着南苑裏應訓庭倒下的那一幕,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雙手發青,身體冰涼得像剛從雪地裏挖出來,送到醫院來的時候連心跳都停止了。
他徹底懵了,他這是把叔叔……氣死了?
“應先生說,他想見一面應冠星先生。”醫生惋惜的語氣卻仿佛死亡通知書:“他說有重要的事要交代。”
“醫生,我呢?我叔叔有說讓我進去看他嗎?”付溪追問。
“抱歉,只叫了應冠星先生一個人的名字。”醫生态度公事公辦,但眼神還是透露了些許不耐煩:“請家屬抓緊時間。”
應冠星的雙手顫抖到痙攣,當手背貼到冰涼的瓷磚上,一個激靈才漸漸有了點真實的感覺,他惶然的看向醫生,卻又不敢與對方的眼睛對視。別開臉趕緊朝急救室裏跑去。
付溪看着應冠星匆忙消失在急症室門口的身影,應訓庭彌留之際的最後一面竟是見應冠星?
“你是不是聽漏了,我叔叔做任何事從不避諱我。”付溪繞開醫生要進急救室,被護士攔了下來。
“你別沖動,應先生就是這樣說的,我們都可以作證,這種情況還是尊重一下病人自己的決定吧。”護士溫柔地勸說。康華醫院是應氏的産業,她作為一名資深護士長,多少聽聞過應氏的辛秘八卦,眼前這位漂亮青年的名號更是如雷貫耳,什麽驕縱放肆、無法無天,做過的惡事罄竹難書。
但此刻看着付溪滿臉失落焦慮的樣子,一雙眼盈盈如水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和傳說中的惡毒形象完全不符。大概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護士長驀地就有些心軟,語氣更加柔和:“也許等他們說完了,就會叫你進去。”
“好……謝謝你。”付溪随便應了一句,也不再糾纏,只是孤單單的站在急症室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緊閉的大門。
殊不知他這副模樣在旁人看來,就像只被主人抛棄的小寵物,可憐兮兮的,任誰看了都會心生不忍,恨不得好好安慰他一番。
“看起來一點都不讨厭啊……”
“他真的好好看,長成這樣就算再造作也可以被原諒嘛。”
“剛才他還跟護士長說了謝謝,很懂禮貌……”
“亂議論什麽!不想要工作了?!”主治醫生一道嚴厲的低吼,兩個不停回望付溪的護士趕緊轉回了頭,噤若寒蟬。
付溪隐約聽到了這些議論,但他根本沒放進耳朵裏。他的思緒有點亂,他知道自己應該馬上冷靜下來馬上找出新辦法完成任務,但是一股莫名的慌亂萦繞在他心頭,說不清是應訓庭的死還是系統突然消失,搞得他坐立難安。
……
應訓庭知道自己的身體很疲憊,需要馬上休息。但有件事必須立刻解決掉才能安心。
他要取消應冠星和付溪的訂婚!
在南苑昏倒的時候,雖然身體陷入了昏迷但他的意識一直處在清醒狀态,一道奇異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腦海裏,問他是否願意簽訂契約、完成任務、延續壽命。
時間緊迫,他的生命已經燃至了餘燼,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或者說這就是最好的選擇。
簽訂契約,哪怕是與惡魔做交易,他得到了重新睜開眼的機會。
“叔叔……”應冠星剛踏進急救室就僵住了腳步,雖然在醫生的死亡宣判下就有了準備,但在真正看到應訓庭随時會閉過氣的樣子,他還是無法接受。
應訓庭靜靜的躺在病床上,雪白的枕頭、雪白的被單,整個人深埋在一片慘白之中,像某種生命終結後的悲傷儀式。
應冠星不敢置信他印象中那個無所不能,像一棵參天巨樹般讓人仰止的應訓庭,變成了深秋枝頭上一片随時會被寒風帶走的枯葉。
“冠星……”僅僅兩個字,虛弱得像是透支了所有的力氣才喊出聲來。
“叔叔,我在。”應冠星恍然回神,快步走到床邊,聲音壓得極低,生怕将他驚擾:“你想說什麽?”
“你和小溪……咳咳……”應訓庭剛說了幾個字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就像常年失修的家電,一打開開關所有零件都發出無休無止的痛苦噪音。
應冠星趕緊端起床頭櫃子上的溫水杯:“你先別說,喝點水。”被子裏插了根吸管,是之前的醫護人員準備的。他小心地遞到應訓庭嘴邊,對方卻小弧度地搖了搖頭。
應冠星只能等他咳完。
“你和小溪的……婚事……”
“我答應了!”
“你……”
應冠星把水杯放回去,面色冰冷而麻木:“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心裏還只裝着他。”應冠星自嘲一笑:“我以為你醒來第一個叫我進來,是終于想起誰才是你的親侄子,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我答應跟付溪訂婚,會盡快完成。等安同科技園的方案敲定,最遲這個月底。”
“……”應訓庭深緩了一口氣,因為力而不逮說出的話斷斷續續:“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勉強你……”
“叔叔,你不用以退為進。”應冠星輕嗤了一聲:“我從小是你帶大的,比起我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你更像我的父親,不辭辛勞教育我,培養我,卻從不要求我回報什麽……我知道你一直覺得很虧欠付溪,怕自己……”應冠星把那個“死”字咽了回去,喉頭哽咽了一下,繼續說:“你害怕付溪以後沒了你的照顧,會受欺負。你放心,你欠付溪的我幫你還,不會讓他受欺負。”
“……”倒也不用把你自己說得這麽委曲求全。應訓庭想要開口,又不停地咳嗽起來:“你,不用……咳咳……”五髒六腑痛得更移位了一樣,根本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欠付溪父母的救命之恩,我欠你的養育之恩,欠了債就要還,這是你教我的。”應冠星煩躁地抓了把本就淩亂的頭發,想着應訓庭已是半只腳踏在生命的盡頭,只能強忍着心中的不耐與憤恨,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麽尖銳:“你知道,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辦到。而且,你也太小看付溪了,全世界的人都恨不得躲着他走,偏偏你覺得他是個柔弱的小可憐,呵……我相信就算哪天連應氏都沒了,他也一樣會過得很好。”
“我說了、不用……”應訓庭好不容易攢了一口氣說出這五個字,又被應冠星打斷:“叔叔留點力氣,我知道你最想見的人是付溪,我去把他叫進來。”
“……”
應冠星冷着臉走出了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