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種情況必須盡早杜絕

應家在醫院的那場鬧劇,終于以淪為上流社會笑柄的形式收場。

應長嶺氣進了醫院,應珙銘和他那幫黑人兄弟還在警察局收押着,搞事的叔伯們榮獲了拘留所幾日游,整個應氏來了一頓大清洗,正是換個領導班子的好時機。

應氏集團,會議室內。

應訓庭坐在辦公桌前,修長的食指壓着一張剛印刷出來,還帶着油墨氣息的A4紙。

正上方赫然寫着六個大字:董事長任命書。

應訓庭食指輕輕一推,任命書順滑的在對面應冠星眼底下展示了內容。

“以後應氏的重擔就交到你手上了。”

“叔叔?!”應冠星震驚得無以複加,無法想象應訓庭會做出這等決定。他不解的看着應訓庭,對方的神情卻風輕雲淡,仿佛交給他的只是一個小項目。

“我對你很有信心。”應訓庭姿态篤定。

“這不是信心的問題,這是……”

“我之前已經說過,要把應氏的股份分給你的付溪。”

“但那是因為你當時快要……”

“同樣有效!”

應冠星還要反駁,應訓庭卻丢出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卻又憤怒無比的要求:“只要你同意和付溪訂婚。”

應冠星就像被甩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他不知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但倍覺屈辱。

他确實很想得到應氏。

但在他暢想中,應該是自己的能力得到公司同事和業界同仁的認可,應訓庭最終才将應氏這艘巨輪的船舵轉交到自己手上,而不是靠和付溪的聯姻,乞丐一樣得到應氏。

可同時,他确實違背了和付溪結婚的誓約,誠然叔叔活了過來,但婚約是他親口承諾過的。

甚至,在心底深處,他已經隐隐覺得和付溪結婚并不再像以前那麽抗拒。

這兩天來他刻意躲着付溪,但那天在醫院和警察局裏他對付溪異于往常的認知,總讓他在閑暇時刻循環往複的想起,付溪對他的維護,付溪對他的關切,付溪的笑容和身上的香氣,甚至讓他覺得自己以為對付溪太過苛刻過分,逐漸産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愧疚感。

所有的一切都那麽名不正言不順,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叔叔那天在醫院沒有……

一滴冷汗滑過應冠星的鬓角,他喉結幹涉的動了動,聲音低啞:“我拒絕。”

“好。”應訓庭也答應得很爽快,他身體朝後一靠,躺進舒适的輪椅中,下巴微揚看着應冠星有些發白的臉色:“那麽我在應氏的60%股份将分出25%給你,剩下的35%給付溪。”

“那你呢?”應冠星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問出了這句話。

“我累了,身體也不好,該退休了。”應訓庭将搭在自己腿上薄毛毯輕輕朝上拉了拉,依舊站在他身旁候着的張思學立刻取出保溫杯擰開,送到了應訓庭面前。

應冠星看應訓庭動作緩慢的喝了兩口熱水,氤氲的水氣飄拂在他的金絲框眼睛上,稱得他整個人都缥缈起來。

他以前就看不清自己這位叔叔,此刻更覺得這個人像是再蒙上的一層迷霧。

“為什麽?”他不信什麽累了,身體不好的借口。應訓庭的狀況看上去一天比一天好,雖然坐着輪椅,但并非殘廢。按照醫院的說法,之前的病痛折磨壞了身體,部分機能萎縮導致四肢無力,需要常年的靜養和複健。

“付溪對公司的事不懂,我已經委任張秘書代為管理。”應訓庭平靜陳述。

“我不是問這個。”應冠星煩躁地甩開桌上的任命書:“應氏是你一手建立起來的,沒有你就沒今天的應氏。從你回國的那天起,我親眼看到你一磚一瓦把應氏建設出了今天的規模,說是嘔心瀝血、殚精竭慮也不為過。前幾年,你吃住都在公司,把公司當做家來住。”

“你曾經對我說過,應氏是你的驕傲,是你的命,發展應氏就是你此生唯一的追求!”

“你現在卻輕而易舉的把你最珍視的東西拱手而出,我不相信!”

面對應冠星幾近嘶吼的質問,應訓庭依舊平靜無波:“人總是會變的。”

短短幾個字,讓應冠星起伏不定的胸口更加急促。

他敬重應訓庭。

從小,當他開始認知這個世界起,他就是在應訓庭的注視下長大,嚴厲卻又不失溫情。穿衣吃飯,求學問業,每一次成長,每一個人生節點,背後都離不開應訓庭的悉心教誨。

雖說兩人的叔侄關系,但比起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在應冠星心中,應訓庭這個叔叔勝似父親。

更何況應訓庭強大而智慧超群,任何事情到了他的手上都有解決之道,應冠星也從未見過什麽麻煩事難倒過他。

在他眼中,應訓庭是只能仰望的存在,是信念的堅石,是效仿的偶像,沒有任何東西能動搖應訓庭意志。

應訓庭一生的追求是發展應氏,在這樣的熏陶下,應冠星也視應氏為己任,早做好了為之奮鬥一生的準備。

但此刻,應訓庭說他要放棄應氏,放棄得輕而易舉。

應冠星無法接受。

“我想知道,是什麽改變了你。”

是什麽改變了我?

應訓庭突然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淡:“是死亡。”

那天在醫院裏半只腳踏入鬼門關,是一個自稱是系統的外來生物用僅剩的能量救了他一命,作為代價,他必須完成系統布置的任務。

接下來的兩天裏,依附在他腦海裏的那個半殘系統斷斷續續對他說了一些事,應訓庭才知道自己是個小說裏的NPC式的人物。

這個世界有兩個主角,一個是沈栎,一個就是他的侄子——應冠星。而他這個叔叔不過是主角的踏腳石,是應冠星攀登頂峰的一個工具。

他的作用就是在主角小的時候又當保姆又當老師,給爹不親媽不愛的主角塑造一個正直的三觀。主角長大後,他一手創建的,在國內商界打下半壁江山的應氏卻為主角做了嫁衣。

然後他就被小說世界的劇情線無情的發放飯盒,慘死退場。

“死過一次後,對很多事情有了新想法。”應訓庭如是說。

應冠星不知道應訓庭有了什麽新想法,但看直覺告訴他就算他追問到底應訓庭也不會說。

應冠星垂首,任命書上的內容極為簡單,每一個字卻重如千鈞。

“那你以後做什麽?”以他對應訓庭的了解,或者說僅憑男人的直覺,即便應訓庭給人的感覺總是溫文爾雅,風輕雲淡,但一個聰慧通天,權利掌控達到過頂峰的男人,狩獵和進攻才是他的本性,是寫進基因裏的争奪欲。

“有很多事要做,你不用擔心我寂寞。”應訓庭從系統那裏了解到,他必須完成系統的任務兌換點數延續自己和系統的壽命,所以為了劇情線成功走向完結,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比如,按照原劇情的要求,他死後應氏大亂,應冠星臨危受命接過應氏,重掌大權。

系統還曾說,原本劇情發展的許多細節需要高度完成,但因為出了大故障,應訓庭又是它臨時停靠的“死人”,無法進入管理局的編制,只能放棄細節的完成度,但主線絕不能偏。

所以,應訓庭撇開那些繁瑣拉雜的争權奪勢的細節,直接把董事長之位讓給了應冠星。

早點走完劇情,他也好早點解脫。

[“你……不能、這樣……做!”]系統快氣死了,細枝末節是可以省略,但誰說劇情可以跳躍完成的。

從應訓庭做出這個決定開始,腦海中嘈雜的電子音就沒停過,可惜系統的能量嚴重匮乏,這小東西要攢半小時的能量才能憋出一句話。

并非應訓庭不遵守系統的約定,商人本性,多年的經驗無不證明,哪怕跟合作對象簽了上千頁的合同,也有毀約翻臉的情況。

這個突然出現的系統,到底有什麽目的,為什麽願意耗盡能量救他一命,為什麽不能跳過細節,為什麽要遵守這樣那樣的規定,完成任務的點數又是從而來,又如何轉換成能量,這些問題都需要細究。

主動權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上,應訓庭無法對一個話都說不清楚的AI産生信任。

給劇情摁下快進鍵會發生什麽?

他很期待。

應冠星拿起桌上的任命書,還到了應訓庭面前:“我還需要時間考慮。”

“公司的事張秘書很熟悉,你有什麽需要了解的地方可以直接問他。”應訓庭這句話的意思是從現在起,他就不再是應氏的董事長,張思學将代理公司的一切事務。

應冠星皺眉:“為什麽這麽快,我才進公司不久,安同科技園是我負責的第一個項目,光是一個項目的管理經驗完全不足以讓我接管應氏。”

應冠星沒說的是,在以前,應訓庭對他的教導是手把手傳授,直到他能獨當一面才會安心的放他去真實應對。

應冠星并非蠢人,其實大多數的事情他一點即透,并非需要扶着應訓庭當拐杖,但應氏集團如此龐然大物,随随便便交給他确實太不符合常理。

“你父親回來了,他有什麽目的我想你很清楚。”

應冠星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應訓庭知道他動搖了,子女對父母的愛可以很綿長溫暖,對父母的恨也可以至死不休,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

恰好,應冠星對應珙銘只有恨,而且恨得非常非常深。

“我和你父親雖是親兄弟,但關系卻并不和睦。之前我在應氏有絕對的話語權,他憤恨之下去了西歐,這些年一直不甘心。我不想把事做得太絕,但他并不這樣想,我現在身體欠佳,不适合經營應氏,甚至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應付你父親的算計。”

“冠星,應氏和你都需要做一個選擇。”

應冠星沉默了。

應訓庭也不再催促他,辦公室裏安靜得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過了好半響,應冠星才動起來,這次他主動拿起任命書,語态鄭重:“我知道了,我接受任命。”

“好。”應訓庭右手微擡,做了個手勢:“張秘書,做一份正式的任命書,盡快安排董事會。現在可以跟冠星進行初步的工作交接。”

“是。”張思學朝應訓庭微微彎身,然後起身對應冠星做了個請:“應董,這邊。”當即就更改了稱呼。

應訓庭望着應冠星跟着張思學出去的背影,阖上眼,放松的靠入座椅中。

他如此之早将董事長的位置委任給應冠星,除開系統任務,還有一個出自私心的理由。

那天在醫院,應冠星對付溪的保護和關切,後來在警察局裏對付溪神色不自然的偷看,都顯示出應冠星對付溪有了非同一般的關注。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對付溪的态度發生了轉變,但這種情況必須盡早杜絕。

董事長這個職位,可沒多餘的時間談情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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